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必可怜我们,因为,我们跟你不一样。” 清透的声音骤然响起,沉静中隐含力度。 温夏站在宋祁渊身后,她用诺布留给她的那把手枪,抵着宋祁渊的脑袋,安静道:“聂啸林犯了错,自有法律去审判,在那之前,我们不能眼看着他死,却什么都不做。我们为了正义动武,但绝不为了自己杀人,见死不救,也是杀。” 多熟悉的句子,多熟悉。 厉泽川越过宋祁渊,深深地看着温夏的眼睛,神色从容静谧,目光仁慈温柔。 纵然你恶行累累,手段暴虐,给我诸多伤害,但不该由我来将你处决,法律自会给你审判。我要做的,是将你按倒,让你跪行于法典之下,永世忏悔。 我穿过黑暗,看见人间正道,我永立于此,震慑所有狼子野心之辈! 这些话,他从未言说,她自会懂得。 他们的信仰依在一起,灵魂也是,他们懂得彼此的心声,亦懂得对方所有选择。 每一句我爱你都不是空话,从来不是,这爱来自灵魂,永远炽热。 温夏突然出现,宋祁渊明显愣了一下。厉泽川迅速自枪口下逃开,食指卡进扳机扣,让宋祁渊无法扣动扳机,藏在手心里的小刀流星般划出,亮起淡淡的星芒,刺在宋祁渊持枪的手背上。 枪械脱手的瞬间,温夏开了枪,子弹打在宋祁渊的腿弯处,他在激痛中看见温夏的眼睛。 极漂亮的一双眼睛,像海洋,有巨鲸游过,划开亘古的宁静。 她从不肯在他面前哭,再疼再怕,也不哭,看他时永远带着恨意,还有轻蔑与讽刺。 她从来没有试图了解他,或者说不屑去了解他。她用正义与法律在两人之间划出不可逾越的国界,他在一个国,她在另一个国。 他突然很想问她一句,还记得吗?在曲玛镇的那间旧屋子里,我也曾保护过你,为你杀过人,最后是我放你走的。 这些你可还记得? 喉结上下颤抖半晌,他终是没能问出口。 宋祁渊闭上眼睛,很轻地笑了一下,这不是他第一次挨枪子,却是最疼的一次。 很疼,疼到了心里。 引擎鸣响,警灯闪烁,越来越多的人涌过来,连凯、扎西,其他巡山队的成员,他们迅速围成一圈,形成坚不可摧的保护墙。 宋祁渊跪在地上,双手反拧到身后,连凯的声音异常沉厚:“宋祁渊,因非法盗猎国家一级保护动物、非法使用枪支弹药、蓄意杀人等罪名,你被捕了!” 宋祁渊被带走,离开前,他回过头,深深地看了温夏一眼。 那眼神太复杂,复杂到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 枪声终于停了,世界安静。风在继续,雪亦是。 右腿完全没了知觉,厉泽川连跪都跪不稳,踉跄着,险些摔倒。温夏扑过去,抱住他,她看见了血,很多很多,自他身下漫出来。 温夏的手指僵硬得无法弯曲,厉泽川枕着她的肩膀,呼吸吐在她耳边,温热的、鲜活的,暖入肺腑,两个人在雪地中安静相拥。 雪掉进她眼睛里,漾开柔软的光,她终于找到他,她终于可以放纵自己,哭出声音。 一路冒雪前行,一路枪声响彻,她连哭都不敢,生怕浪费掉周身力气。 如今,终于可以抱住他。 厉泽川同样用力抱着她,紧紧的,再不放开。更多的血随着他的动作漫出来,染湿了地面和衣摆。他轻轻吻上她的额头,动作里、眼神里俱是温柔,流水一般。 他说:乖,不哭了。 他说:这一生,我都爱你。 第13章 番外 冬去春来 1) 厉泽川的腿伤比想象中的还要严重,聂啸林的一刀和宋祁渊的一枪打碎了他的膝盖骨,失血过多,情况危急。 温尔立即联系了国外几所权威级的骨科医院,最后选择了位于美国纽约的一家。几个骨科专家共同会诊,决定进行人工全膝关节置换术,简单来说就是换上一个人工髌骨。 全膝关节置换术长达十几个小时,温夏坐在手术室外的走廊里,瑟瑟发抖。温尔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安慰着:“会好起来的。” 温夏抬起头,眼睛里满是水光:“哥,你能不能想个办法,让我替他疼,让我替他躺在那里。我不想看见他受苦,一点都不行。” 四天之后,厉泽川转入普通病房,医生说手术很成功。温夏走进病房时,厉泽川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睫毛长长地覆盖下来,雾气森森,如同藏着童话故事的神秘雨林。 温夏慢慢走过去,蹲下身,将脸埋进他的掌心。 她感受到他的体温,她知道他还活着,便瞬间满足,再无所求。 厉泽川的眼睑动了动,手指微微弯曲,指腹贴着温夏的眼睛,触摸到湿润的泪。温夏惊喜地抬头,正对上他有些涣散的视线。他纯黑的瞳仁缓慢聚焦,一点点移动着,落在温夏身上,浮起海洋般深邃的温柔。 他气息轻缓:“我睡醒了,你还在,就代表这不是梦,真好。” 她同他说过的话,他一直记得。 温夏屏住呼吸,探过身去,越过透明的点滴管,在他干裂的唇上轻轻碰了碰。 他浑身是伤,她不敢抱他,轻轻合掌,握住他带着薄茧的手指。 一滴泪,从她的眼眶里掉出来,落在他的眼角,阳光腾起火焰般的明亮,两个人的身影一同失陷在里面。 “亲爱的,欢迎回家。” 温尔在纽约有一栋私宅,刚好在医院附近,方便厉泽川每天回去做复健。手术很成功,没有出现任何并发症,也没有排斥反应,金属关节在他身体安静沉睡。主刀医生惊喜不已,直言真是罕见的完美。 厉泽川在纽约停留了近一年半,他没有再关注聂啸林案的后续审判。对他来说,那个故事已经结束,他的身体需要休养,一些记忆需要被遗忘,他要开始新的生活了。 温夏在厨房,食物的香气飘出来,香甜美好。厉泽川坐在窗前的摇椅上,就着阳光拆开信封,一张照片抢先掉出来,是婚纱照。诺布结婚了,新娘是曲珍,老阿妈的孙女。 信上说马思明因病退休,连凯成了索南保护站的新任站长,保护站扩大了编制,越来越多的年轻人认识到环境问题和动物保护问题的重要性。扎西做了父亲,一切都在变好,大家都很想他。 除了结婚照,信封里还有一张照片。巡山队出发那夜,所有成员一字排开,面对着国旗立正敬礼,脊背像是新铸的钢条,笔直的、坚硬的,无法弯折。 如雷的吼声震入云霄,小伙子们齐声高喊: “时刻准备!守卫高原!” 风在那一刻异常汹涌,鲜红的旗帜翻飞着,猎猎作响。 厉泽川的指尖自照片上滑过,找到柯冽的脸,然后长久停留。 那个家伙永远是最年轻的样子,再不会老去。 我的老朋友,我的好兄弟,时光就这样永远地留住了你。 厉泽川抬头看向窗外,天空很蓝,他深吸一口气,眼睛里浮起淡淡的湿润。 日升月落,冬去春来,有些人走了,有些精神永世传承。 2) 温夏喜欢枕在厉泽川的胸口上,听他的心跳声,扑通扑通,带着蓬勃的生命力。厉泽川习惯早起,喜欢做中式早餐,豆浆、油条,或是包子、小米粥,温夏半梦半醒,闻到食物的香气。她抱着被子打个滚,睡意蒙眬地叫人:“喂,口渴!” 厉泽川端来一杯温水,坐在床边,托着温夏的背,将她抱进怀里,她就着他手上的杯子小口喝水。 阳光很暖,他的眉眼精致如落笔时的逆锋,看向她时却有着温柔的神情。 温夏突然扑过去,整个人都腻在他身上。厉泽川“哟”了一声:“小心杯子!” 温夏仰头看着他,笑眯眯地说:“想亲你一下,可是我还没刷牙。” 厉泽川摸摸她的耳朵,也在笑:“那快去刷牙,洗漱干净才给你亲。” 温夏想了想:“懒得走路,要你抱我去!” 厉泽川转身将她扑倒,鼻息吐在她的肩窝里,温热的,有点痒。他故意压低声音:“还是先亲一下吧……” 吃过早饭,一道出门采购。温夏负责挑东西,厉泽川负责拎包和付钱,路过玩具区,看见什么好玩的小玩意儿,厉泽川会顺手拿一个,回家之后拆开来研究。 两个人趴在地上玩小鳄鱼拔牙,看拔到哪颗牙齿嘴巴会合上,输的人负责打扫卫生。温夏输得最多,她耍赖不认账,抱着厉泽川的脖子亲一口,家务活就全都抵消了。 自从厉泽川的腿伤康复,能长时间站立,他就再没让温夏下过厨。他的原话是,油烟伤皮肤,小姑娘得好好养着。 温夏得寸进尺,仰头看着他,追问:“你愿意养我一辈子吗?” 厉泽川亲了亲她的额头,笑着道:“下辈子也养你!” 葱姜蒜爆香,放入新鲜的鲫鱼,淋上浓稠的酱汁,油烟机发出细微的声响。 休养了这么久,厉泽川总算胖了点,但腰线依旧漂亮,劲瘦细窄,肌肉流畅。 温夏自身后抱住他的腰,他扭头看着她,道:“离远点,小心被热油烫着。” 温尔打电话过来询问厉泽川的康复情况,他故意强调:“我的小美人鱼啊,你是否康复?每走出一步是否还像在刀尖上跳舞?” 厉泽川气得直接摔了电话,温夏躺在沙发上笑得停不下来。 最温暖的生活,平凡却也动人。 每次散步回来,温夏都会抢在厉泽川前面钻进家门,然后堵在门口,张开手臂:“抱一下,不然不让你进!” 厉泽川一手拎着路上买的水果,一手捞住温夏的腰,非常野蛮地把她扛到肩膀上。温夏大头朝下,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肚子被硌得生疼。她握起拳头,气咻咻地砸着厉泽川的背:“土匪!放我下来!” 厉泽川把装着水果的袋子随手往冰箱里一塞,扛着温夏朝卧室的方向走,嘴里念叨着:“本土匪的山寨里刚好缺一个压寨夫人,我观姑娘面貌清秀,甚合我意,随我回去成亲圆房吧!” 温夏哼了一声:“你占山为王这么多年,不晓得劫了多少面貌清秀的姑娘回去做夫人,怕是儿子都有好几个了吧!” 厉泽川笑了一下,道:“这山是为你占的,只有你能来;嫁衣是为你做的,只有你能穿;‘夫人’二字,也是为你准备的,只能冠在你名下。我虽为王多年,可心心念念的,只有一个你啊。” 尾音沉沉,藏着无限深情,温夏突然红了脸,从耳根到脖子,像是要烧起来。 那天夜里,温夏睡到一半,突然惊醒。她做了个梦,梦见血腥和枪声,有人倒下去,再也没有站起来。 泪水突然涌出来,无声却不止,她咬住被角,压抑着所有哽咽。厉泽川半梦半醒,下意识地张开手臂抱住她,指尖擦过脸颊,摸到湿润的水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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