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南荀停下车,打开车门,牵她过去。 脚踩实,徐澄抬头,视野内皆是纯白,漫山遍野间白茫茫一片,连树枝都是白色的。 她没见过这么多雪,有被震撼到,兴奋地像个小孩,蹲下身去捧雪,把雪团握在双手心里,用掌心温度融化雪团,再去团下一个,乐此不疲。 周南荀倚靠车门,弯着眉眼,勾起唇角,看她。 突然,一团雪猝不及防砸过来,不偏不倚落在胸口。 雪团碎裂,雪花散落。 小姑娘望着他,明媚的眼眸带着狡黠。 周南荀掸掉身上的雪,警告道:“打雪仗你会很惨,别找事。” 徐澄不听的,直接把掌心的小雪团放进他衣领里。 周南荀“嘶”了声,拿出雪团,去追她。 徐澄用力往前跑,边跑边拿雪团打他,奈何步伐没周南荀快,嚣张没多久,被他抓住按进冰面的雪里 ,“又不听话。” “老公我错了。”徐澄嘴上撒娇道歉,手掌偷偷抓起雪,趁周南荀被哄的高兴时,又把雪团塞进他衣领。 小雪团顺着周南荀后脖颈,滚到背上,凉凉的像针扎,他手伸进后背拿出雪团扔掉,随后抓她侧腰痒她,“还听话不?” 徐澄怕痒,扭着身子躲闪,“别碰我......别闹......” 静谧的山野间,只有他们两人。 笑声回荡,雪面凌乱。 闹累了,周南荀抱着徐澄翻身,他贴着冰面仰卧,“冰上凉。” 徐澄手撑着下巴看他,“那你凉不凉?” “我一大男人不怕凉。” “那你怕什么?” “怕你不要我。” 徐澄听了,忍不住捧着他脸,去吻唇。 冰凉的触感,贴在面颊,周南荀一瞬坐起身,双手握住徐澄的手,在外面疯玩久了,他的手也是凉的,暖不热。 他撩起衣角,拉着她手放进来,“里面热。” 在冰雪里待就了,人体温度很暖。 徐澄没客气,冰凉触碰到温热,掌心一下暖了。 手没那么凉,她恍然发现掌心下是平整的腹肌,手背掌心都暖暖的,徐澄不愿把手拿出来,坐着无聊,她顺着棱角线条摩挲,温热平整又有凹线,手感不错。 她靠着周南荀胸膛,有点上瘾,朝下跃跃欲试。 良久,头顶传来,男人低醇的警告,“徐澄,别玩火。” 她不听。 此时,天彻底黑了。 四下无人,周南荀托住徐澄抱起,往车的方向走。 速度过快,徐澄下意识手勾紧周南荀脖子,惊慌道:“去哪?” 周南荀不答,抱着徐澄走到车边,先拉开驾驶位的车门起火打暖风,在一起进到后排,关上门,压着她吻过去,“引火上身,你自找的。” 徐澄明白过来已经晚了。 暖风、喘息掺杂,车窗霜花被融化。 在家徐澄经常喜欢坐他腿上抱着聊天,同样的聊天姿势,这次体会到不同的感觉。 空间小受限,后来周南荀抱起她,半跪着。 车窗外的冰雪仿佛也被热气融化了。 收拾干净,徐澄疲软地靠着他,忧虑道:“附近不会有人吧?” 风絮县野山野河很多,这些纯粹的自然景观,当地人待久了毫无新鲜感,没人会来这边玩。 周南荀搂着低笑,“怕什么?” 徐澄打他,“都怪你。” “怪我还叫那么大声?” 徐澄:“......” 知道她脸皮薄不经逗,周南荀收了散漫的语气,说:“大冷的天,没人会像我们一样出来疯。” “那你喜不喜欢这种疯?” “喜欢。”周南荀吻她头发,“只要你和在一起做什么都喜欢。”
第56章 白色记忆(八) 圆月凝冻于夜空, 清辉洒下。 皑皑白雪之上,白色汽车降下一半车窗,男人手臂搭落在外, 指节轻弯, 指间捏着烟,手背凸起青色脉络,薄唇时不时向车窗外缓吐青烟。 徐澄靠在周南荀怀里,忽地想起还不知道他生日, 随口问:“你生日哪天?” “1月1号。” 她猛然从周南荀怀里弹起,“元旦?” “对。”周南荀拉徐澄回来重新抱着, “那天生日的人很多,不用大惊小怪。” “那很快二十九,”徐澄自言自语,“是不年轻了。” 原来在惊讶这个。 周南荀:“……” 徐澄想不出送什么生日礼物给周南荀,索性直接问, “礼物想要什么?” “要你。”周南荀扭头,咬住她唇。 “才刚结束。”徐澄打他,不让亲。 周南荀:“不耽误。” “等回家吧, ”徐澄嫌车里空间小,不愿折腾, 推开他说, “你喜欢这样, 回家可以在沙发。” 周南荀轻笑一声, 挑眉瞧她, “懂得不少。” 徐澄:“......” 周南荀没再闹她, 开车回县城,到达小区停车场, 接到王友田的电话,只说一句,周南荀便挂断电话,启动车往外走,出小区门口,一路狂开。 “怎么了?”徐澄握着安全带问。 “老太太情况不太好。” 徐澄大致猜出原因,没再多问。 下车,周南荀拉着她往楼上跑,进门直奔张凤霞卧室。 护工和王友田一左一右坐在床边,见雇主来了,护工忙说:“刚才有一口气老太太险些没喘上来,白天是我太乐观,看样子坚持不了几天。” 徐澄:“赵姨去休息吧,今晚我守着。” 护工阿姨这几天累了倒头便睡,徐澄说周南荀,“明天还要上班,你也回家睡吧。” 周南荀不走,王友田也不走,谁也不肯去睡,最后三人一起留下守着。 生命像沙漏的瓶子,时间是里面的细沙,张凤霞的那瓶沙要流光了。 徐澄坐床边,握着姑姥的手,安静地陪她度过生命的最后一段时光。 王友田本就是言语少的人,此刻更加沉默言。 周南荀也没讲话。 三个人守在张凤霞床边一整夜。 床边不能离人,早饭他们轮流去吃,周南荀陪徐澄吃过早饭后上班走了,徐澄回来独自守着张凤霞,换王友田和赵阿姨去吃早饭。 王友田怕年轻人,不知道人断气时的样子,出去吃饭前,叮嘱徐澄观察张凤霞的胸膛,来回起伏着就没事。 徐澄仔细观察一阵张凤霞的胸膛,应下王友田的话,随后在床边坐下,见张凤霞的指甲长了,找出指甲刀帮姑姥修剪,剪完左手,要走到床的另一侧修剪右手,起身瞬间,瞥见张凤霞胸膛的微弱起伏没了。 刹那间,徐澄似被冰冻住,盯着张凤霞胸口一动不动,眼睫都没眨一下。 两秒钟后,她跑出去喊来王友田和护工。 王友田颤抖着手,拿下张凤霞脸的面罩,张凤霞眼睛和唇微微张开,看着和平时没区别,但已经没有呼吸,王友田抬手在张凤霞眼睛上摸了一把,拿开手,张凤霞已经合上眼。 他转头对徐澄说:“人走了。” 徐澄的泪一瞬掉下来。 母亲去世那年,她还是个不知死亡,不明悲伤的孩童。 二十年后,她从姑姥这感受到亲人离世的巨大痛苦,爱莫能助,只能旁观的无助,像把刀一块块在心头剜肉,余生都不会在有个老太太拉着她的手喊橙子,和她讲外公外婆和母亲的事。 张凤霞终是去找心心念念的侄女明枝了。 护工阿姨为张凤霞擦干净身体,王友田打电话叫来几位老邻居,有人在客厅搭灵床,有人给张凤霞穿寿衣、鞋袜。 不大的房子站满人,对丧葬一无所知的徐澄被挤到墙边。 王友田和护工都接受了张凤霞不在的事实,他们在人群里忙碌着,只剩徐澄还没接受,她孤独地站在墙边低低啜泣。 周南荀接到电话立刻返回来,客厅没寻到徐澄的身影,他走进主卧,在墙角看见小姑娘清瘦的肩膀微微抖着,双眼发红,眼下豆大的泪一颗颗滴落。 他过去抱住她,“姑姥也变成了天上的一颗星,她会和你妈妈,以及我爸妈一起在守护我们。” 张凤霞没有儿女,丧礼的重活累活,都落在周南荀身上,他忙得脚跟不沾地,没太多时间陪在徐澄身边。 徐澄不懂丧葬的事,只守在灵床前陪着姑姥,以前看到影视剧里的尸体,她觉得可怕极了,此刻坐在张凤霞身边没任何恐惧,只是悲伤。 楼下灵堂搭好后,张凤霞尸体入棺,徐澄又去楼下的灵堂里守着。 按照风絮的葬礼习俗,有人来悼念祭拜亡者时,家属要跪在地上回礼,徐澄是张凤霞唯一有血缘的家属,自然代替张家人做起这件事,大冷天,不断地跪下起身,膝盖都红了。 周南荀忙完就来替换她,两人在灵堂守了两天一夜,直到尸体火化下葬。 忙完这些回到家,周南荀又接电话去了队里,连打个盹的时间也没有。 周南荀前脚走,门铃后脚响了,以为是他忘记带钥匙,徐澄没从猫眼往外看,直接打开门,来人西装笔挺,从头到脚都透着精致。 徐澄诧异地喊了声“爸。” 徐正清径自走进来,坐沙发说:“收拾东西和我回南川。” “你怎么来了?”徐正清速度太快,徐澄没从震惊里走出来。 “给钱护工可以照顾老太太,多加些钱,也能告诉我老太太的情况。” 徐澄在徐正清身旁坐下,扭头看窗外,“我还不想回去。” “我答应你留在这,是替你母亲尽孝,陪老太太走完最后一程,可不是让你在这和周南荀谈恋爱。” 徐澄扭回身看父亲,“学校审核已经通过,等开学我直接送风絮这边走。” “不行!”徐正清斩钉截铁,“爸不想为这事和你吵架,赶快收拾东西随我回去。” “回南川也是在家等学校通知书,哪里等还不一样?” 徐正清严声厉色道:“徐澄,我今天和你讲清楚。 你和周南荀的事,我可以退一步接纳他,前提是他必须去南川,想把你留在风絮绝不可能。 如果他不去南川,这事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你发脾气,吵架,断绝关系都没用。 我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女儿,不能在这地方生活一辈子,我必须把你带走,不走就喊人上来把你抓走。” 徐澄忙站起身,走到窗边往外望,楼下共站了三辆车,徐正清是做好充足准备才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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