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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患有系统性红斑狼疮，是一种自身免疫性疾病，这种病发病缓慢，却会反复发作，缓解后随时会再次复发。 秦风临就是如此。 之前她不懂，看到发病的秦风临鼻梁上浮出蝴蝶状的皮疹，还会抱着秦风临说他脸上的蝴蝶很美，她也很想要。 秦风临每次都会温柔告诉她，“这只蝴蝶不好看，等以后嫣嫣长大了，去抓更好看的蝴蝶。” 若是这话被温雅竹听到了，就会免不了一顿骂，紧接着让她最近几日都不要再来了。 那时候她以为温雅竹是不喜欢她，直到有次听到温雅竹跟医生的谈话，才知道那是一种很不容易康复的病，只能日常用药控制。 也是那时候她知道，母亲一直将她往外面推，是不想她沾了那病气，其实温雅竹心底也很难过，秦馥嫣多次看到她躲在花园里哭。 后来，秦馥嫣就再没有说那些让父母伤心的话，可是秦风临的病情也没有因此变好。 所有人更没有想到秦扶疏出生后，遗传了这病，身体跟秦风临一样不好，他勉强支撑了几年读完大学后，就被秦夫人带回景山好生养着。 这几年，在温雅竹的照料下，秦风临看着精神气好上许多，但这些都是表面现象，他底子差，这病来如山倒，说不行就真的快不行了。 秦馥嫣站在一米外，迟疑了三秒，被温雅竹拽住手腕往病榻前推去，“风临，你看是谁来了。是嫣嫣，她这刚旅游回来，就想着带礼物来看看你。” 秦风临平躺在病床上，身上盖着柔软的真丝被，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加软绵无力。 那双浑浊的眼眸盯着秦馥嫣看了两秒，嘴角才慢慢扬起笑弧，“嫣嫣回来了。” 他说话有气无力，但还算口齿清晰，缓慢抓住秦馥嫣的手掌，抬眸望着温雅竹，说道：“我跟嫣嫣说几句话，你们先出去。” 温雅竹点了头，将一干人等遣散。 站在秦馥嫣身后的唐郁东揉了揉秦馥嫣的肩膀，随后安静地走到院子里。 卧室里只剩下秦风临和秦馥嫣两人。 秦馥嫣眼尾红红的，却还算是稳得住情绪，伸手抓住秦风临的手掌，轻轻地握着。 “爸，你想说什么，我听着。” 秦风临的脸色很不好，眼睛浑浊无神，在看到秦馥嫣时勉强打起了精神气，嘴角也勾着笑。 “嫣嫣，这话爸爸是不敢当着扶疏和小郁的面说的，现在只有你和我，我才好告诉你，你是爸爸最最疼爱的孩子。” 秦风临和温雅竹之间也是豪门联姻，当初秦风临身体不好，弱不禁风，即便长相还算可以，在当时的豪门圈也不是最好的人选。 温雅竹会嫁给他，只是因为秦家的家族势力和背景，而且秦温两家是世交，祖上还是一起逃难互相扶持的关系，之前两家之间一直利用联姻来保持友好，温雅竹当时无法拒绝父母安排才会嫁给他。 那时候，温雅竹很漂亮，高学历，大智慧，是个知性女子，秦风临心底很喜欢。 结婚后，秦风临就一个劲儿地对她好，不过三个月温雅竹就怀上了秦馥嫣。 秦馥嫣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秦风临心底是又忐忑又欣喜，忐忑是怕她会遗传到自己的病，欣喜是他跟温雅竹有了自己的爱情结晶，也像是对这个世界有了一层牵绊。 十月的小心翼翼，等来了秦馥嫣的出生，她比他们想象中还要好，他们高兴的不得了。 秦风临平躺在病榻，望着对面墙壁上他和温雅竹的结婚照，嘴角的笑弧更深。 “嫣嫣，其实妈妈很喜欢你。小时候你身体也不太好，每次都是妈妈一整晚地抱着你，她亲自教你说话，给你唱歌哄着你睡觉，第一次听到你叫妈妈的时候，她眼泪都掉下来了。” 秦风临轻轻叹了口气，“要怪只能怪爸爸身体不好，因为爸爸经常需要待在景山，你妈妈不得不成为女强人被迫撑起整个秦家。她对你那么严格，是因为你是秦家长女，若是有一天扶疏当真出了什么事情，你就得撑起整个秦氏集团。” 所以，温雅竹这么多年坚持认为，与其出了意外让秦馥嫣和秦扶疏手足无措，还不如从小严格教育，让她们早早成为能够独立撑起整个秦氏集团的负责人。 不止是秦馥嫣，对于秦扶疏这么些年他们也是坚持这样的教育原则。 秦风临慢慢地将秦馥嫣的手掌握住，“嫣嫣，你也别怪妈妈硬要给你安排好的联姻对象。她是因为担心你。这件事我们没有跟任何人说，可是现在爸爸要走了，爸爸不想你妈妈独自承担一切，你现在作为秦家长女，必须和扶疏一起承担起责任。” 秦馥嫣身体往前倾，靠近秦风临，说道：“爸，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妈妈，会帮着秦扶疏慢慢接手秦氏集团。” “不，没有时间了。”秦风临摇了摇头，“嫣嫣，你不知道你妈妈这么急切地想要将你嫁给唐郁东是为什么，因为我们很快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现在是我，紧接着就是你妈妈。” 听言，秦馥嫣吓了一跳，“爸，你说什么？” 秦风临眼神有那么一刻的清明，“你是不是以为爸老糊涂了，开始乱说话了？爸爸没有乱说，这才是我想告诉你的。从三年前，医生就说爸爸熬不了多久了，你妈妈才会更急切想要将你培养起来，我们也没想到上天会给我们开这样的玩笑，让你妈妈也得了病。” “妈妈生病了？”秦馥嫣抓着秦风临的手掌骤然缩紧，“妈妈怎么了？” “胃癌晚期，医生说指不定哪天就不行了。” 秦风临一想到这件事，心底就十分悲痛，他觉得这些都是他造成的，要不是因为他身体不好，温雅竹要为他承担起秦家，总是熬夜加班饮食不规律，也不会落得胃病还不注意治疗，导致最后熬成了胃癌晚期。 “检查出这病后，她哭了好几个晚上，不是因为怕死，是怕我们都死了，你们往后谁来照顾。” 秦风临终于将目光从那结婚照移开，看向了秦馥嫣，“嫣嫣，你妈妈用心良苦啊。从小她最看中你，想着以后即便不把秦氏交给秦扶疏也能交到你手上，族中那些老顽童坚持要让长孙继承秦氏，只有她每次都说你不比扶疏差。但你经验太浅薄了，心善，很容易吃亏，她才想着跟唐氏联姻，唐郁东那人在浮城谁都怕，只要他成了你丈夫，你往后一辈子不用忧愁，整个秦家在你手里也不会垮。” “事到如今，我剩下最后一口气，你妈妈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走，秦氏集团往后的气运我们是顾不上，只能交给你和扶疏了。你不要让爸爸去了天上还担心你们，好不好？” 听着秦风临一字一句真切地交代后事，秦馥嫣再也忍不住，眼泪一滴滴从眼角滑落。 她用力点着头，“好！” 得到秦馥嫣的答复，秦风临这才安心将手松开，无力挥了挥，“好了，你出去吧，我想你妈妈了，你让她进来陪着我走完最后一程。” 秦馥嫣不想松开秦风临的手，但她知道，这时候温雅竹对于他来说更重要。 她走出去，跟温雅竹说了秦风临的交代。 温雅竹一声不吭往里面走去，轻轻将门关上。 门外，秦扶疏和秦馥郁他们在屋檐下等候。 秦扶疏依旧坐在轮椅上，全身软绵无力的模样，许是最近照顾秦风临的病情，导致他休息不好，他的右边脸颊也有浅浅的红印，应该是病情发作，只是症状还算轻。 苏宜笙站在他身后，全程默不作声地陪着他，双眼满是担忧。 一旁的秦馥郁已经哭得泣不成声，趴在闻晟澜怀里。 她这人情绪从来都是外放的，她高兴了会大笑，不高兴了会狂哭。 与她的状态完全不同的是，秦馥嫣已经擦掉了眼角的泪水，神色淡定从容地走向唐郁东。 她没有说任何话去倾诉去寻求安慰，只是跟他并肩站在灰色屋檐下，望着院子里的落雪，眼神里毫无光彩。 唐郁东悄无声息地将她的手掌握住，把人拉入怀中，轻柔捏了捏她的手掌心，无声宽慰。 秦馥嫣全程都望着房间的大门，没有看到身后忽然下起了大雪，细如柳絮的白雪飘落下来。 夜空灰暗阴沉，方块形状的灰色砖瓦院子里铺满了白雪，院子外等候着上百号人，都是听闻家主病情恶化赶来的，无一例外被阻挡在院子门外。 院子里只有家主的子女守候着，很是安静，静得让秦馥嫣感觉胸膛里那颗心也跟着发颤。 她怎么都没想到，今年冬天里的第一场雪会这么冷。 下一秒，房间里传来温雅竹的哀嚎，“风临——风临——” 秦氏老宅在这一刻，灯光骤然停止，再亮起时，整个老宅都点上了白色灯笼。 旧家主的去世，众人还来不及悲痛，族长就过来提醒，“现在需要推选新家主上任。夫人说让大小姐上，我们几位长老建议还是让扶疏继任。” 屋檐下，坐在轮椅上的秦扶疏终于抬起头看向秦馥嫣，那句“让我姐继任”还未说出口，对面的秦馥嫣已经先开了口，“扶疏是长子，也是继承人，他上位理所应当。劳烦族长带他去进行继任大典。” 族长走过来想将秦扶疏推走，秦扶疏一声不吭，咬牙紧紧拽着轮椅的轮子没让他推动。 他脸上满是悲痛，因为他刚失去了他最敬重的父亲，可是所有人都不给他时间悲伤，就要将他推向家主之位，要让他收起所有的悲伤，去主持他父亲的葬礼。 他不满。很不满。 他压根不想当什么继承人！ 不过是不想让秦夫人太过操劳，这么些年才需要如此算计为秦氏集团谋福利。 而且父亲都死了，他也会死的，与其到时候再退位给秦馥嫣，还不如现在就让秦馥嫣继任秦家家主。 秦馥嫣知道他心底所想，一步步走到他面前，没有蹲下，而是以俯视的姿态望着坐在轮椅上的秦扶疏。 她举起手掌，搭在秦扶疏头顶，轻轻地揉了揉，“扶疏，爸爸已经走了，你是我们家唯一的男人，姐姐希望你能站起来，成为我们家的顶梁柱，也成为妈妈的依靠，好吗？” 秦馥嫣很清楚，就算是秦夫人从来不重男轻女，觉得长女和长子都有继任秦家的资格，但是秦家的族人不是这么认为的。 如果她继承了秦氏集团，那秦夫人那边往后只会受到更大的压力。 她现在生着病，秦馥嫣不希望她再去承担这些，更何况她并不想当这个集团总裁，她觉得秦扶疏的才能更为合适，所以即便她再心疼秦扶疏，她也一定要让秦扶疏去当这个家主。 她凝神望着他，声音轻柔却也是笃定的，“扶疏，你必须冲在前面，我会在你身后支持你，不止是我小郁和妈妈，连同整个唐家都会是你的后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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