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气场和心态相差太大,鱼江晚被碾压得彻底。待许澜青走近, 出于下意识的反应,脱口叫了一声“舅舅”。 “这么晚把客人带回家怎么不让人家进门?”许澜青笑容和煦,话是问鱼江晚,可却是看着时今安,眼神充满审视。 接着很快得出结论:除了性别, 从头到脚没有一处适合。 “不打扰了, 我拿了东西就走。”时今安对鱼江晚说, “这么晚, 我就先回去了。” 她心不在焉哦一声。 遂想起是自己把人带过来的,对他如何回去欠缺考虑,于是说:“这里不太好叫车, 我送你一程吧。” 许澜青已经走上台阶, 听见这句话蓦地停下脚步。 “不用了,来回折腾太麻烦。”时今安晃晃手里的袋子,与她道再见。 “那我送送你。” 客厅里明亮的灯光顺着敞开的门蔓延至门口的缓步台上。许澜青立于台阶之上,默默看着鱼江晚将时今安送出大门, 互道再见后又等他走远才转身往回走。 光全部铺在身后, 他的脸在背光处宁静且肃穆。 “不是跟莫家少爷出去了吗, 怎么到晚上换人了?”等她快要走到跟前, 他忽然开口。 “你不是让我多跟人接触吗,这一天才两个。”鱼江晚不甚在意地说。 她走到自己的车旁, 从后座把那个装满娃娃的袋子拿出来,走上比许澜青高一级的台阶,忽然转过身,近乎与他平视,“许澜青,你生气了吗?” “没有。”他知道她是故意为之,这些做法只不过是一种撒气的手段。 鱼江晚低声:“好,我知道了。” 之前还会因为她坐时今安的车而担心生气,如今把人领到家门口他也可以一笑置之。 虽然两次都是无意之举的巧合,但反应却相差甚远。 “也是。”她笑意不达眼底,“我本来就是按照你说的做,你怎么会生气呢。” 许澜青看着她面容精致的脸,看着她为了约会精心做的打扮。看着她把对方带到家里来,送人走时又那样依依不舍。 以后她还会跟别人拥抱,接吻,甚至…… 被牢笼禁锢的野兽疯狂嘶吼,铁链捆住的四肢在空中胡乱挥舞,急切地想要撕毁那些道德与束缚。 他默默深呼吸,寻回该有的冷静,“你们出去玩了?这些娃娃是他送的?” 话题转到这里,鱼江晚差一点不知道要说些什么。该问的不问,不该问的倒是张口就来。 “娃娃机夹回来的,有问题吗?” “这些小成本买卖用的都是粗糙烂制的廉价娃娃,含有重金属和甲醛,你本来就有鼻炎,不能接触这些不知道吗?” 她低头看了眼袋子里那些憨态可掬的娃娃,偏头将问题抛给他,“那你说怎么办?” 许澜青给出了很好的建议:“扔掉,你要是喜欢改天买一些好的回来。” 她知道他说得有理有据,从小家里就不会给她买那些毛茸茸的娃娃,仅有的几个布偶也都是不容易造成鼻子过敏的材质,通身柔软的布料,连跟毛都找不到。 可也许是多心,她总觉得这一次许澜青并不单单因为这一点才让她丢掉这些娃娃。 “你让我扔掉,是因为它们劣质,还是因为这是别的男人送我的?” 许澜青没有回答。只是掏出自己的手机放进她手里,换走了那个透明的塑料口袋。 “想要什么样的自己选,我给你报销。” 不,这根本不是问题的关键。他似乎总是在偷换概念模糊重点。手机上还有他的体温,鱼江晚紧紧握在手里,笑着冲他摇头,“我不要。你买的要等好久,我今天就要把它们拿上楼摆满卧室。” 那些娃娃会不会引起鼻炎,在她这里无从考证,她不清楚。就像她没听说过别人家的小舅舅会尽职尽责到什么都管的地步。 鱼江晚的倔强和反骨,在被拒绝那天似乎完全被激发出来。许澜青清楚,她故意显得无理取闹只是在表达抗议,她不认同他对于她感情的解读。 所以说,这种事情根本没有道理可言。 许澜青叹口气,妥协到:“那走吧。” “走哪里?” “买娃娃。”他微垂眼眸看她,眼里是无尽的温和纵容,“然后把它们摆满你的卧室。” 回到家的鱼江晚连沙发都没有坐一下,就又坐上车出了门。 夜色如水,三两颗星坠在天边。轿厢内昏暗又安静,鱼江晚坐在副驾驶一言不发地看着窗外。 每每在这个时刻她都要感叹自己道行不够,根本看不清许澜青的态度。这也是令她恼火的原因,他看那些娃娃不顺眼到底是因为娃娃本身,还是其他不得而知的原因。 按道理说,一个人在逃避回答问题的时候就已经能印证一些东西,而他刚刚回避了这个问题。 可是那天许阿姨给她介绍男生的时候他完全无动于衷。 好烦啊! 鱼江晚哼了一声,许澜青的心,海底针。 被吐槽的人目不斜视地开着车,也不妨碍注意到她情绪的转变。无声弯起嘴角,问:“又哪里不满意?” “那些娃娃是一个一个套回来的,直接买没有一点乐趣和成就感。” “你不说夹回来的吗?” 她转过脸来,一双桃花眼好像布满乌云,沉沉地看着他,“那不是因为没夹到才去套的吗。不对,这不是重点好吗?!” 许澜青赞同地点点头,“重点你就是 想作我。” 不过长到这么大鱼江晚一直很懂事,除了刚来时不开口说话和身体弱让家里操了点心,其他时候都懂事得让人心疼。 偶尔耍耍小性子也无妨,反正他受得住。 鱼江晚控诉:“谁让你非要把人家给我套的娃娃扔掉。” 许澜青没有给出回应,这一次套话行动再次以失败告终。到了环球百货,许澜青径直带她去了steiff店,一口气买了几十个娃娃。 他们两个好像是刚进城的进货商,只要能入眼的就让售货员包起来,搞得人家差一点以为是在拍那种看路人反应的恶搞节目。 多到实在没办法拿,许澜青挑出十来个小号的娃娃拿走,其余的让店员安排快递送到家里。 从店里出来,许澜青带鱼江晚直接去了游乐场。 “你在这里等我。”留下这句话,他去前台找服务人员交涉。 今天是工作日,游乐场的人并不多,零零散散有几对男女借着打电动的名义谈恋爱。电子音效震耳欲聋,五彩斑斓的灯光将场景照得美轮美奂。 鱼江晚站在门口,默默注视着许澜青。 深蓝色西装加身,肩宽背宽,西裤包裹的双腿笔直修长,皮带卡住劲瘦的腰肢。站姿随性,一只手甚至闲闲搭在台面。 可领带系得一丝不苟,神情也足够谦逊温润,总觉得是一身温文尔雅的皮囊困住了身体里的放浪形骸。 够温柔,也够危险,让人着迷,想撕裂那件禁欲的白衬衫将野性释放出来。 没多会儿,许澜青笑着冲她招手。鱼江晚心跳不稳,放慢脚步走过去。他将那一袋娃娃递给工作人员,客气道谢,然后拿着一个装满硬币的盒子,领着她走到一个娃娃机前。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竟然要陪我打游戏?”她学他之前,揶揄到。 许澜青松开她手腕,将盒子放到一旁,然后抬抬下巴示意她看,“你这小没良心,我以前没陪你玩过吗?” “是玩过,让我想一想,是七年前还是八年……” 声音戛然而止,鱼江晚沉默地看着娃娃机里面姿势各异的玩偶,全部都是他们刚刚在steiff店里买回来的。 “这是……” “你不是说要夹出来的才有成就感吗?”许澜青拿过两个硬币放进她掌心,“工作人员只答应我包这台机器一个小时,所以在这段时间里,这台娃娃机是属于你的。” 鱼江晚怔怔地看着手心里的硬币,有点凉有点硬,可是却莫名灼得她掌心发烫。 她呐呐问:“你说给钱他们就答应了?” “我说我把一个人惹生气了,笨手笨脚不知道怎么哄才好。这是能想到的唯一方法,所以拜托他们将娃娃机租给我一个小时。”说着,他投进去两个硬币,淡淡笑了,“所以玩完之后你要是不生气了,它就变成了一个有功德的娃娃机。” 机械爪子找准目标慢慢下降,收拢后提起,一个娃娃跌跌撞撞掉落在出口。 咚一声响,许澜青弯腰捡起,可爱的娃娃在她眼前晃了晃,大大的笑脸似乎都带上几分讨好,“亲爱的晚晚,别生气了好吗?” 一共十八个娃娃,最后都夹了出来。鱼江晚怀里抱了几个,剩下的故意没要袋子,全部丢给许澜青。几个手脚和尾巴够长的打结串成一串挂在他脖子上,剩下几个被领带绑住,在他手里打秋千。 笔挺的高定西装早已穿成休闲风,白衬衫领口也敞开,慵懒痞气横冲直撞。街上人来人往,他泰然自若地迎接着来自各处的目光,悠哉得仿佛在海边度假。 鱼江晚欢快地走在前面,拉开一米远的距离后转过身,在人潮汹涌的街头笑颜如花地看着他。 霓虹闪耀,头顶LED大屏幕里裸眼3D烟花忽然绽放,犹如一片金灿灿的星光坠落,将她的笑容染上一层艳丽的色彩。 “今天开心了吗?”许澜青在几步之外停下脚步,问。 此时的他像一颗高大的树,挂满了可爱的小动物。有些滑稽,有些可爱,但丝毫不影响他的魅力。 鱼江晚没有说话,只是在原地站了几秒,然后向他走来。近在咫尺的距离,她停下脚步,将手里的娃娃递给他。 许澜青挑挑眉梢,笑了声,顺从接过去。然后下一秒,他被一个温软的怀抱紧紧抱住。 大屏幕里樱花落了满地,被看不见的风卷起,花瓣纷纷飘向四周。人潮涌动的街道忽然变得寂静无声,只有她淡淡的发香证明此刻并非梦境。 鱼江晚扬起脸,缤纷的灯光下,桃花眼好像盈着一层晶莹的水雾。 “许澜青。” “嗯?”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他笑她问傻话,“因为你是鱼江晚,因为你是我的外甥女。” 答案在预料之内,可她仍然感到失落。因为她是鱼江晚,是他的外甥女,所以他有必要对她好。 这听起来就像是一种责任,是他的义务。 她仰起脸,很深很深地看着他,“可是这样我更喜欢你了,怎么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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