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徐澄用力往下推周南荀抓着她的手,可男人的大掌像钳子钳住她手腕。 推不开,逃不掉,像囚鸟。 那些破土而出的坏情绪,疯狂生长,多日来的委屈,终化成雨滴落向大地。 手背忽感一凉,周南荀低头,一滴晶莹在凸起的青筋上散开、蔓延,接着又是一滴。 女人麻烦,女人的眼泪更麻烦。 手背像被烫了下,周南荀收回手,放轻语气,“冷?” 大晚上除了冷,他想不到其他哭的原因。 徐澄抹干眼泪,拿出手机播放她在饭店录的视频,“你打扮成这个样子,就是有火眼金睛也看不出是警察,如果我知道有警察在执行便衣任务,我连那间饭店都不会进。 你个大男人,心胸比针鼻还小,至于为这点事整我?” 周南荀气笑,“我整你?” 他拿出烟想点,徐澄一把抢下扔地上,质问:“不整我,你骑那么快?听不见我喊?”她眼睛又红了,“我从小就怕刺激类的活动,海盗船都不敢坐。” 周南荀唇角勾起的弧度消失,今晚风大,摩托车声也大,杂音混在一起,真没听见她喊,他略微弯腰,平视徐澄眼睛,“不瞒你说,这次任务,我们筹划再铺垫关系和龅牙套近乎,用了两周,市局领导和全队人员没有一天休息,眼看要收网,你一通电话打回原形。 在警局那会儿,我是有些生气,和你讲话语气态度不算好,但那只是一时的情绪。 歹徒不可能全部按照我们的计划走,这种任务本身就是随机应变,我们全队都明白,你是好心,没有人怪你,我更不会把工作的情绪带到生活。 至于骑车,我习惯了快速,慢了追不上人。” 徐澄弥漫心间一晚上愧意淡了,也没那么气了,可放出的其他情绪像开闸的洪水收不回去。 父亲多久会追来? 又用什么过激方法逼她结婚? 她那些梦想还能实现吗? 迷茫、不甘。 眼泪再次流下。 又哭? 周南荀直起腰,手摸进上衣兜,又摸进裤子兜,最终在手里发现烟盒,抽出一根含在嘴边,打火机凑近,按了几次都按不出火。 徐澄看他,抽噎着说:“拿反了。” 周南荀垂眸一看,指腹按的是打火机底端,他随手把打火机扔进路边垃圾箱,不抽了。 高大的男人和穿着他衣服的小姑娘,站在呼啸的夜风里沉默。 徐澄没办法和只见过几次面的陌生人讲心事,也不知该怎么面对周南荀,想冷静会儿,转身独自往前走,没走几步,腰间突然多了道力度。 纤瘦的腰肢被男人有力的手臂环住,周南荀抱着把她扛在肩上,粗暴,带着隐隐怒气。 徐澄头朝下,在后面拍打周南荀,“放我下来。” 周南荀闻而不答,三两步到摩托车前,把徐澄侧身放在前座,手臂握车把,将她圈在臂弯内,牢牢地固定住,长腿跨坐,发动引擎。 徐澄冰凉的后背,贴上坚硬有温度的胸膛。
第3章 风絮县(三) 寒风里,清月下。 树枝摇曳,马路寂静空旷,摩托车的轰鸣由远及近。 车速减慢,徐澄不怕了,安安静静地坐着,四肢裹在男人宽大的衣服里,只露张小脸在外面。 二十二点,风絮县就被黑夜裹住,没有五光十色的霓虹灯,没有醉生梦死的夜间客,只有夜原本的宁静。 风干冷,吸到肺腑却畅快极了,徐澄心口那些不快被寒风带走,散在茫茫黑夜。 风吹乱她头发,发梢落在周南荀脖颈弯月似的疤上,时落时起,发丝的香气直往他鼻腔里钻。 周南荀偏头躲到右边,长软的发丝跟到右边,丝丝缕缕像要钻进皮肤。 他忽然想抽烟。 旁边的三轮车超过去时,烟瘾冲到顶峰,他停下车,“把头发绑起来。” 内心宁静了的徐澄没反驳,低头从包里翻出根皮筋随意绑成低马尾。 头发绑好,摩托车却没再次启动,她偏头,“怎么还不走?” “抽根烟。”周南荀把烟含在嘴里,左右没摸到打火机,这才想起打火机刚才扔了,他磨了磨牙,烟从嘴边拿下,投进路边垃圾桶。 身边多了个女人,烟不能随时抽,车不能骑快,猜不出她为什么突然不高兴,还有那烦人的头发丝,和风都吹不散香气。 和女人相处,比执行任务抓犯人还累。 如果徐澄长久地待在这,周南荀就单位申请间宿舍,把房子让给她,他问:“你打算在风絮待多久?” 没等入住就开始撵人? 徐澄从包里掏出张卡,转过身,顺着两瓣薄唇的缝隙.插.进去,“我不会白住,这张卡没有密码,你随便刷。” 周南荀胸腔微震,鼻腔发出声冷哼,眼睛看着徐澄,把唇间的卡吐到她腿上。 非亲非故,住宿给钱,天经地义,不管他怎么想,钱还是要给。 她掀起周南荀衣角,一截刀刻般规整的腹肌裸露在寒风里,皮肤挺白的。 这次她把卡/插/进他皮带和皮肤间,眼里带着对峙的戏谑。 纤纤手指没等从卡片上拿起,摩托车就轰然发动,徐澄额头一下磕到周南荀硬邦邦的胸膛,很痛。 这回,徐澄百分百确定周南荀故意报复,她揉了揉额头,瞪他一眼。 一路无言。 进家门,周南荀指指次卧。 徐澄领会,从他身边过去时,故意踩周南荀一脚,报复他突然开车,随即假笑说:“对不起。” 周南荀:“......” 一个柜,一张床。 房间简单到不能再简单。 倒是干净、空气也清新。 床单枕套是一套小碎花的,不像是大男人会买的东西。 徐澄怀疑,周南荀没谈过恋爱这事是骗老人的谎言,背地里指不定有多少女人。 门口倏地站过来个身影,长臂伸进门,一套新的床品仍床上,“新的。”说完转身出去。 床上铺的碎花,扔过来的是大花,说没女人谁信? 不过女人的品味不咋地,两套床品没一套能入徐澄的眼,她准备明天出去重新买。 被罩展开,徐澄没心思八卦周南荀的私生活了。 床单还能照葫芦画瓢地铺上,被罩可真难为她,就是在国外读书,家里也给她找了阿姨照顾生活起居。 这角套进去,那个角不对,换那个角,这边又不对。 套来套去,被没进去,徐澄进了被罩里,她破罐子破摔,顶着被罩,在里面玩手机。 昏暗的光线忽然通明,头顶传来道冷声,“捉迷藏呢?” 徐澄抢回被罩,“要你管。”她窘迫,声音硬气不起来,狠话听着软绵绵的。 周南荀看眼凌乱不堪的被子,重新抢回被罩,“出去等着。” “我会套。”徐澄不想再看他嘲讽的眼神,又要往回抢。 周南荀稳稳地抓被罩,手臂一伸,高举过头顶。 徐澄仰头往上抓,够不到被罩,却对上周南荀的视线。 狭长的眼睛带着不可逾越的威严,压迫感很重。 徐澄收回手,往外走,听他说:“有灰尘,脏。” 客厅和房间一样简单,徐澄玩了会儿手机,周南荀从房间出来,手里拿着旧的被罩,“好了。” 说着要回主卧,徐澄拦住他,“我要洗澡,有没有干净的浴巾?” 周南荀摸了把暖气,冰手,“明天去浴池洗吧。” 每晚睡前洗澡是习惯,徐澄不让路,“不洗我睡不着。” “会感冒。” “不用你照顾。” 认识不到24小时,不算亲戚,也不是朋友,生病自然和周南荀无关,是徐澄一个人的事。 “行!楼下左转有诊所,发烧感冒别来烦我。”周南荀翻出条毛巾,扔她怀里,“只有毛巾。” 徐澄:“谢谢。” “砰!”主卧门关上。 周南荀家也是老房子,浴室设备不齐全,没装能散热的浴霸。 热水抵不住四面八方袭来的冷气,徐澄哆哆瑟瑟地冲遍澡。 这鬼地方,她一分钟不想待。 洗完澡问题又来,身上那套衣服穿了两天,飞机、火车、客车染一身怪味,没办法穿着入睡,可又没拿别的衣服。 磨蹭半天,徐澄推开浴室门,身体被门挡的严严实实,只探出个小脑袋,“周南荀!” 紧关的门没任何动静。 “周南荀、周南荀、周南荀......”徐澄一声声呼喊。 两天没合眼的周南荀,占床就睡了,迷蒙中听到女孩的吴侬软语,语气焦急,声音却软软甜甜,堵得一腔怒火无处发泄,他下床开门,“又怎么了?” 和陌生男人借衣服太难为情,人出来徐澄却张不开口,支支吾吾半天不说。 “喊人也是你睡前习惯?”周南荀强睁开眼睛说话,人还困着,声音沙沙哑哑带着疲倦,“没事我睡了。” 见主卧房门要关上,徐澄闭上眼睛喊:“有没有新睡衣?” “没有。”周南荀答得干净利落。 徐澄退而求其次,“秋衣秋裤也行。” 周南荀:“没有。” “运动衣裤也行。” “没有。” 徐澄顾不上害羞,大声喊:“T恤总有吧?别告诉我,你夏天短袖都不穿。” 门边男人想了想,进房间拿出件白衬衫,“短袖冷,穿这个吧。” 徐澄接过衣服,下意识在鼻尖闻了下。 耳边蓦地响起声冷哼,“再挑三拣四就冻着吧。” 知道周南荀暗指她大冷天光腿穿裙子的事,徐澄也哼了声,“保持青春美冻死不后悔。”转身关上门。 周南荀:“......” 凌晨,青春美没抵住严寒,徐澄发烧了,又在睡梦中,脑袋不清醒,迷迷瞪瞪下床喊阿姨。 刘姨跟在她身边很多年,房间在徐澄面对,夜里有事,她都直接过去找。 “刘姨,我好冷。”徐澄在墙上摸灯的开关没摸到,找来找去,摸到一片温热的皮肤,暖暖的很舒服,她本能地凑过去躺下,嘴里嚷着:“好暖。” 双手臂正要去抱那热源,手腕倏地被握住,背向身后,将她按在床上,冷沉的男声响起,“谁?” 徐澄烧得晕乎乎,哭唧唧说:“疼!” 周南荀猛然清醒,松开手,“你来我床上做什么?” 徐澄翻身抱臂哆嗦,“冷、好冷。” 周南荀掌心还残留她身上的温度,手背贴上徐澄额头,烫人。 ** 风絮县刑侦大队会议室。 周南荀问:“虎子,现在龅牙那边什么情况?” 赵虎:“龅牙完全没起疑,已经约好今晚再出来碰面。” 周南荀看眼队里唯一的女刑警,“小乔,午饭后准备衣服、纹身贴、假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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