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一片手掌却轻轻扶住了她。 她听着苏炼温和的嗓音:“没事吧?” 林滢打了个激灵,她甩甩头,驱散自己的一派晕眩之意,然后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她指尖按了自己太阳穴几下,眼前晕黑之意就淡了许多了。 眼见林滢站稳,苏炼就自自然然收回了自己的手。 林滢吐了口气说道:“多谢大人。” 那双手如此沉稳、有力,就这般轻而易举的取了李生性命。一想到这儿,林滢就觉得方才被苏炼扶过的地方,有着一股子蚂蚁爬过的麻意。 但她不应该这么想,如果不是苏炼出手,她如今怕是已经躺了。再者若让林滢内心审判,她何尝不觉得李生该死? 受害者人生都受了重大打击,更不必说芳娘还已经香消玉殒。 所以林滢说道:“多谢大人相救,若不是大人相救,只怕阿滢已经死了。” 她道谢是真心实意,但畏惧感也是如影随形。 林滢忽而明白,自己畏惧苏炼是本能上对能随意抹杀一条性命的强大生灵一种恐惧。 苏炼轻描淡写出手,并没有把恶贯满盈的李生让官府处置,仿佛他一个人就能决定一切了。这样强势的人,又不讲究什么规矩,使林滢这种武力值不够弱女子下意识生出了一种本能的警惕和畏惧。 但其实苏炼生得并不是凶神恶煞。 雨这时候渐渐小了,大雨转小雨,从连绵急雨化作细细的雨粉。 苏炼身材高挑,一身杏色衣衫,披一件黑色披风,在凉丝丝的秋雨中更显几分清俊冷峭。细雨绵绵,他竟似开了滤镜一般,通神似有一层朦朦胧胧的光彩。 小晏此刻已经到了苏炼身边,给苏炼撑起了伞。 这几下变故委实太快,本来苏炼杀了李生是该被问几句的,可是几个捕快被他风采所慑,此刻竟似说不出话来。 这时候急切的马蹄声的的传来,由远及近。老宋等捕快眼尖,认得是宋县令的马车。 苏炼也没多瞧林滢,只淡淡吩咐小晏:“带林姑娘去换双鞋吧。” 他目光已向宋县令望去。苏炼一双眼寒里蕴火,脸颊也看不出喜怒。 宋县令下了马车,也深一脚浅一脚的来到了苏炼跟前。此刻面对典狱司,宋县令顿时变成了个灵活的胖子,也不是平时那等慢悠悠的官气十足的走路姿态。 众下属看到宋县令的个人潜力,不觉叹为观止。 只见宋县令小心翼翼说道:“下官见过苏司主,未,未曾知晓苏司主前来,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众下属已经多少猜出点儿苏炼的身份,可亲耳听到宋县令道出,亦不觉浑身一颤,只觉得一股凉意从天灵盖冲到了脚趾头。 此刻林滢已经被小晏带到马车上。她的脚趾头也很冷,几分是因为心境,另外几分是因为自己双脚泡了雨水,冷冰冰发寒。 刚才她在这辆马车之上,还有几分新奇与惊讶,可到了如今,林滢知晓对方身份后,却不由得生出几许不安。 小晏:“司主出门在外,没备没穿过新鞋。我只在附近给你买了一双,林姑娘可别嫌弃。” 就如林滢知晓那般,积云寺附近卖鞋卖衣,主要是给大户人家做慈善活动的,样式并不讲究。 小晏给她新买的那一双,也跟陶生穿的那双样式相似,都是青黑色土土的样子。 但林滢也不是矫情人,舒服是最重要的,她本也不计较这鞋子难看还是不难看。 不过林滢却迟迟未曾褪下鞋袜,面颊上亦流转几分迟疑。 小晏瞧了她一眼,若有所悟,然后说道:“姑娘必定瞧出我是男儿身,但我虽为典狱司副司,其实是宫里内侍,林姑娘不必介意。” 林滢想不到小晏居然坦诚他是宫里人。内侍服务于皇上,这样的心腹入典狱司侍奉苏炼,可以说是当今陛下对苏炼爱重,也可以说是一种掌握。 小晏是个容貌漂亮的太监,以他颜值想来在宫中也十分吃香,如今还在典狱司镀过金,想来以后必定前途无量。 小晏见她还有点儿别扭,也干脆下了马车。 林滢双足被雨水浸得湿哒哒冷冰冰的,确实也并不怎么舒服。只是让她在别人马车上除去鞋袜也是有些别扭。女子双足要遮得严实,不可轻露。 林滢顿时想起上辈子自己穿着清凉小凉鞋到处浪的情景,那时候她可不会这么别扭。一时间她忍不住感慨自己是被古代各种规矩给pua了。 还是身体健康最重要!眼看着左右无人,林滢也去除湿透了的鞋袜,换上了新鞋。小晏买的鞋子要大一号,样子也丑。林滢这么穿着,倒觉得干燥且温暖,双足舒服了许多。 她把自己湿了的鞋袜收拾在随身木箱里,正张望着下马车,这时苏炼便上了马车。 苏炼说道:“去顾家,我正好拜访顾公。” 作者有话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掬水月 5瓶;努力学习ing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章 ◎梦里苏炼一双眼渐渐浸出一抹血色◎ 苏炼确实算不得是威逼,他淡淡吩咐,仿佛别人本应听从,林滢更不能说什么不是。更何况人家送自己一程,让她少淋些雨,本也是好意。 这一趟林滢就安静许多了,看着十分乖顺。 然后她听到苏炼问道:“顾公如今身体如何?” 仿若是随便一声问候,可林滢心里就打了个突。 顾公身子半年前已经有所好转,林滢已经可以扶着他慢慢走动。等顾公精神好些,已经可以亲自教导和考察林滢所学之技。现在顾公已能如常人一般行走,只是好得十分低调。 林滢从未打听顾公为何要好得低调,但她脑补得不少。 现在她脑补的那些剧情令她心里轻轻一跳。 “顾公身体慢慢养着,日常要好生将息。” 她拿废话文学应付苏炼,说了跟没说一般。苏炼只轻轻嗯了一声,竟也并没有再行追问。 但苏司主连王公曾指导过她理论课都知道,林滢怀疑其实他什么都知道。 那么苏炼这么明知故问,无非是想看自己对他的态度?是不是有了救命之恩之后,自己就有心亲近典狱司? 但报答救命之恩有很多办法,林滢并不觉得需要跟典狱司靠得太近。 她丰富的脑内有着充沛的脑补,忽又觉得自己终究不过是顾家一个小婢,可能苏炼根本没那么多想法,自己很可能是在跟空气斗智斗勇。 林滢悄然打量苏炼面上神色,见他颇美的面容上似有一层淡淡的寒霜,蓦然心尖儿凉了凉。 这时候马车已经到了顾家。 林滢不知道这位苏司主来寻自家老爷究竟是为了什么事,也不是她应该去琢磨的。 这案子破了,林滢到底受了寒气,竟因此染了风寒,发烧咳嗽,昏昏沉沉躺在床上。白芷感慨她平日明明身体健康,三年来连咳嗽都没有过,怎么如今突然发了这么个病。她听闻林滢被那个李生袭击,险些丧命,只怕是受了惊吓,故而斟酌着给林滢多开了一帖定惊茶。 林滢病中也关心案子,白芷便把打听到的给林滢说。 李生死后,从他身上搜出迷药、手套等物。在李生家中,搜出一些女子首饰,正是那些受害者所有。白芷打量着这算是劫财劫色,李生家境清贫,估计准备拿来换钱。 但林滢对死去的犯人隐隐有些了解,觉得事实可能会更加恶心一些。李生很可能把这些首饰当作战利品,以此回味自己的得意。林滢想一想,就觉得更是恶心想呕。 当然还有些事情,是白芷也不知晓的。 那就是和县的捕快在李生家中寻出一络络系好的女子头发,细数竟有二十多络,想来有二十来个女子被李生玷污。此事兹事体大,涉及的女受害者出身又是非富即贵。宋县令嘱咐了又嘱咐,手下绝不容泄露半点,整件事情低调处理。 犯人被找出来了后,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此,再不许议。 至于犯案的李生,他全名李宜鹤,确实是个屡试不中的读书人。李宜鹤今年三十有七了,其实他这个年纪继续进考也不算很大,五十多岁中举人的也不是没有。给李宜鹤重重一击则是他大伯故去之后,已经分家后的大房不肯再继续救济他这个穷书生。 在死去李宜鹤的视角,是他那些堂兄十分势利,眼见他中举无望,便不肯继续在他身上投资。 可在他族兄看来,李宜鹤却是个自以为是,花钱不知节制的寄生虫。分家之后,李宜鹤这一房从不肯好生经营分到的田产,在他父亲那一代就已将田产陆续变卖,到了李宜鹤这一代就只知靠大房供养。李宜鹤平日里与和县文士喝酒交际,吃喝穿戴样样跟风,他那双方圆鞋就可见一斑,花销可不低。 李宜鹤从来觉得这是应该的。 生了病的林滢听了一耳朵,想到那些受害的女子,心里也不知什么滋味,只觉得有些难受。 她嘴里苦苦的,吃什么也没味道。桃子妙手施展,给她做了山楂枣泥馅儿的山药糕,酸酸甜甜十分开胃。桃子的厨艺是没什么好说的,林滢再没胃口也能吃几块。 桃子不但给她做吃食,还煞有介事给阿滢做了一枚护身符。 林滢不明所以,然后桃子便告诉她,只因阿滢身体一向好得像头牛一样,这突然染病,只怕是中了煞。 据闻那典狱司司主手下人命无数,煞气太重,说不准林滢就是被苏炼煞气所冲撞,好端端的才生了病。 林滢听得脸红红得,什么叫自己身体一向好得像头牛一样? 再者自己本就就干的是翻验尸体的勾当,所谓子不语怪力乱神,她一个唯物主义者怎能信这些? 她忍不住伸出手,捏捏桃子那可爱的圆圆小脸。 但她这病,好似确实是因为苏炼而起。 其实她心里已经分析无数次了,李生本也不是什么好人,再者苏炼似乎对她也还算客气,没有要搞阿滢的意思。她不应该再为这件事惊恐,更不要再挂心。 但怕这种感觉,不是理性分析就能消除的。 在林滢发烧最重几个夜晚,她时常梦见当时的画面。一片略苍白手掌伸出来,掐住了李生的脖子,然后李生难看的表情就永远凝固在他的脸上。她还梦见苏炼那张动人的面孔,那一双寒火交织的眸子好似远在云端之上,细雨纷纷,自己这样看着他,却是双足冰凉。 那双眼睛不带任何喜怒看着自己,那一双眼渐渐浸出一抹血色,那双眼渐渐化作凄艳的血色。 其实便算是梦里,苏炼似乎也没对她做什么。可这时候,一种莫可名状的恐惧就会涌上来,令她仿佛喘不过气来。 她清醒时候,却是白芷担心给她擦拭额上汗水,给她涂药降低体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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