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温枝放下心,预备趁着没人注意到她的时候,赶紧离开这里。 一来到这里,她就心跳得发慌。心里厌恶、恐惧、难捱……各种负面情绪百感交集。 她想起父母的动辄打骂,无条件的偏袒,姐夫的不怀好意,姐姐的助纣为虐。 这里像一个深渊。在过去的二十几年里,变着不同的花样折磨她。 再一秒钟也不能多待。 落荒而逃的时候,一转头,却见到自己最不想见到的人。 “温枝?” “终于肯回家了?” 陈简行站在人群最外边,手里拎着公文包,看到她时推了推金丝眼镜。 板着脸,却是用一种意味深沉的语气。 “你姐姐可算把你盼回来了。” 付温枝连心脏都窒息地停掉两拍。
第054章 054 老街区的傍晚, 天色初见暗淡,深蓝色的晚霞沉沉罩下来,压得人喘不过气。 付温枝看到周围, 年少时熟悉的一张张脸, 如今外露着岁月的痕迹。 包括面前这个让她避之不及的人。 这是她从小生长的地方。 待在这里,很轻易能想起过去的很多事情。 大概在十年前。 十四岁的初中生付温枝同样在这个小区,第一次认识陈简行。 那时陈简行刚研究生毕业不久, 从西南小镇来临市读书,全副身家只有一个破烂掉的黑色旧旅行包,茕茕孑立,一穷二白。 付家不是什么富裕之家,付母年轻时候是远近闻名的大美人, 因为付爷爷当年开厂子有家底, 付父又是独生子才嫁过来。 没想到天不遂愿, 婚后好日子没过两年厂子就出事, 锅炉爆炸一死七伤,不光是整间厂房都拿来抵债赔钱,付父也是受伤人中的一个,他右侧小腿被不可逆的炸伤,从此落得一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伤残身体。 付母那个时候已经生了大女儿付温雅,被套牢,只能守着负债累累的家庭打工度日。 重压的苦日子过了大半辈子,精神也被压迫得出现问题。 性情极端而暴力。 动辄打骂人发泄情绪。 她坚信嫁人是女人的第二次投胎。最大的愿望就是两个女儿能攀上高枝嫁得好,让她晚年好好享上福。 所以付温雅领着穷小子陈简行回家说非他不嫁的时候, 付母崩溃得要发疯。 付母坚决不许。可惜付温雅从小被她宠着惯着,任性不肯听。 而她因为付温雅是她亲手带大从小娇惯的女儿, 也舍不得动手打。 又打不过她那个残疾丈夫,所以卑微渺小的小女儿付温枝理所当然成了她的出气筒。 想起这些,付温枝有些恍惚。 十年过去了,她却好像还能感觉到付母扯着她头发扇她嘴巴的力道。 头皮也疼,脸颊也疼。 但是她好像麻木了。毕竟从小到大,付母也不是只有这一次这样打她不是吗。 她来的不凑巧,在付家的日子刚刚好过一点的时候。 付母觉得很亏欠姐姐付温雅,因为姐姐小的时候是家里最艰难的时候,物质条件十分艰苦,所以付母一直以来很娇惯姐姐。 可是付温枝不一样。 她出生的时候家里物质条件已经没有那么难过。 虽然付温枝不愿意相信,但这好像是付母恨她的根源。 很小的时候付母就会掐着她瘦小的手臂骂她。 说这个家庭里所有的人都过得很苦。 凭什么你一生下来就有这么好的条件对。凭什么只有你没受过苦。 然后她就亲自成为付温枝的苦。 除了童年时代付温枝在爷爷奶奶身边长大以外,后来长达十几年的时间里,她都一直过着这样的生活。 她是爸爸眼里的透明人,姐姐眼里的小奴隶,妈妈眼里的出气筒。 她好像什么也没有做错,又好像生下来就是个错误。 陈简行就是在这种时候来到她们家的。 他没车更不可能有房,婚后吃住都在付家。 从此付温枝不再是家里唯一受讨厌的人,妈妈恨的人多了一个陈简行。 付母戳着脊梁骨辱骂的人成了陈简行,冷眼相待的人也变成陈简行。 唯一不变的是她偶尔抓不到陈简行还是会打付温枝。 可能唯一让付母没想到的就是穷小子陈简行突然有一天混出了头。 他早出晚归,拼命工作,陪客户应酬喝到胃穿孔,为了做项目可以整夜整夜的不睡觉。 凭着这股拼了命想出人头地的劲儿,他终于被他公司某位领导赏识,跟着领导做了不少事,公活私活都有,窥见不少秘辛。 久而久之,也混出了模样。 陈简行也很能藏。挣了钱憋着一口气不说,一直攒到一百万,咱拿着银行卡站到付母面前,说要带着付温雅买房子出去住。 那天付温枝第一次在妈妈脸上看到那种,发自内心的笑容。 她好像很高兴很高兴。 比前面的大半辈子的每一天都要高兴。 从那以后,付温枝的世界地覆天翻。 高中时代的她成了家里唯一一个“没用”的人。 不像姐夫能够生意场上如鱼得水,不像姐姐能慧眼识珠觅得佳婿。 即使她成绩一直很好,在年级前茅从未掉队。 付温枝高三那年姐姐付温雅不慎小产。 寒假十几天的休息日,付母派她去姐姐家照顾姐姐。 深夜偷偷复习的时候,听到隔壁房间刚刚流产的姐姐在哭求。 她说求求你老公我真的不能没有你。 说我现在还年轻,一定还会再有孩子的,我们一定会儿女双全。 后来哭到哽咽的时候说大不了我们家还有我妹妹,就算我真的生不了了,那就让我妹妹给你生。我们是亲姐妹,身上流的一样的血,她生的就是我的孩子。 付温雅问陈简行不是经常偷偷照顾她妹妹吗。不是觉得她妹妹生得漂亮吗。让她妹妹来生行不行。 这段对话的结尾是陈简行沉声说行。 付温枝瑟缩在隔壁房间,一整夜都没有合眼。 上天唯一眷顾付温枝的事情是在这件事的第二天,付温雅接到医院的来电,告知她上一回的检查是拿错了单子,她没有丧失做妈妈的能力。 17岁的她得以免遭劫难。 只是从那以后,陈简行看她的眼神开始变得奇怪。 像看他的私有物品。 她跟他不是很经常见面,可是每一次见面,都被对方似是而非地骚扰。 再后来的事情,是付温枝跟他们彻底决裂的导火索。 陈简行在外做事以利为先无所不用之极,为了讨好老板,就把年轻小姨子跟他老板孤男寡女关在一起。 还好付温枝奋力逃出,没有让他们得逞。 只是即使很多事情都过去了很久。即使现在她生活地覆天翻,他们现在不再像以前一样能伤害到她,她见到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还是会本能的感觉到厌恶和害怕。 觉察到陈简行在她身体上下来回审视的目光,付温枝有种生理上的不适感。 那种久违的恐怖的感觉,又回来了。 她那时候觉得自己好像成了任人摆弄的木偶,生杀予夺,完全由他人说了算。 …… 今天晚上的临市难得温度没有那么高,付温枝却格外热。 陈简行的几句话过后。 她额角、后背、掌心,全部都细汗涔涔。 付温枝本能地退后一步,与站在自己面前的人保持距离。 她没有说话,也不想跟他多说一句话。 偏对方不依不饶,上前来两步,拉到更近的距离。 “温枝。” “结了婚跟姐夫也生分了。” 付温枝脸色开始发白,转瞬之间,血色全无。 所有人都去那边看宋欣媛和廖家俊他们打架,付温枝这边的角落几乎无人在意。 她想趁现在赶紧逃跑,被对方上前一把抓住。 心脏蓦地往下一沉,试图猛力从对方手里往出扯自己的袖子。 可惜力气悬殊,徒劳无果。 宕机的大脑在不断试图运行,不断努力,想着如何逃脱。 可现在她连衣袖都挣不脱。 直到司机老陈突然走上来,拉开陈简行的手,隔开站在他们两个之间。 然后才跟付温枝说:“太太,您该回家了。” 付温枝这才想起来,早晨的时候她听了的话,出门见宋欣媛时特地喊陈叔来送她。 只不过刚刚在餐厅那边跟踪廖家俊回到这里的时候,跟着宋欣媛打车走得太急,差点忘了陈叔还没回家去。 在陈叔来了,付温枝不敢耽搁,抓紧这个时间点点头,转身就快步上了不远处停好的车。 一直到关上车门,依旧是惊魂未定。 她刚刚上车之前听见陈简行在背后笑了声,似嘲似讽地说了句。 “做了人家太太也别忘了本。” * 回到闻公馆的时候,天色已经全黑。 阴沉沉的长天万里,竟然连一颗星星也看不见。 只有窄窄一牙月孤零零挂在天边。 付温枝垂头穿过石子路回到角楼。 房子里大灯没开,只开了两盏聊胜于无的小夜灯。 付温枝输入密码开门进来的时候,闻现正端着水杯从厨房里走出来。 一眼就看见脸色唰白的付温枝。 男人眉头在暗夜里皱起。 他看见进门的人面色不自然的发白,身体像浸过水,涔涔汗里泡着发软。 她看上去很疲惫很疲惫。 但更多的是恐惧,眼睛里面恐惧感不受控制地往外涌。 闻现把杯子随手扔在一边,放轻了步子走过去。 凑近了才看出她嘴唇也同样发白。 她钝钝地抬起头看着他,唇瓣在轻颤,声细如蚊蚋。 “阿现……” “为什么,他们就是不能放过我。” 尾音哽了一下。 他好像听出来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 她垂下头,自言自语:“我做错了什么呢。” 这声音好疼。 他也觉得疼,心脏跟着她的话倏地一抽。 闻现抬起手,很轻很轻,生怕把她碰破碎似的,安慰地揉揉她的肩膀。 他连前因后果问一句都不肯问,却用肯定的语气说:“你没有做错任何事。” “可是阿现。” 付温枝仰起头,眼圈发红,没有眼泪,有的只有战栗的瞳仁,和哽住的话语。 “我好害怕。” 她身影单薄,站在黑夜里,消瘦得像要被黑暗吞没。 “宝宝。” 闻现心疼得发窒。 展开手把人抱进怀里,牢牢圈进自己的保护圈。 “什么也不用怕。” 他手捂在她脑后。浓暗夜里抱紧怀里人,低声却掷地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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