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吸引了在场多数知识分子的注意力,周幼棠举着茶杯的手也顿在了半空。谢清缘见状,立马就去给大家找照片,无论何时,说起飞机来,他总是激动不已。 “你们瞧!”谢清缘把一张彩色照片放到了桌子上,距离周幼棠较近的位置。“你们瞧啊,鸭式布局,腹部进气,能外挂3个副油箱,预计航程3500公里,11个挂架能搭载更多武器……” 耳边听着谢清缘的介绍,周幼棠的目光长久的停留在照片上那架飞机上。那是701最新研制的歼击机,也是我空军第一架自行研制的三代战机,银色外形,昂首伫立在停机坪上,鸭翼向两侧伸展,在背后霞光的映衬下,凛凛生威。虽然早就看过它的图纸资料,但亲眼见到真机,还是颇感震感。周幼棠注视良久,伸手拿起了照片,仔细端详。 一旁的知识分子们早就热烈的讨论开了,他们有的是搞航电设备的,有的是研究航空动力的,起个头就有说不完的话题。 谢清缘兴奋了一会儿,才注意到周幼棠的默然不语,凑近问他:“怎么样?” 周幼棠放下照片:“我一个外行人也就能瞧个热闹。”顿了顿,他又说,“漂亮,是真漂亮。” 谢清缘目光闪烁着骄傲:“不是我吹啊幼棠,过去这东西在图纸上,你再怎么说它好,都没说服力。百闻不如一见,样机搞出来,立在那儿,你一看就知道,这就是我们要的战斗机。” 周幼棠也笑:“照你这么说,有这个宝贝在,张老总不愁要不来经费了。” “还是你门儿清。”谢清缘哈哈大笑道,“这次我回来之前,张老总让我带给你一个有机玻璃造的新歼模型,就在我办公室的抽屉里放着呢。等会儿去拿给你,不能让这帮子人瞧见。是张老总亲自做的,论证会上用的。他说这个项目是林工生前力主上马的,她不在了,这个颇具意义的模型,就交给你保存。”林工,就是周幼棠已逝的亲生母亲林泽慧。张老总就是她生前最好的同事和战友,张炽平。 周幼棠微感意外,又很感动。 “替我谢谢他老人家。”他说。 就这飞机这个话题又聊了片刻,有些人酒劲上来,便起身告辞了。满屋就剩下周幼棠一个客人,金鹤夫妇俩也就不拿他当外人了。 “有时候你们这些知识分子的榆木脑袋瓜真叫人讨厌!”当着周幼棠的面儿,金鹤向谢清缘抱怨道,“什么叫娶个安分的?我们歌舞团的姑娘一个个漂漂亮亮的就不安分了?这种另类的以貌取人相当肤浅!” 谢清缘吃吃的笑:“你这话就当着我和幼棠的面儿说说得了。” 周幼棠及时撇清自己:“我目前孤家寡人一个。” “可你有前例啊。”金鹤抬手给他倒茶,“刚是不是有话问我?这会儿没什么人了,说吧。” 周幼棠:“那你是瞧错了。” “不可能。”金鹤一脸得意,“周主任,我瞧您的眼神就能瞧出来。” 周幼棠抵住了刑讯逼供的压力,指着她不慌不忙地对谢清缘说:“找金老师这么个聪明女人,以后有你受的。” 谢清缘会意,冲着金鹤宠溺一笑:“我这榆木脑袋瓜,就得找个聪明人管管才行。” 三人又坐了一坐,周幼棠便起身告辞。他下午还有个会要开。 金鹤让丈夫谢清缘送他出大院,自己去了趟礼堂,经过前面操场的时候,听见一片欢声笑语。走过去一瞧,是孟宪在跟院里的几个小孩儿玩。 她停住脚步,叫住孟宪问:“怎么跟几个小毛孩玩上了?她们几个呢?” 孟宪回过头,见是金鹤,忙把手里的大绳给了另外一个小孩:“她们出去逛了,说难得出来一次。” “你怎么不去?” “想去呢。但这几个小朋友说我们偷摘院里的枣,不让我走,非让陪他们玩游戏。” 金鹤失笑:“什么偷摘?这是我家的枣树!” 孟宪笑了笑,提起身旁的一塑料袋枣,递给了金鹤,“金教员,这是给您的。” “怎么还留有我的份儿呢?不是让你们全拿走么?” “不是有‘枣’生贵子这个说法吗?当然得给您留一份。” 金鹤乐了:“借你们吉言。”打量她一眼,她说,“你这军装外套糟蹋的不像样了,跟我回家换件衣服去。” 孟宪留这儿就是为了给金鹤送枣,此刻听她这样说,就有些犹豫。 “金教员,不用了,我——” “什么不用了,军装穿成这样出去,像话吗?”金鹤不由分说,招呼着她,折身就往回走。 孟宪捏了下衣角,迟疑了片刻,才跟上前。 到家了以后才发现,原来人都走差不多了,只剩下几个空点心盘子和不再冒热气的茶杯。孟宪放下心,跟着金鹤进了卧室。 金鹤从柜子里取出几件衣服,一个个在孟宪身上比着效果,最后选了一件米色的呢子大衣。孟宪一看这崭新靓丽的面料就知道金鹤还没穿过几回,推脱着不要。金鹤恨铁不成钢地点点她的额头。 “花一样的年纪,不穿鲜亮点,难不成要等到我这个岁数啊?赶紧换上!” 孟宪没辙,只好脱下军装外套,换上了这件呢子大衣。 金鹤把她推到镜子前,为她抚平了褶皱,看着立在镜子前的丽人,甚是满意。又把她有些凌乱的发辫散开,重新疏通扎起。临走时孟宪还想带上她来时的军绿小挎包,被金鹤给拦下了,用一个大袋子和她的外套装在了一起,让她提着带走。 孟宪接过,回头照了照镜子,红着脸下了楼。 此时的阳光,已不似正午那般烁目。温柔地铺洒下来,暖意熏然。 原本孟宪还像偷穿了大人衣服一般拘束,想着快走离开这个大院,此刻被阳光这样照着,也放慢了步伐。她挺喜欢这儿的,有一种被时间打磨出的低调与祥和。或许,这也跟她在这里见证了一份令人羡慕的幸福有关。 离开大院前,孟宪顺路去了趟礼堂,把金鹤留在那儿的喜糖带走了。那是金鹤交代的,说带回队里分给大家吃。出了礼堂大门,经过操场的时候,孟宪看见之前那群小孩儿还在原地玩耍。她慢慢停下脚步,从袋子里抓出一把枣,洗干净,又抓了一把糖,给他们递了过去。 小朋友们刚跟孟宪玩了一会儿,已经熟悉她了,见递过来的都是好吃,欢呼着便一把抢光了。孟宪看着他们,会心一笑,摸了摸几个小姑娘的头,转身离开了。 此时此刻,大院主干道上正有一辆挂着军牌的吉普向这边缓缓驶来。孟宪听到身后的汽车引擎声便已避让到了一旁,原想停下来让车过去再走,却不料那车却越开越慢,似乎是要停下来了。 孟宪微眯了眯眼,看见开车的是周幼棠,愣了一下,脚步又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后背已经抵上背后那一排圆柏干枯的树枝。 车里的周幼棠,透过半降的车窗向她看来,目光是一如既往的冷静。他刚从谢清缘的办公室拿了模型往回走,在这主干道上开了不多时,就看见前面那一抹纤细窈窕的身影。那是军装绝对衬不出来的身影。尽管她穿了便装,但周幼棠脑子里第一反应就是,肯定是那个姓孟名宪的小女兵。 目光从她的脖颈掠过,看着她被阳光照的微红的脸满是拘谨,他问:“回歌舞团?” “是的。”孟宪老实答,全身犹如一根绷直的弦。 “用不用送你一程?” “不用了。”孟宪礼貌地说,“谢谢首长,门口有公交。” 被拒绝。毫不意外。 周幼棠微扬了扬眉角,也不勉强她。笑了笑,说:“行,路上注意安全。” “……” 孟宪嗯一声,原地站着,似是要目送他离去才放心。 然而周幼棠却并没有马上走,他依旧在看着她,眉目从容。 气氛在这一刻变得微妙起来,响在耳边的心跳声也越来越清晰。孟宪被他注视的越发紧张,心里也有一种莫名的焦虑,似乎是他再不走,她就要有什么天大的秘密暴露在他面前。 周幼棠将她的反应全部看在眼里,似乎是不打算为难她了,脚踩在油门上准备开车走人。然而几乎不过一秒,他又改了主意。他停了下来,看向孟宪,开口问她。声音被阳光衬得很轻。 “孟宪。”他说,“是否无论如何,你跟周明明都没有可能了?” 孟宪被周幼棠问的一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立刻说:“自然。” 周幼棠也没再说什么,点了下头,正回视线,踩下油门离开了。 孟宪:“……” 孟宪在原地站了好久,不得动弹。这人——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第27章 周幼棠的问题,着实让孟宪困惑了一阵,很是不解其意。 然而从701家属院回来的当晚,她就告诫自己,不要又反应过度,也许他只是随口问问。效果还算不错,心情很快就平静了下来,这一夜甚至都没有失眠。 往后两天,无波无澜。周三下午,突然来了任务——为即将退伍的老兵举行一个欢送会。孟宪这才意识到,一年一度老兵退伍的时候又到了。因为唐晓静也在今年的退伍之列,孟宪暂时也顾不得再想其他,一门心思跟舞蹈队的人一起,想着怎么搞好这个欢送会。 唐晓静是在退伍命令下达前两天回来的。中午孟宪从练功房回宿舍,一进门就看见坐在床上的唐晓静。她一愣,惊喜无比地走过去:“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提前打个电话?” 唐晓静抬头,看着孟宪摘下军帽,露出一张白净泛红的脸颊,微微笑道:“刚回来的。给你个惊喜呗,怎么样,没吓着吧?” “吓着了你赔。”孟宪笑着抱了抱她,“去看金教员了吗?” “去了。”唐晓静倒了杯热水,递到她手里,“婚后生活肯定很幸福,金教员脸都圆了一圈儿。” “是吧。”孟宪捧着杯子笑,“我们都这么说,她还不承认。” “金教员爱美,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天你没来,金教员还挺遗憾的。说吧,干什么去了?” “我还能干嘛呀。”唐晓静白她一眼,“那天好不容易安排了一场相亲,舅妈非让我去。” “相的怎么样?” “你说呢?”唐晓静叹了口气。 孟宪只当是又跟以前一样,便安慰她:“别着急。” “我不急了,我早就不急了。”唐晓静耸了耸肩,伸了个懒腰,“我就是烦透了家里人催我,不然我一个人也挺快活的。” 孟宪知道唐晓静这是故作洒脱,也不戳穿她,两个人又聊了些别的,好不欢快。 唐晓静的归来,着实让孟宪开心了一阵。更让她惊喜的是,唐晓静暂时不回西北老家了,要在燕城待一阵。而这一阵,至少会有半年的时间。孟宪快高兴死了,唐晓静在她情绪的带动下,本来还有些离愁别绪,基本也都散的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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