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晟让司机先回,自己一路小跑跟了上去:“你跟我这么客气干什么?” 两人就沿着小镇的河流往回走,天公作美,也不算太热。河流穿镇而过,两边种着市政播下的柳树,岸边的绿化做的不错,两人在一排公共长椅上坐下。 宋月见觉得自己的狼狈无处可藏,牵扯出一丝勉强的笑容对着周晟道:“今天,让你看笑话了。” 周晟目光深沉,直勾勾盯着她,眼底的心疼没有一丝一毫掩饰,伸手到半空又忽然停下:“不想笑,就别笑。” 说完又怕自己的语气太生硬,补上:“我家的那点事你也知道,这样,咱们俩扯平了。” 这算什么安慰,宋月见第一次听,却觉得别有奇效,此刻终于放松地展露神情。 周晟看着她舒展的眉眼,不由心情大好:“你等我一会,两分钟。” 说完只见他起身向远方跑去,很快,宋月见瞧着他逆光奔来,高大的身影洋溢着青春张扬,单手背在身后,像是拿着什么东西。 不到片刻,周晟已将回来,手里拿出一大束花,看上去像是刚摘下的。 宋月见回身望去,周晟眼里目光灼热,像是仲夏夜的烟火,直白而热烈。 “宋月见,送你一束月见花。” 宋月见接过花,看着这个夏季开得正好的花朵,眼里是掩饰不住的哀绪:“你知道吗,月见花并不是什么价值高效益好的花。” 宋月见低头闻了闻,笑道:“其实月见花也不是什么花,是草。随处可见的草。” 周晟正准备反驳什么,被宋月见抬手制止。 “让我继续说完。” “今天我没想让你遇见我……我爸。你是不是也很好奇为什么我不跟我爸姓,而是跟我妈姓。因为当初他们生我的时候,我奶奶满心满眼期盼我是个宝贝孙子,结果我是个……女孩。然后名字也就取了街边小草的名字,就是你刚刚一路看到的那些小花,好养活,自己能随风长。自此我妈的好日子到头了,我奶奶每天都在闹。后来上户口的时候,我奶奶不让我跟着我爸姓,说我一个女孩不配。现在想想,真是庆幸哈哈哈。” “后来我爸妈的感情也吵没了,就离婚了。我顺理成章跟着我妈单独生活,那几年虽然没有钱,但是很开心,只是我妈为了养我,就去南边打工了,后来生病没多久就走了。我跟我爸的关系就……那样吧,反正联系也不多。后来我跟外婆相依为命,前几年外婆也离开了。我就借住在舅舅家,靠奖学金过活。” 周晟满心满眼的心疼,想安慰两句,却见宋月见从旧鞋盒里拿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白纸。 上面是一个女性石膏像的素描画。 “你小时候画的?”周晟终于开口。 “嗯。是不是很粗糙?”宋月见脸上带着笑意,周晟却有些不忍心看。 “是有些稚嫩,不过看得出来有天分。” 宋月见抬眼看着小心评价画作的周晟,笑出了声:“你太会夸奖了。这是我小时候我们一家三口还没分开的那会儿,从外地回来路过郊区村子,那里专卖葡萄,就摆在路边,还能现场尝一下酸甜。我妈想吃葡萄,我爸就去讲价。最后葡萄打包装是要用旧报纸裹住的,结果报纸不够了,然后我看老板找出他儿子画的旧美术本,撕了几页给我们装上了。回家以后我发现这个素描真好看,我就偷偷用铅笔也跟着照葫芦画瓢了一张。” 这些很小很小的细节,宋月见以为自己都忘了,没想到从记忆的长河里打捞一把,都是尖锐的,崭新的,带刺的。 “那后来呢,学画画了吗?”周晟开口的一瞬间就反悔了,脸上划过一丝懊恼的神情。 宋月见并不在意:“没有,我只是偷偷地画,偷偷地藏了起来。那会我已经知道家里其实并不宽裕,奶奶也不喜欢我,家里也没有多余的钱给我请老师,而且我们小镇这个地方,也不兴培养这些兴趣爱好,都是埋头学习。后来这些我也不记得了,没想到……他还留了下来。” “现在学也还来得及,你要是想学……”周晟急着开口却被宋月见摆手阻止。 “这次去京城,我去了国家美术馆,有一个很大的感受。”宋月见双眼低垂,看着远处的湖面:“我看到本地很小的孩子就可以对着现实原版的石膏像画素描,我心里非常羡慕。” 周晟眉心一跳,隐约觉得不妙。 宋月见继续道:“我从一张旧画本里模仿素描与国博美术馆里那些看着原版石膏像画画小孩的距离,就像我跟你之间的距离。说实话,参加这次游学,我十八年来才第一次明白什么叫做夏令营。” 一声轻笑,宋月见转头望向周晟:“就跟电视里的高中生活一样,只可惜,不是属于我的生活。” 宋月见起身要走,被周晟一把抓住白皙的手腕。 “可我觉得月见花不是草,是最好看的花。”周晟目光灼灼,甚是坚定。 宋月见心跳如擂鼓,恍惚间踩错了拍子,漏了半分。 一道意外的声音打破两人的暧昧和僵局:“刚刚是谁拔了街道办好不容易开花的公益植物,是不是你俩!罚款200!” 【作者有话要说】 周晟:给,新鲜出炉的花! 街道办:给,新鲜出炉的罚单!
第47章 退学 “对不起!不好意思!”宋月见和周晟连连弯腰道歉, 最后补了两百罚款。 等社区的工作人员走后,宋月见和周晟对视半秒,一齐笑出了声。 周晟将宋月见送回小旅馆门口, 将怀里睡着的小土狗还给她。 “谢谢。”宋月见认真道。 周晟笑道:“我们只是普通同学?” 宋月见怔住,随即想起自己向家人介绍周晟的词,莞尔:“不是。” “那是什么?”周晟追问。 宋月见歪头露出几分狡黠的笑容, 逗乐:“同桌。” 周晟扯出长长的一声语调:“噢。同桌啊。” “怎么了, 同桌。” 周晟向前半步, 笑意逐渐收拢, 露出明亮的眼神:“同桌,我想说,我认识的那个宋月见, 是一个不会认输的人。她勇敢, 坚毅,有主见,比任何人都坚强,也比任何人都心软。她很好。” 宋月见愣住, 清晰的话语如珠落玉盘,铿锵有力地砸在了她的心房上。如拨云见日, 她这时候终于意识到, 什么叫做不可抵抗地心动。 宋月见难得的一夜辗转难眠。 周晟也像刚入锅的鱼, 两面烫, 来回折腾。最后实在睡不着, 打开手机, 翻开了一个相册, 点开了一张老照片。 照片上, 七岁的宋月见扎着清秀的马尾辫依偎在外婆旁边笑得很甜。 周晟还记得自己是因为什么芝麻大的事儿闹着离家出走。闷不吭声地从周昊天的抽屉里翻出了两张人民币, 接着坐上了去妈妈老家的客车。 车子一路开往县城,晃晃悠悠的颠簸感仿佛还能感受到,那时周晟已经十多岁了,个子声量也不小,竟然还真的一路平安到了目的地。 无处可去的他站在马路上沿着记忆中的路打了车,一直到妈妈的墓前才肯放声哭出来。最后哭着哭着就睡着了,醒了以后,人就在叶梨初家里了。照顾他的人正是宋月见的外婆杨阿婆。 听杨阿婆说是墓园的管理员半夜巡逻看见还有小孩在,吓了一跳,一摸他额头烧得不行,就给就近送来中医堂了。好在老爷子一下认出了周晟,特意腾出了房间让他休息。 杨阿婆自然也是听了童老爷子的话,知晓了周晟小小年纪就母亲去世,不禁想起了自己的小孙女,于是给周晟做了几顿饭。 随后见周晟闷闷不乐,杨阿婆拿出钱夹里的照片,指着小小的宋月见对着同样年纪的周晟炫耀道:“我孙女可比你强!” “我不信!”周晟就没服过谁,凑近过来看照片上的小人儿。 辫子长长的,眼睛弯弯的,还挺好看。 杨阿婆从孙女的学习说到孙女的听话懂事,还让周晟下回到她家里做客,一起吃顿饭。 周晟满口答应,很想与照片上的人见一见。可惜的是,隔天一早他爸连夜从国外飞回来,把他打了一顿,随后送出了国。 那时候的他还不知道这样的错过仅仅是第一回。 盛夏的尾巴悄然而逝。 高三开学了,周晟却没有回到学校,他选择了职业网球选手的道路,要经常去京城集训。 临行前,特意给宋月见留了一则短信:等我。 宋月见没有回,只是祝他训练顺利。 除开周晟这样的天选之子,普通人的高三则是灰暗惨烈得多。 没有什么突飞猛进的进步,只有提升三分五分的艰难。 桌子上成堆的教科书和资料,抽屉里是三天一小考,五天一大考,半月模拟考,一月一月考的试卷,教室铃声、笔尖划过纸面的声音以及学生匆匆的脚步声都弥漫着紧张的节奏。 越是这样的时刻,任何的风吹草动都显得声势浩大。 比如黎芷趁着吃饭的空档跟众人说紧张的小道传闻:“难怪十二班这么人心浮动,听说是他们班的那个富二代不念了,退学了。” 任妍抬起头,满脸震惊,额头上还有最近压力太大冒出的青春痘:“为什么不念了啊?” 孟康啃着鸡腿道:“听说是他爸在京城开发房地产,生意很好,所以干脆不念了,要过去帮忙。” 叶梨初喝下一碗汤,小拳头握紧:“真是跟这帮有钱人拼了!” 裴书意拿出纸巾递给叶梨初,对方顺势接过,依旧想吐槽,被裴书意拦住:“赶紧吃,还有半小时上课。” 叶梨初看了看食堂的表:“噢噢,我说今天怎么菜少了,原来是咱们拖堂晚了!” 任妍摆摆手:“我们也拖堂了,现在这个时候老师都恨不得多讲点。” 黎芷:“知识真是灌进我脑子里,我要消化不良了,月见你快帮帮我。” 宋月见放下碗筷,笑道:“不是帮你划重点了吗?” 黎芷眼冒金星:“月见我不能没有你,你能不能帮我画下高考的重点!” “我倒是想啊,可惜我没有这个未卜先知的本事。走了,回去上课吧。”宋月见端起餐盘,又将周家的保温饭盒拎上。 没想到十二班退学八卦还不算完,竟然又出了几个班的学生主动在月考中交白卷。 “听说了吗,教导主任发了好大的火!” “我们班主任今天的脸色也很难看!” “听说学校认为这太影响高三学生士气了,准备开会呢” “开会,给老师们开会啊?” “动员大会!每年高三都有,只不过传统是期末倒计时一百天的时候,今年听说要提前了!” 学校的大礼堂里人头攒动,黎芷拉着宋月见、叶梨初还有任妍坐在了一起。台上的校长做了慷慨激昂的演讲,教导主任摇旗呐喊,底下的同学们兴趣缺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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