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霜呼出一口气,侧身让林深进屋,把门大敞开着,坐到了他的对面。 林深嗤笑一声:“怎么?要为你那未婚夫保持名节啊?” 鹿霜坦然地看向他:“现在夜深了,还是保持距离为好,以免别人误会。” “你就这么怕他生气?以前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你可没这么卑微啊!”林深句句带刺。 鹿霜却始终保持着同一个表情,丝毫不生气:“赵焱他脾气很好,从来不会因为一些莫须有的事情和我生气,只是,我自己想和你保持距离罢了。” 她每句话都说得坦然至极,每句话都把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得更远。 林深气急反笑,“鹿霜,你行,是我他妈一厢情愿,大老远地跑来这个鬼地方给你治什么天杀的虫子,而你,只想和我保持距离!” 桌上的纸杯也被他摔出不小的动静,那扇原本大开着的门更是发出了震天的动静,他一个人气急败坏的下了楼,完全将自己一开始来的目的忘得一干二净。 鹿霜还保持着林深走时的姿势,一片淡漠冷静的模样。 但无人知道, 她的内心,如千军万马奔腾而过,激起漫天的扬尘。 她原本以为,骄傲如林深,是不可能还对七年前分手的前女友念念不忘的…… 她原本以为,分手的时候闹得那般恩断义绝,如今能够再心平气和地见面,已经上天的眷恋了…… 她原本以为,林深来这里,只是巧合,或者受人之托…… 但今天,他却在三言两语之间便让自己落了下风。 这不是理智的林深,更不是那个心高气傲的林深。 三层楼板的距离之下,林深气冲冲地走到一楼时,就开始后悔了。 进入这两三分钟时间,他都干了什么? 没有说一句关心鹿霜身体的话,没有好好和她聊聊工作上的事情,也没有问清楚自己想知道的问题。 仅仅是在一两个动作之间,就开始了比较、嫉妒和愤怒,完全没有一点风度和冷静可言。 院子里,他仰头看向那个房间,自嘲地笑了笑。 估计鹿霜也觉得很可笑吧,她已经有未婚夫了,保持距离又有什么不对呢?难道自己希望她是那种三心二意的女人吗? 林深感受着林场夜晚的安静,一个人坐在花坛边,静静地发呆…… 不一会,食堂的方向传出来一阵喧闹声,他回身一看,正是他那几个好学生,和姚松明搂着肩,脚步虚浮,一看就是喝了酒的样子。 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黑色罗刹浑身散发着阴冷的气息,冷冰冰地开口。 “凌晨还要去喷烟,你们还敢去喝酒?” 几个学生颤栗着不敢答话,姚松明看了看他们,站出来打圆场:“不好意思林教授,是我带他们去喝的,今天大家都辛苦了,我想着也得犒劳一下大家,前面去您房间敲门您不在呢,我们也就喝了两瓶啤酒,不碍事的。” 林深冷冷瞟了他们一眼:“明天你们提前半个小时起来醒酒,但凡明天的操作出一点出题,都给我等着吧!” 夜晚的林场温度接近个位数,几人却感觉背后的汗都渗出来了。 方子文硬着头皮答话:“好的老师,我们一定不出问题!” 说完也不敢靠近林深,横着往楼梯的方向走,一个连着一个,直至离开林深的视线,才敢撒丫子奔跑起来。 姚松明跟着一边跑一边吐槽:“我之前看着林教授挺温和的呀,怎么对你们几个这么凶?” 蒋一浩穿着粗气,满脸的不可置信:“松明哥,你没看错吧?林教授什么时候温和过?” “他和霜姐说话的时候我在旁边听过,挺温和的啊,也很有耐性。” 方子文突然想到在防风治沙分论坛上的时候,林深莫名的走神和愠怒,后来答应了来木兰林场,又两度反悔。 一切的一切加在一起,似乎不太像是巧合。 他幽幽地飘出了一句:“可能就只有对鹿场主温和吧……” 上楼的时候,方子文趴在走廊的阳台上往下看了一眼,林深还一个人坐在花坛边,没玩手机,也不像是在等人。 那个身影,不知道怎么的,就感觉特别像个孤寡老人…… “方师兄,我们先回去了哈!” “好的,早点休息。” 看到师弟师妹各自进了屋,他又伸出头去看了一眼。 那人仿佛老僧入定般,一动也不动…… 斟酌再三,他又跑着下了楼。 林深看见方子文,又下意识地皱起了眉。 不等他开口,方子文就率先出击:“林老师,您和鹿场主以前就认识了吧。” 他用的不是问句,林深也没否认,“你想说啥?” 方子文抄手在他身边坐下,感觉自己有了底气:“老师,您先把眉头展开吧,您再这样天天皱眉,就该长川字纹了,多显老呀!” 林深不耐烦地和他拉开距离:“你到底想说啥?” “我今晚知道从松明哥那知道一个事情……”方子文也不再卖关子。 “木兰林场以前发生过一场大火,据说烧了半个多月,林场老一批的工人,死了不少在里面,其中就包括,鹿场主的父母、还有赵队长和松明哥的爸爸。” “什么?”林深的心凉了半截:“姚松明和你们说的?” “不是,是我问的,来的这一周时间,我发现他们林场的每个人,都对‘火’讳莫如深,一提起来都紧张得不行,尤其是鹿场主,每次一说起喷烟,就脸色煞白。 我觉得不太对劲啊,好歹也是蒙东地区最大的林场,我看他们其他现代化造林护林的设备都不少,怎么唯独没有掌握喷烟这件基本的杀虫方法呢。 所以前面趁喝了些酒,我就偷偷问了松明哥,我猜您应该也想知道。” 林深在下面坐了半天,此刻,才感觉到彻骨的寒意袭来。 “是什么时候的事?” “好像是,七年前。”
第14章 传承 喷烟是一场非常耗费体力和精力的事情,对于这种大规模的虫灾,通常要花费半个月的时间去进行较为彻底的杀除。 林深带着工人们昼伏夜出干了一周多的时间,总算遏制住了这种变异松毛虫蔓延的趋势。 更为重要的是,在他的细致教导下,不仅每位病虫害防治队的工人都熟练掌握了喷烟,就连化学杀虫的药剂配方也有所更新,杀虫效果得到了显著提升。 鹿霜见到受灾树木日甚一日的好转,心中欢欣的同时也有些发愁。 自从那日林深在她的房间里发了火,她就感觉心虚得很。 确如林深所说,自己利用他的专业技术为林场干活,不仅不给他任何报酬,还要和他故作疏离装作不认识。 但她无力改变这种状况,只能故意躲开林深,避免和他进行单独相处。 林深自然也感觉到了,他却是心急如焚,要知道虫灾一解决,他就没有再待在林场的理由了,他必须得赶紧找机会和鹿霜把话问清楚。 喷烟结束后,他借口观察后续情况,忽略了鹿霜委婉的要送他们回京城的提议,厚着脸皮把回京的时间又拖了两天。 午饭后,他甩开几个学生,在林场里到处晃悠,却也没见到半点鹿霜的影子。 好容易碰见一个眼熟的工人,他连忙拉住人,“大哥,有没有看见鹿场主?” “林教授,您找小霜有事啊,要不我给她打个电话?” “不用不用,我有几个朋友,在东北那边做幼苗培育,我想着当面和她说一说,有些价格啥的,你知道的,最好当面算一算最好。”林深绞尽脑汁,才算想出一个比较靠谱的说法。 大哥听了立马喜笑颜开,“林教授您真是个大好人啊!这个点一般小霜都在瞭望台巡视着呢!” “瞭望台有多远啊,怎么过去啊?” 大哥思索了下,“得有个十多公里吧,我们一般都是骑马或者开车,林教授你会骑马吗?” 林深面露难色,要说开车他还行,骑马,还是在这种林间小路之中,他想都不敢想。 大哥看他的表情,瞬间明了,看了看表:“您等我一下行嘛,我回去把车开过来,我带您过去!” “可以吗?会不会耽误您的事?” “不会不会,我这会不忙了,您可是我们林场的大恩人,这么点小事算什么!”大哥满脸带笑,热情不已,没再等林深答话,就匆匆往下山的方向跑:“那林教授你等着我哈,我回去开车!” 林深原地等了二十多分钟,一辆军绿色的皮卡就自远而近停到了他面前。 皮卡看起来已经非常破旧,座椅几乎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但就是这么耐造的车,才能适合林场的路。 林深不想让车内气氛尴尬,主动找大哥搭话:“大哥,真的麻烦您了哈,您怎么称呼?” “我叫王森,叫我老王就行,大家都这么叫,我是造林队的队长。” “王大哥,原来你就是造林队的队长啊!那可是木兰林场的老大哥了吧!” 王森听见这话,憨厚地笑了笑:“这算啥大哥,我们就是仗着年纪大,来林场时间长,才当个什么队长,啥时候我们队里也出个像小霜小姚这样的能人,我就可以退休咯!” 话匣子算是打开了,林深也很乐意和王森聊天:“王大哥您来林场有多少年了?” “多少年?”王森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豪迈地笑出了声:“我今年四十八岁,我就是在林场生的,您说我待了多少年了?” “您一直在林场,从没离开过?”林深讶然。 “对啊,最初创办林场的老一辈,就是我爹,还有小霜和大焱子的爷爷们,那时候几家人立了字据的,每代人都要出一个接班人,留在林场,世世代代延续下去。我爹娘就生了我一个,自然是要留在这儿的,我也没去过别的地方,现在我们林场的条件这么好,我也哪都不想去。” 王森轻描淡写的一席话,却让林深的内心震动不已。 当年他和鹿霜分手时,只知道她想回家,却从来不知道,背后竟然还有这样的约定。 他有些惊讶,也有些不解:“规矩定得这么死吗?那万一孩子不愿意留在林场呢,那不是限制了他们的自由。” “那肯定也是,所以这些年,从林场走出去的孩子,很多也就不回来了,都说大城市好,但林场就在这里啊,这里是他们的家乡,更重要的是,这里的树不能没人管啊! 所以我娃现在上高中,我就天天在他耳边念叨,让他以后一定要回来种树,不然都不回来了,木兰林场又该变成几十年前那样黄土纷飞的荒山了!” 王森的眼神一直没离开前面盘旋的山路,操控着方向盘的双手,虽然布满了沟壑,却看起来十分的熟练而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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