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钧却不说话了,只是低头喝酒。 最后经过一番砍价,湛钧要来了一千五百万美元的额度,达成了这顿饭最初的目的。 从小院离开时,苏安很沉默。准确地说,是自从提到家办时开始,她就几乎没有再说话。 如今只有他们两个人,也再没了伪装的必要。 “你是不是有话想问我。”湛钧停住脚步。 苏安也驻足在他身边,问道:“你什么时候开始做的家办?” “有一段时间了,”湛钧说,“你没关注永昼的高管变动公告?韩博文离职了,就是在帮我打理家办。” “大管家啊?”苏安笑了,她想起了韩博文总是皱着的那张脸,好像永远有操不完的心,“他是挺合适的。” “你不高兴了。”湛钧没有用问句,而是肯定地说道。 苏安低着头,脚尖一下下碾着一块无辜的石头:“有一点,你刚说没有什么秘密的。” 湛钧靠在车边,微微挑眉:“那你觉得我今天为什么要带你过来。我大可以自己过来,甚至可以打电话说,但我还带你过来蹭了一顿饭。” 湛钧手臂交叠地抱在胸前,静静地看着苏安,十拿九稳的样子。 苏安低着头思索了片刻,然后点了点头,像是把自己说服了。 而等到回家路上她才反应过来不对劲,她清了清嗓:“我有个问题。” “你问。”湛钧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活动,嘴角也跟着抽动了一下。 苏安抱着手臂,靠在车窗上,似笑非笑地看着湛钧:“你是不是特别了解我?” “啊?”湛钧的眼神飘了一下,“当然,我当然了解你。” “哦——”苏安的尾音拐出了一个危险的音调,“所以你就用对我的了解拿捏我?” “我没有,”湛钧斩钉截铁的语气中是满满的求生欲,“绝对没有!” 苏安冷笑了一声:“湛钧,你完了。” * 第二天,苏安就回自己家里住了,美其名曰“马上演出了,要养足精神”。 湛钧委屈,但又无法反驳,只能眼睁睁看着苏安抛下他这个独守空闺的可怜男人,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能感觉到,苏安这次是真的不高兴了,但他却百思不得其解。无奈之下,只能去求助段柏章这个过来人。 “这是你不对。”听完经过后,段柏章言简意赅地下了结论。 湛钧虚心听着他的教训。 “你骗过她这是事实,这根刺虽然拔出来了,但那个伤疤还在。”段柏章说。 “也就是说我不应该再瞒着她?”湛钧问。 “你又错了,”段柏章满脸写着恨铁不成钢,“不是瞒不瞒着的问题,而是后来你的态度。你是个企业家,是管理者,很多时候要通过暗示、试探、说教,让下属明白你的意思。但和爱人不能这样。” “你那样做,如果是对下属,会起到正面效果,会让他们觉得老板是真心为自己好,自己是老板的亲信。但归根结底,这不是一种平等的态度。” 湛钧恍然大悟:“我好像有点明白了。” “明白就好,”段柏章拍了拍他的肩膀,“虽然我和你夫人不是很熟,但她能和桐桐成为朋友,还有她的经历,都说明她一定也是个比较敏感的人。越是敏感的女生,越会在意这些。” 湛钧叹了口气:“我懂了,我都懂了,是我的错。” 他有些懊悔,当时和苏安那样说话时,他的心里确实有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高高在上的感觉,或许是习惯导致,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方式。 “也不用太在意,你以后注意就好,毕竟这不是什么大事,不会就生气很久的。而且她不是说回去准备演出吗,应该也不是真的生气了。”段柏章安慰他。 * 果然被段柏章说中了,一句话的问题根本算不上什么大事,苏安只生气了不到一天就过去了。 而她回去住是真的在准备演出,搭台、走台、带妆彩排,这些都要占去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没有多余的时间分给湛钧了。 她们第一次上台的带妆彩排时,谈桐也去了。她坐在台下认真地看着演出,还拿着本子不停记录。 两个小时的剧,苏安一句台词没有,却跳了四十多分钟的舞蹈。 哑女这个角色的舞蹈编排会根据演员进行改编,舞蹈指导了解苏安能力强,给她的舞段排的很难。 在舞蹈教室的一场戏中,她要在把杆上完成大量控腿的慢动作。最长的一段,她要高高地抬着旁腿,等待男主说完将近一分半的台词。 而在剧目的高潮,男主精神崩溃的独白中,则采用了类“蒙太奇”的手法,他们一人占据左前场,一人占据右后场,男主说一段台词,她跳一段舞,彼此在活动和定格间切换。 最难的一段戏,是男主的五句呐喊,情绪一层层推进,苏安则要不停进行由快到慢的挥鞭转,整整三十圈,还要不停变速,最开始她一度以为这是不可能完成的。 整场彩排结束,导演趁热打铁进行了总结。 谈桐则作为表演指导提了她的建议,她记录了整整两页纸,逐个问题过了一遍后,大家各自散去,她走到了苏安身边。 “怎么样,膝盖可以吗?”她问。 “没问题,没什么跳跃动作就没事。” 苏安就地坐下,脱掉足尖鞋,让双脚得以放松。又将足心挖洞的大袜扯上来,露出一双已有些变形的脚。 大脚骨被鞋箱磨得通红,脚趾上新长的茧也磨掉了,露着血红的皮肉。 很多人以为芭蕾跳久了就不会再疼痛了,但事实是,人的双脚没有那么脆弱,同样也没有那么坚强。最近跳舞的时间过长,又开始重复磨破——生茧——再磨破的循环。 她拿出液体创可贴敷上,一边用冰袋冷敷双脚一边问谈桐:“我今天演得怎么样?” “简直完美!”谈桐还没说话,导演彭奇不知从哪冒了出来。 他说:“今天是你发挥最好的一场,最后那段旋转,我感觉我都能听见你踢腿的那个破空声。谈儿,你说是吧?” “确实,你真的天生适合舞台,我看过几次你们的排练,你在台上比排练的状态好很多很多,整个人的情绪特别对。” 苏安不好意思地笑笑:“正式演出我争取更好。” “绝对没问题,”彭奇说,“观众坐满的时候就会紧张,适度的紧张有助于更好发挥水准。” 苏安抱着双腿坐在地上,观众席没有亮灯,并看不真切。一排排红色座椅上好像笼罩着一层迷雾。 她想象着这里都坐满人的那一幕,涌上了一股难以言明的情绪。 这就是她梦寐以求的舞台,她曾以为自己永远和舞台无缘了,却没想到通过这样的方式再次圆梦。 虽然离正式演出只有两天,但苏安依旧觉得,这一切都像是一场梦。 “在想什么?”谈桐走过来,坐到她身边。 “在想……”苏安叹了口气,“我好像突然就放下了。” 作者有话说: 第二更,还有一更~
第63章 【正文完】 首演日, 剧院后台。 化妆师在为苏安做头发,她自己拿着粉扑在脸上拍匀粉底。因为化妆师不够用,舞台剧很多时候都是演员自己化妆。 苏安涂了一层粉底, 画好眉毛。化妆师看了一眼说:“再厚一点,眉毛也要再深一点。要看上去比较夸张,舞台上看才是正常的。” “我来吧。”谈桐不知从哪冒出来, 接过了苏安的眉笔, 大刀阔斧地把眉毛画粗了整整一圈。 苏安本来不怎么紧张, 但谈桐一出现, 她却心里暗暗发慌。她紧紧抿着嘴唇, 手指搓着体服的缝边,脚尖一下下点着化妆桌的桌脚。 “不用紧张, ”谈桐一边扶着她的脸给她画眼妆,一边说, “失误也没事,反正大家都在看男主, 注意不到你。你就是失误三次,也没有他吃一次螺丝影响大。” “我谢谢你啊。”苏安被谈桐的毒鸡汤成功安慰到了。 “外面的花篮都看到了吗?” “刚才去看了。”苏安答。 每场演出, 剧院大厅中总会摆满了各种花篮。 今天是苏安的首场演出, 外面有她的三个花篮, 一个是制作方祝她首演顺利的, 一个是谈桐和段柏章的, 还有一个是湛钧送的。 “湛钧还没来?”她看似无意地说道。 谈桐没好气地说:“我哪知道啊,你自己男朋友你问我?” “哦。”苏安怏怏地应了一声, 低头看了看微信, 正看到湛钧的消息。 【我这边一个会耽搁了, 开场前肯定到。】 湛钧这两天出差了, 想要赶上看首场,时间安排上很紧张。 苏安并不在意这些,湛钧看与不看,看哪场,她都觉得无所谓。 但湛钧却好像有什么执念,说这十场他必须看全,一场都不能落下。 苏安当时就笑了,他们这部戏票卖的很好,第一轮演出开票后几分钟就抢光了,二轮只会更火。而十场演出同时开票,一张张选座付款还得花好几分钟,他怎么可能都买到。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开票那天,湛钧竟然给总裁办的十几号人放了一上午的假,这一上午他们不用工作,只要盯着票务软件抢票就好。 在堪比上市冲刺强度的严密规划统筹下,最终十张演出的票全部落袋为安。 由于有的员工抢票时太着急,就抢多了一些,湛钧也大方地都报销了,请有余票的员工去看演出。 不知怎么就想到这了,苏安回神时,妆已经化完了,开场十五分钟的提示铃正响起。 “去吧,加油。”谈桐拍了拍她的后背。 苏安走到了侧台,用一系列的小动作缓解着紧张,调整足尖鞋的带子,紧一紧发卡,用手比划着顺动作,和其他演员闲聊两句。 “倒计时——观众席熄灯——舞台熄灯——演员上台——” 苏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走上舞台,演出正式开始了。 射灯的光芒从四面八方打来,在苏安的脚边围成一道光圈,她站在其中,有汗水自鬓角滑落。 从她上台的第一刻,她就处于一种心流的放空状态。她已经不再想动作,那些早已变成了肌肉记忆。她也不再想是否能演好,那些是上场前该紧张的内容。 她的心里只有眼前的演出,这十场演出是他给自己的交待,也是她和自己的和解。 她今天的状态很好,好到不能更好,像是打了兴奋剂,甚至连身体都比平时更轻盈。 最后的挥鞭转,她的足尖像是生了根一样,稳稳地钉在地面,即便是趋于疯狂的转速,脚下的位移也可以忽略不计。 最后,一声枪响——她扑倒在地,以天鹅之死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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