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晟蹙眉听完了这些不堪入耳的嘲讽,心中涌起一股怒火。他走上前去,目光冷冽地盯着马陆,一字一句地说道:“别侮辱她,她就算知道了今天的事,她也不会同意我给你钱的。” 那个时候他太笃定自己的判断,他很快就可以带着宋月见离开,之后宋月见会一直生活在他的羽翼下,脱离这并不需要的父爱和枷锁。 只是他低估了马陆的丧心病狂和无底线,连自己亲女儿的前途也可以出卖。 他在知道志愿被改,宋月见复读尘埃落定的那一刻,悔恨不已。他无法原谅自己的疏忽,更无法面对宋月见失望和痛苦的眼神。 他开始害怕了,不敢告诉她,这一切的开始只要他给了马陆钱就根本不会发生。没有人比他更知道宋月见想要脱离这片泥坑的迫切心情,他知道她有多努力,不敢有一刻松懈,她马上就能自由了,可是一切都毁在了他手上。 他不敢去见她,害怕去见她,更害怕对方知道后不会原谅他。 这五年来,周晟无数次痛恨自己当初的决定。他常常想,如果当初自己给了马陆那一点钱,是不是就不会有这样的分离,是不是就能一直陪在宋月见的身边。这种自责和悔恨,像一把锋利的刀,时刻切割着他的内心。 所以当命运的抉择再次到来时,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给钱。他不想再让宋月见陷入更深的痛苦和绝望之中,他愿意用金钱来换取他们的未来。 只是每个月几十万而已,他给得起。只要对方不来骚扰宋月见,不再去毁坏她所珍视的事业和梦想,这些统统他来承担。 现在一切摊开到宋月见面前,周晟声音嘶哑着道歉:“只要他不伤害你,这点钱我愿意给,不管你还愿不愿意跟我在一起,我都会给。我希望你能好好地,自由自在,即便,没有我。” 宋月见心绪复杂,双眼低垂:“我不怪你。” “说到底是我自私,当初我年轻气盛,觉得自己能处理好所有事情。如果我当年就给了,可能他就不会改你的志愿。我恨自己,又怕你恨我,对不起。”周晟在此刻剖心掏肺,将自己心底最隐晦的秘密暴露在宋月见面前,等待着对方的审判。 宋月见却摇了摇头,正视对方的眼神:“你没有做错。也没有对不起我。我不怪你,从来没有。” 她怎么会怪周晟,这件事,说到底是她的父亲去勒索敲诈周晟。 周晟根本没有义务出钱,没有错,又何必道歉。 宋月见非常清楚马陆的本性,她这个父亲,向来是软弱无能,享受别人的付出,永远以自己的需求为核心。周晟只是刚好被他发现了,是个可以敲诈的对象。 没有周晟,马陆也会想其他办法。正如改志愿。 假如宋月见她学习不好,没有高额复读这条路,只怕马陆也不会轻易放过她。等着她的可能是一笔高额的彩礼,是一个工厂的流水线工位,哪一种不过都是变着法儿被敲骨吸髓。 那天晚上,她想了一夜,终于想明白,命运为什么要掌握在别人手里。 所以当后来周昊天找上门,对她施以援手的时候,她拒绝了。 周昊天给出的条件十分诱人,他表示会帮她申请国外的名牌大学,并承担一切生活费用,而且是跟周晟一起出去,不需要任何回报,甚至回国后还可以进周氏打理家业。 只要她点头,就什么都有了。前途和爱情,都有了。 可是她不想要,她的前途,她想自己挣。 她的爱人,她想自己选。 她的梦想,也不在接管一份家业。她从泥泞中挣扎出来,不是为了跨进一个华丽精致的鸟笼。 从依附一个男人到依附另一个男人,这不是宋月见想要的路。 所以她选择了一条不被别人轻易理解,也更难走的路。 但她从不后悔。所以她从不怪周晟。 幸运的是,她爱的人,站在了她的选择的方向里。 周晟读懂了她此刻眼里所有的情意,有些喘不上气,上前紧紧抱住了她,哽咽道:“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再放你走了。我以后都听你的,别留下我一个人。” 宋月见释然地笑着,心里被爱意填满。这些年来,她心里的人始终是周晟,从未变过。 她轻轻回抱住对方,两颗心跨越一千八百个日夜,紧紧相依在一起。 一阵急促的铃声突然响起,打破了两人温馨而宁静的氛围。 周晟微微皱起了眉头,眼神中带着一丝不舍,却依然轻柔地松开了怀抱。 宋月见接通电话,没过几秒,神情骤然怔住:“他死了?”
第68章 赴约 月色如水, 却掩不住医院门口那刺目的灯光。 医院的走廊上,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护士来去匆匆, 散发着一股难以言说的紧张与焦虑。 “病人马陆,车祸重伤,抢救无效已经死亡, 家属还请节哀。”护士的声音传来, 身后跟着交警和肇事者。 宋月见坐在走廊的长凳上, 有一瞬间的恍惚, 昨天还跟他们剑拔弩张,嚣张对峙的男人,现在冰冷冷地躺在手术台上。 周晟站在她身边, 轻轻握住她的手。他的手温暖而有力, 像是一股暖流,缓缓流入宋月见的心田。他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只是用眼神告诉她,他会陪在她身边, 无论发生什么。 周晟陪着她去认了人,签完了一系列家属名字, 尸体被存进太平间, 择日火化。 最后交警过来, 通知这起交通事故的缘由。 “这起交通事故是意外事件, 经调查, 车主正常开车, 没有醉驾、酒驾等违法行为, 也没有违背交通规则。受害者即您的父亲是在慌乱中乱闯红灯导致意外发生。事发后, 车主也第一时间救人并报警。很遗憾, 您父亲因此去世。对于民事赔偿的部分,你们自己协商,有问题可以随时联系我们。” 肇事者是个中年男人,看上去慈眉善目,听对方自己介绍是个小公司的老板,开车回家没想到出了这样的事故,吓得他自己也吃了两粒速效救心丸。 鉴于他没有逃逸,并且积极配合的行为,没有刑事责任,并且主动表示在正常的丧葬费、医药费外,多给一些赔偿。 “发生这种事,谁都想不到。小姑娘,我知道你心里难过,你别难过。赔偿的数目你来开口,我能出的一定出。” 宋月见只觉得世事无常,但命数有定。 “六十万,一次性付清。”宋月见平静地吐露出一个数字。 对方老板暗自松了一口气,遇上车祸这种事,就怕赔偿是个无底洞,也怕对方狮子大开口。他在等手术的时候,也在交警那里了解到被他撞的人是个赌徒。五十万比他预想的要低不少,于是爽快地叫来了公司秘书走流程赔偿。 办完了所有手续,周晟带着宋月见回了家。 晚上,宋月见从梦中惊醒。 周晟也跟着被惊醒,搂着她柔声安慰:“没事了,有我在。” 宋月见靠在对方怀里:“我今天向肇事者要了六十万。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冷血无情。她不仅想把亲生父亲送进监狱,还用他的死要了六十万的赔偿。 宋月见欲言又止。 周晟安抚着宋月见的后背,看着对方向一只受惊的猫咪一样蜷缩在自己怀里,有些心疼:“觉得什么?我觉得阿姨以前应该很不容易,我觉得外婆应该很骄傲,她的孙女已经成长到能保护自己了,应该开心还来不及。” 顿了顿,周晟故作唉声叹气:“就是显得她孙女婿好像很没有用,没有什么英雄救美的机会,唉!” 宋月见被逗笑,之前的阴郁被一扫而空。这么好的人,她实在不舍得放手。 翌日,宋月见打电话给已经跟马陆那离异的前妻。 “这六十万为什么六六只能分十万!”董石榴心有不甘,除了最开始对于马陆的死有几分震惊以后,就开始跟宋月见争起赔偿。 宋月见对此早有准备:“他生前一直在赌博,欠了不少债,想要继承遗产,也要承担还债的义务。” “你什么意思,他赌博凭什么我们还……”董石榴在那发泄不满。 宋月见直接打断:“十万,是我给马六六留的学费。你可以选择一分钱不要,也不用继承债务。”马陆赌博和欠下的高利贷费用其实是不受法律保护的,不用偿还,不过宋月见不打算告知对方。 电话那头失语,短暂地权衡利弊后,董石榴答应了。 火化赶在了过年的前一天。 大年初二,宋月见带着马陆的骨灰,回了老家。 在马陆母亲的土坟边上,将马陆的骨灰盒埋了进去。 仿佛是应景一般,初二这天阴雨蒙蒙,董石榴带着读中学的马六六过来的时候,宋月见正站在墓前沉思。 董石榴现在有些怵这个曾经的继女,听说对方如今在京城事业有成,性格也越发凌厉了,当初的事她本来就有点底气不足,这些年跟马陆离婚了,彼此也没再见过面。如果不是为了马六六分得一份遗产,她是一点也不想跟宋月见打交道。 按照现在的习俗,都会选择一块墓地下葬,只不过现在一块墓地也要好几万,贵的要十几万,董石榴自然不会替前夫出这个钱,因此对着宋月见这样安排,也不插嘴反对。但到底是马六六的父亲,所以董石榴带着儿子大过年的来拜祭一下。 母子俩来了坟前,董石榴烧着纸钱,让马六六给亲爸磕头。 宋月见站在一旁打量着许久未见的马六六,个子长高了,人清瘦了不少。以往嚣张的样子倒是不见了,反倒多了几分怯弱。听说董石榴再婚了,想来也是尝到了几分寄人篱下的滋味。 马六六磕了三个响头,站到了另一边,暗中打量自己这个同父异母的姐姐。他现在年纪也大了点,明白当年家里的那件事并不光彩,现下对着宋月见总是气短几分。 而且他也有些意外,父亲的赔偿,她竟然还肯分他一点。他扪心自问,易地而处,估计是做不到这样大度。 三人谁也不说话,一时之间气氛古怪又尴尬。 等董石榴的纸钱烧完,宋月见也准备离开。临走时,留下一段话:“你们也别怪我心狠,当年的六十万,我也只拿了十万。以后各不相干。” 留下惊愕的母子俩呆在原地。 出了田间小路,周晟在岔路口等着她。 “弄完了?” “嗯。” “我们回家。”周晟牵起宋月见的手。 说是回家,宋月见还是回到了镇上,去公墓里看了看母亲和外婆。 年前她请人帮忙修缮了墓碑,宋月见带着鲜花送给生命中重要的两个女人。 “你们放心,修坟的钱是我自己赚的。不过就算用点他的也是应该的,这辈子他都欠你的,让他下辈子当牛作马还你吧。至于你,下辈子来当我的女儿吧,咱们再做一世母女。”宋月见摸了摸墓碑上年轻的少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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