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了。” 李大维饶有兴致地问:“明白什么?” 这可把何从容问愣了,说:“什么意思?” “先生2009年成为振华集团的股东,目前持有3.4%的股份。他把你安排到中国,安排到赵董手下,可不是心血来潮。他看好振华,或者说是看好中国的房地产业。” “明白了。”何从容吊儿郎当地说,“他又要赚很多钱了,可以再换几个老婆,再生几个孩子了。” 李大维摇摇头:“哦,Mark,你不应该这么说他,未来十年二十年中国都是全球最大的一片蓝海,而他把这片蓝海给了你。” “David,你忘了,我是在中国出生的,我比你更了解这个国家,我父亲那一套在这里叫作资本的嗜血,是行不通的。” “No,no。”李大维连连摇头,“资本制定规则,这个道理在哪里都一样。” “你想要我做什么?” “不需要你做什么,你只需要好好地观察。” “观察什么?” “机会。” 吃完早餐,李大维去找赵显坤,两人关起门来聊了半个小时,而后李大维就离开香港返回新加坡,赵显坤则和何从容、高进一起参加投行的会议。会议不太顺利,到下午才勉强达成协议。 留下投资部的员工跟投行对接条款,赵显坤、何从容、高进又马不停蹄地赶往机场,进了VIP候机室,三人才有空喘气。赵显坤朝何从容伸出手。何从容一开始不解,后来恍然大悟,掏出手机递给他。 赵显坤一条一条地看完,将手机还给他,转眸看着高进,问:“你怎么看?” 高进想了想,说:“要真是高利贷借来的,那她收这个钱,于私于公都不太合适。于私,汪洋是她曾经的顶头上司,对她有提携之恩。于公,将集团置于见钱眼开贪得无厌不仁不义的舆论风口。” 赵显坤又转头看着何从容问:“你怎么看?” 何从容怔了怔,他哪里有什么看法呀,他就是一个看客,看一场好戏看一出热闹。但是赵显坤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似乎非要他说出一个子丑寅卯不可,他没办法,想了想,说:“我觉得最好先问问苏筱吧,她可能有她的理由。” 一句正确的废话。 赵显坤没有再说什么,闭上眼睛,开始养神。 何从容一头雾水,难道是李大维跟他说了什么?不应该呀,双方一直心照不宣,他就是利益交换的一个附加条件,真正的助理工作是小唐在做,他应景儿地干些场面活。平时赵显坤都不怎么关注他,更不用说特别问他意见,今天一反常态肯定有原因,但是他想不明白。想不明白,也就不想了,毕竟他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二世祖。很久以后,当他也成为大佬,才明白赵显坤的用意。 为了振华集团的发展,赵显坤引进了何从容父亲掌控的资本,资本不是慈善,是带着镰刀来的。何先生要席位的原因很简单,就是想通过董事会来扩大自己的影响力,制定有利于自己的规则,为了在将来可能发生的控制权大战中胜出;而赵显坤决定将本是打酱油的何从容拉进局里,是因为入了局就有了情感,而唯有情感才能挡住资本的镰刀。 晚上七点,飞机降落在北京机场,漫长的飞行让大家筋疲力尽,但是还不能休息。他们要连夜赶往京郊的温泉山庄,明天在那里要举行为期三天的振华集团管理者大会。全国各地子公司分公司的高层管理已经飞过来了。 又开了两个小时,到达温泉山庄。司机直接将车开到山庄最里面的别墅区,停在最豪华的那幢别墅前面。秘书小唐和汪明宇已经在门口的台阶下等着。车子停下,小唐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拉开了后排的车门。 赵显坤下了车,扭头对高进说:“辛苦了,你赶紧去休息吧。”又吩咐司机,“把高总送到他住的地方。” 司机答应一声,把车开走了。 赵显坤走过去拍拍汪明宇的胳膊:“走吧,进去说话。”刚走进门,突然又想起什么,扭头对小唐说,“给苏筱打个电话,让她过来一趟。” 小唐答应一声,留在门外打电话。 何从容猜测汪明宇找赵显坤就是因为苏筱的事,心里好奇,跟着他们走进了书房。 赵显坤看了他一眼,没有赶他离开。 果然坐定之后,汪明宇巴拉巴拉地说了一大段,出乎何从容的意外,他居然替苏筱说话。 “关于这件事情,我的看法稍稍有些不同。苏筱呢,确实不太聪明,这钱收得让人诟病,但从工作角度来说,她没有什么不对,她的职责就是把钱收回来。这些钱天字号足足拖了一年,天科和天成先不说,天正天同天和那三个真跟滚刀肉一样,我都拿他们没办法,更不用说苏筱了。这件事苏筱有错,但天字号的问题更大,正是因为他们完全不将集团放在眼里,才逼着苏筱出此下策。”顿了顿,汪明宇语气郑重说,“董事长,天字号已经到了必须整顿的时候了。” “怎么整顿?”赵显坤靠着沙发,揉了揉干涩的双眼。这一天舟车劳顿,他有些累了。 “天字号的问题,其实是人的问题,我建议进行一次大换血。天科虽然经常干出格的事,但是业绩过硬,现在夏明换了黄礼林,可能会好点,先不动,观察一段时间。天成也不动,汪洋有问题,但不是大问题,他就是经常被天同天正天和那三个家伙带着走,我会跟他谈谈的。天正天同天和那三个已经没救了,必须得换了,人选我已经想好了,云南分公司的吴勇富、大连分公司的王跃、河南分公司的杨斌,业务能力都过硬,人品也过硬。” 何从容恍然大悟,怪不得汪明宇会替苏筱说话,原来是想借此机会安插自己的人手进天字号。他看着赵显坤,很好奇他接下去会怎么说。 赵显坤什么都没有说,手指轻轻敲着扶手,若有所思。 “董事长,我知道你仁义,还念着老郑他们三个从前的好。但现在他们变了,变得厉害。但凡集团有一点让他们不满意,他们就开始闹腾。黄礼林中风,他们也跟着闹,想要一视同仁。怎么一视同仁,他们有黄礼林的贡献大吗?有像黄礼林一样中风了吗?”汪明宇身子前倾,靠近赵显坤,“董事长,咱们该给的机会都给了,他们硬要一条路走到黑,死活拉不回来了。” 赵显坤似有触动,终于开口了:“你把那三个人的简历拿过来,我先看看。” “行,明天我让玛丽亚给你。还有,明天下午我们总承包公司有个座谈会,他们仨也在,董事长你要是有空,也可以来坐会儿。” “行呀,你把会议安排发给小唐,让她看看时间冲突不冲突。” “行。我看董事长你挺累了,我就不打扰了,好好休息。” 赵显坤站了起来,拍拍汪明宇肩膀,将他送到书房门口。 汪明宇走出别墅,想到天字号从此尽在掌控之中,心情大好,脚步都轻快了。走到路口看到苏筱从另一边过来,他停下脚步,喊了一声“小苏”,冲她招了招手。苏筱加快脚步,一路小跑到他面前,喘着气儿喊了一声:“汪总。” 因为刚刚借了她的由头,汪明宇看她也顺眼很多,语气温和地说:“小苏啊,做事情还是要灵活机变,严格执行制度当然是好的,但不能把人情味给整没了。集团不是森冷的机器,是个温暖有爱的大家庭,明白吗?以后遇到问题,不知道如何处理,可以问问徐总,也可以问问我。” “明白,谢谢汪总提醒。” “去吧,董事长在等你呢。”汪明宇往前走了一步,突然想起什么,又停下,转身说,“对了,董事长刚刚出差回来,舟车劳顿,你注意点,别让他再累着了。” “好的,我知道了。” 汪明宇这才继续往前走。 苏筱等他稍稍走远,才往赵显坤住的别墅走去,到门口,敲了两声,唐秘书开了门,引着她到书房。赵显坤正在喝茶,脑袋微摆,示意她坐下,又朝何从容招招手。一回生二回熟,何从容心领神会地掏出手机递给他,他不接,指了指苏筱。 何从容又将手机递给苏筱。 苏筱接过,一一看完,神色不变。 赵显坤喝了一口茶,说:“我不明白,你看着挺聪明的,怎么会在同一个坑里摔两回呢?” “第一回是真摔,这一回是假摔。” 赵显坤不解:“假摔?” “对,假摔,天成的钱是高利贷借来的,这个消息是我自己放出去的。” 唐秘书和何从容都诧异地看着她。 赵显坤审视地看着苏筱,问:“为什么?” “我住的那个小区是个老小区,车位不足,有些没公德心的人就会将车停在小区道路上,于是物业出了一个规定,右边的道路不能停车。有一天,朋友送我回家,前面来了一辆车,就停在右边道路上,堵住我们的路。我们跟他说这里不能停车,他骂骂咧咧地说他天天停在这里。其实我朋友车技不错,可以挤过去,但他就是不开,停在那里。然后这路就前前后后都堵上了。对面来了一群人着急赶火车,找到物业,要了那个乱停车人的电话,让他下来挪车。那人拖拖拉拉地好一会儿才来,来了之后嘴里还骂骂咧咧。那群人着急上火,就把他揍了一顿。从那以后,我们小区很少有乱停车的现象了。后来我问朋友,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说,当你没有办法解决矛盾,那就激化矛盾,自然会有人出来解决。” 赵显坤神色不明地看着苏筱。 “当我知道天成的钱是高利贷借来的,我的第一个反应是不能收这个钱。但我随即想到,我不收这些钱,并不能解决问题,天成与集团的矛盾、天字号与集团的矛盾都会继续僵持着。于是我决定收下,并且把消息放出去。我知道后果,会有无数人唾骂,可能还会因此而离职,但是不破不立,只有将天字号与集团的矛盾激化至无法调和,董事长和集团领导们才会想办法解决。” “你是我见过的员工当中最狂妄的一个。别人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你倒好,主动挑起矛盾激化矛盾,还大言不惭,不破不立,让我来想办法解决,那我请你来做什么,吃白饭的吗?”赵显坤将茶杯往角几上重重一放,哐啷的一声,惊得大家耳朵发麻,大气都不敢多喘。 书房里的气压一下子变低了,灯光也幽暗了。 苏筱稳了稳心神,继续说:“我在天成的时候,跟汪总一起来过集团投资部借钱,当时我们好话说尽,投资部才借了很少一部分钱。我问汪总,明明集团有扶持子公司的政策,为什么投资部这么不愿意贷款给我们?汪总说,因为投资部背着KPI,他们借给外面能拿到15%的年化率,当然不愿意8%借给我们了。这件事董事长您应该不知道吧?” 赵显坤目光闪烁,没有说话。 “黄礼林说天科的钱都投在群星广场项目,资金压力很大,暂时无法缴纳补差款,于是我就提出一个债转贷的解决方案,但被徐总否决了。他说,我们只按制度来,天字号欠钱就得还钱,至于钱从哪里来,不是我们该管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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