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一块巨型石碑精雕细刻着一行黑金字——瑞景卡尔特国际酒店。 温敛还记得闻现一早说过房间一应都已经安排好,他就不在酒店露面了,是以适时地开口:“车就停这儿吧,我自己进去就行,你不是还有工作。” “嗯。”闻现靠着皮质椅背,正闭眼假寐,不咸不淡地应一声。 温敛手伸到车门把手上,想叫闻现明天晚上一起来party,被不远处马路边一桩意外吸引去了注意力,张口时话成了:“美女有难啊。” 就在刚刚,温敛看到,路边公交站牌前,穿一身浅色职业装的姑娘正等车,姑娘盘靓条顺,惹眼得很。不过一瞬间的事儿,一辆越野经过,车轮卷起地上还未渗透的积雨,唰啦啦全溅人姑娘身上去了。 大片大片的水渍,里外尽湿,活脱脱一幅泼墨山水图。 温敛开了车门。 雨后阳光反射进车厢,闻现皱着眉睁开眼。 他没应温敛最后那句明天晚上记得来,只是看见不远处,算不上熟悉,也不算上陌生的,一张惊慌失措的脸。 * 付温枝接到Francis的下班通知就换了衣服到酒店正门外马路边的公交站等车。 下午一场阵雨刚刚停息,公交站的座椅湿漉漉,她穿着身上这套浅色衬衫铅笔裙,站在站牌前,装束跟这里显得有点儿格格不入。 越野车从她面前经过时,她正低头在看手机,工作群里发出来份新排班表,显然是因为她的到来特意修改过的。 Francis告诉她明天开始上C班,她在表格上找到C班那一栏,看得认真。 凉而湿润的触感透过衣服到皮肤上,付温枝才意识到事情的不对。 她抬起眼的时候越野车已经开出去好几米,留下的是大片泥水浇透她的衣服,铅笔裙被染成灰色,雪纺衬衣被浸湿,清晰可见里面蕾丝文胸的纹路。 这里是临市中心商务区,多得是游客、上班族,来来往往的人/流,她能感受到,很多道目光落到她狼狈的身上。 本能地一手挡在胸前,只是作用微乎其微。 付温枝蹙着眉看一眼马路另一头,连公交车的影子也没有。 周遭投过来的眼神愈演愈烈,她挡也挡不住,不挡也不是,略显慌乱地打开叫车软件。 上车点是“余汇区-瑞景卡尔特国际酒店中心店”,目的地是“云山区-寿裕南路-朝晖社区”,输入过很多次的目的地,今天却忙中出错一连两次都错误,她有些懊恼,正想删掉重输,蓦地觉得肩上一沉。 一件烟青色西装外套被披在她的身上。 眼前兜头罩下来一片阴影,是一个男人。很高。付温枝看过去,平视只见他解掉一颗扣子的衬衫领。 皮肤很白,喉结精凿细刻。 站在她面前不动如山。 付温枝屏息,不确定地往上看。 下颌、薄唇。 她想说谢谢,卡在了触及对方眼睛的一刻。 雨后的城市难得削减暑意,一道微凉的风刮过,公交站牌铁皮翕动,传出些微的响声。 男人半垂眼,神色淡,伸手来替她拉了下西服衣襟。 西服里的体温一分一寸侵入她的身体里。 她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她也是像现在这样,怀着感恩、敬畏、客气,仰着头反复斟酌后才忐忑地叫一声:“闻先生。”
第003章 003 “闻先生。” 付温枝声音很轻,语调中讶异藏不住。 在这里看见闻现,其实既合理也意外。 她看着对方收回手,又看一眼自己身上宽大的西服外套,反应过来,忙道谢:“衣服…谢谢。” 男人影子沉沉压下来,两个人的身高差距让她讲话的时候只能仰起头,触及到那双十足疏离的眼睛,又分秒必争地快速移开眼,略微垂着头站着。 路边看过来的人好像不知什么时候散了,马路车水马龙一切如常。 不过付温枝没有注意到这些,她视线落在闻现解开一颗扣子的领口。雨后的风不时吹过,男人白色衬衫的衣领摇摇晃晃,露出的冷白颈项上有一颗红褐色的小痣,时隐时现。 她很短暂地出神。 “嗯,”闻现应一声,“下班?” 她在瑞景门店上班这事他有点儿印象,上回在家时候老头说过,说他们算半个同行。 做什么岗倒不清楚,老头没说,他也没问,人凭自己本事进来的,也不是凭他的关系,他没什么特殊关照人的习惯。 付温枝点头:“对,下班了。” 这样回答感觉有点干巴巴,她顿了顿,又说:“闻先生也刚刚下班吗?” “嗯。”闻现不咸不淡应一声,跟她们一线倒班不一样,他倒是没这个点下过班。他没多说,只是问:“现在回家?” 付温枝点头应声:“对。” 闻现了然,结束这段没什么营养的对话:“我送你。” 他说完,侧身向着不远处,付温枝顺着看过去,午休时候看到的那辆黑色卡宴正停在路边。 车漆被阳光折射,亮得晃眼。前面挂着车牌,嚣张跋扈的临A8888。即便停在临市最富贾云集的中心商务区,与生俱来的惹人瞩目。 像他这人。 他们其实算陌生,那本结婚证并没有给他们带来任何实质性的关系。 所以听到对方要送自己回家时,付温枝本能地摆手:“不用不用,不用麻烦的,我坐公交就可以。” “公交,”闻现挑下眉,视线从她身上这幅泼墨图上扫过,“你确定要这样,挤公交?” 男人明晃晃的视线落过来,付温枝头垂得更甚。 想到从这里到她在云山区的家可不只是一趟公交的事情,这里距离她家,比她原先工作的门店还要远不少。 付温枝今早走过一遍,从家门口上了704公交到地铁寿裕塔站,搭得是整个临市最人满为患的四号线,付温枝不止一次见过有人车厢里一言不合人挤着人打起来。 下了四号线转到十一号线坐到底,出地铁口再两站公交,刚好到达目的地。 下班就是同样的路线反方向走一遍。付温枝感觉到身上湿答答,不干净的雨水沾到身上,她有点难受。 这个状态好像是不太适合挤公交。 思绪被一道汽笛声打断。 付温枝还没回答闻现的话,一回过头看到那辆卡宴不知什么时候停到了她身后马路边,司机按过汽笛后下车开了后座的门,恭谨地立在一旁。 身前的男人不等她回答,绕过她走到车前。 她看着他上了车,隔着半降下来的窗子慢条斯理地看过来,“上车”,她听见他说。 是一种不容置喙语气。 …… 付温枝轻吸一口气,跟着上了车。 位置在后座,付温枝坐右边,另外一边是倚着靠背的闻现。她在自己的位子上坐好,视线定在眼前的小片范围内。 她嗅觉很灵,闻到车厢里弥散着浅淡的冷调香气,是一种疏离的味道。 付温枝对香水没有研究,只是偶然在网络上看到过有人评价CREED银色山泉,说令人想起雪后空山,她想,大概就是这样的——拒人千里的味道。 担心不礼貌,付温枝没刻意去看车内的装潢,只是垂首视线所及是纤尘不染的真皮椅背,跟精雕细琢的脚踏,一眼看得出很高级的质感,配色全是冷感的黑白。 极致的干净整洁,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 在这个昂贵、紧窄、万籁无声的车厢里。 付温枝坐直身子,慢吞吞系上安全带,后知后觉地觉得自己有必要为他送她回家而再次道谢:“谢谢您送我,麻烦了。” 挺青春靓丽一姑娘,讲话还蛮老派的。 闻现掀眼,不急不缓地看过去,发现面前这人不单讲话客气,行动更客气,直挺挺坐那儿,动都不带动一下的。 他往椅背上一靠,手一伸拿过笔电,边打开边随口懒懒问她一声:“坐那么直,不累么。” 她好像回了声儿“还好”,没大听清,他似是而非地点点头,没再多说。 前排的司机适时接话问了地址,付温枝照实答过,车厢里就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从酒店到她家的车程有至少五十分钟。 沉默中的一分一秒都显得特别缓慢。 黑色卡宴开上寿裕路的时候,闻现终于收起了电脑。 他把电脑随手放在座位中间间隔的架子上,一手扭了下另一手的手腕。 寿裕路是临市老街区,车窗外已经从中央商务区的参天大厦变为略显破败的老旧居民楼。 道路不再宽敞,有小商贩开始出摊,小吃车油涔涔的牌子上写着炸鸡架、炒河粉、鸡蛋灌饼,烟火味道十足。 老街步行道跟车行道几乎混在一起,街道上三三两两的行人多不胜数,无一例外地将视线聚焦到车上。 透过黑色挡风玻璃付温枝感受到行人投来的目光,局促地从窗子的方向移开眼,窥见靠在椅背上小憩的闻现,他在看窗外,好像对其他人的目光浑然不觉。 “前方两百米右转进入目的地朝晖社区。” 导航的机械女声响起,付温枝回过神,瞥见不远处灰白色旧式居民楼。 一路没讲话的闻现突然问:“一直住这边?” 他声音带一点点午后的倦怠,听不出情绪。 付温枝想了想:“嗯,大学毕业跟朋友合租,就一直住到现在。” 五十分钟的车程,她一开口就暴露了口干舌燥,声音有种不自然的哑。 闻现挑下眉,这么紧张? 短暂的静默中,付温枝想问搬家的事,斟酌片刻,还是先问了句:“闻爷爷最近好吗,一直想打电话问候,又担心有时差打扰到爷爷。” “生龙活虎,好着呢”,闻现说,“倒是没少问你。” 听上去是一句客套话。但付温枝愿意相信那个不苟言笑,却对着她一脸慈爱的老爷子真的经常问起她。 闻现长指开了车载冰箱,拿出水喝,顺便问她:“冰的还是常温?” 她没反应过来,他把常温的水已经递过来。 付温枝接过水道谢,抿了两口润过喉咙后才接着开口:“等签证办下来,我想去看看闻爷爷。” 闻爷爷长住瑞士,三个月前看着她跟闻现领过证就又匆匆返瑞,那以后她只跟爷爷通过几通电话,没再见过面。 她其实是想问搬家的事的,又觉得不好直挺挺地开口,所以在这里拐弯抹角循循善诱。 车开进朝晖社区,光洁鲜亮的豪车更衬得周边的老楼房破旧不已。 闻现终于看向她,夕阳余晖里年轻女人面容柔和,被他看了两眼就闪避目光。 他没说话,不咸不淡笑了声儿。 看不出,挺能绕弯子。 付温枝听他这声笑愣了愣,抬起眼不明所以地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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