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下了一会儿小雨,此时新长出的杂草上还沾着雨水。 “夏夏,快过来帮奶奶拿一下铲子咯。”奶奶在后面叫道。 温始夏把手机握在手里,转头正要应声呢,就看到爷爷从椅子上站起来,转了个身子把手里的书放下,挪着步子去石桌上取小铲子,嘴里还说着:“丫头打电话呢,我给你取。” 奶奶笑了笑,接过他手里的东西。 爷爷扶着她的胳膊,用掌心给她把头顶炸起来的头发往下压了压,动作温柔而耐心。 温始夏的眼眸一酸,被这样温情的场景烫到心里发慌。 温鹤鸣是个很有风度的老头,他一生看过很多书也译过很多文,秉承其父亲温升钰留下来的“书以传心,文以明道,学以慧人”的家训,实实在在地成为了一代国学大师。 此时安城阳光正好,秋光余热,她看着前面那两个岁数加起来已经超过一百五的、都白了头发的老人,他们相持走过了大半辈子,可温始夏依然觉得他们并没有把所有的爱情都熬成了亲情。 至少,爷爷每早为奶奶梳头发的时候,眼神充满柔情。 那是在看一个爱人时才会有的。 群雁南飞,枯草疯长,她也会想起一个人。 一个周正、果决、骄傲、风流到与明月同肩、与清风共享万春的人。 那是她心里的航标灯。
第4章 长夏04 傅星桥忙的时候才会住宿舍,那阵子他的本导发布新课题,他连着一星期没怎么合眼,也不负所托地和同门师兄师姐一起开组会看文献。 只是他心里一直惦记着事儿,于是在好不容易争取到的那半天假,他去宿舍取了那把伞,回了趟校外的公寓。 一梯一户的高级公寓,趁着电梯上行,他低头仔细打量着手里这把油纸伞。 主色调比较淡雅,浅豆绿的伞面和温始夏那天穿的裙子颜色差不多,而上面画着的应该是文心兰,他那天用完一次后打理的时候看到了,藤黄饱和度极低,用的是国画笔法里的没骨法,看样子是专门学过。 也是,温叔一家那么爱她,她向来都是被家里人捧在手心的那个,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电梯门开,傅星桥一打开门就看到崔仕泽正瘫在沙发上看球赛,面前茶几上摆满了酒瓶。 他脸沉了沉没理沙发上的人,径直拿着伞去了书房。 崔仕泽吞下嘴里的牛肉披萨,站起来巴巴地跟在他身后,喊着:“你手里拿着的是那天那把伞吧?让我看看呗,这么心疼啊?” 傅星桥站在书房门口,眸光阴翳:“别打我伞的主意,还有,别进我书房。” 门外人“切”一声,睨他一眼:“女孩儿送的呗?傅公子意中人的伞~” 过了半会儿不见他反驳,崔仕泽这才上了心,站直了问他:“难不成真是女孩送的?!” 傅星桥从书房出来,摁上锁后走去茶几上看了眼,然后嫌弃地推了推堆积的酒瓶,去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温水。 “我就一个下午的时间,过几天我还有事儿。你可以在公共区域可劲儿造,叫人来收拾了就行,但别进我卧室和书房,不然你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儿我可都给琅姨说了。” 他一堆字劈里啪啦砸过来,崔仕泽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掐着嗓子闹:“哦吼吼,傅公子为了一把伞凶我,还威胁我~” 傅星桥斜他一眼,骂了句“傻叉”。 他仰头一口气喝光温水,拿着衣服进了浴室。 崔仕泽声音透着朦胧的水雾传进来:“下次带我看弟妹!” “闭嘴。” 傅星桥从公寓出来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车库里幽暗,他坐在驾驶位上,整个人都带着股刚睡醒的燥意。 车窗半开着,他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点燃,转瞬之间指尖万丝星火明灭。 傅星桥移了移身子调整到一个舒服的坐姿,然后半阖着眼靠在椅背上,慢慢抽着烟。 车里放的是那天晚上送温始夏回宿舍时听的歌曲,女歌手唱到那句“Do you wanna be my one and only”时,他眼眸一深。 傅星桥依然记得,他高三那年捡到她落在食堂的MP3,上面正放的就是这首歌。 ——“嘶。” 中指的薄茧被烧,他坐起身把烟塞进灭烟器,看了眼手指上的烫痕,耸肩低笑了声。 * 新一周的周二,褚楚逃了早八的线代,人窝在被子里,说起不来。 倪思蓓无奈地看她一眼,接着搂着温始夏离开。 天亮得越来越晚,再加上今早两人起得早,此时校道上人少,倪思蓓挽着温始夏的胳膊,给她讲自己周末的荒唐经历。 “国旗护卫队那边的申请表不是周天下午五点截止嘛,我睡了一觉起来看时间都四点五十了,睡裤都没换就蹬个自行车往综合楼赶,你猜怎么了?” 温始夏咽下嘴里的豆腐包,疑惑看她。 倪思蓓嘴角一歪:“我书包拉链没拉,你也知道那天风大,我真无语了,偏偏就那张表被树枝刮了又被风吹跑。” “那怎么办?你不是超级想去国旗护卫队么?” 旁边人接过叔叔递过来的紫薯粥,笑着说了句“谢谢”,脸转过来就变了样:“有一学长捡到了,追我追到综合楼,我锁车的时候他把东西还给我了。” “那你表情这么狰狞干嘛?” 倪思蓓狠狠吸了口粥:“我本来看他白白净净的,连我给他道谢都会脸红,结果人指着我睡裤上的小熊,说——” “嗯?” “他挠着后脑勺,生硬地说——你、这、睡、裤、好、可、爱!” 温始夏“扑哧”一声笑出来,日出金光洒在两人脸上,她额前的碎发随着她的气息摆动。 倪思 蓓火气又被勾上来,放狠话说:“下次再碰到他我捏死他。” 温始夏直摇头,也知道倪思蓓是口嗨患者,再加上哪儿那么容易再碰上。 说起来,她这学期在学校看到傅星桥的概率还算是大了些,毕竟大一一整年加起来,不过才三面。 倪思蓓扁了扁唇,忽然间表情一收,步子生生顿在原地,胳膊一拐拉开书包拉链忙乱翻找。 温始夏见她这样也愣住了,问:“怎么了?” “线代作业没带,昨晚补来着,应该是落床上了,”她说着把包往温始夏怀里一塞,又把紫薯粥递给面前的人,“你在这里稍微等一下,我去取。” “那你快去吧。” 晨光熹微,安城秋日的早晨干而脆,凉而不厉。 温始夏背着托特包,里面塞着等会儿值班要用的电脑,左肩要被压垮。 肩带猝不及防掉下去一条,她皱眉瞧一眼,又颠了颠倪思蓓的双肩包,还得操心着怕粥撒掉,整个人都很忙狈。 这时左边忽然伸出一只手,帮她拎起倪思蓓沉重的书包。 温始夏就这样抬头,看到了傅星桥的脸庞。 她掉进这个倾斜的早晨,平衡着心里的欢愉与狼狈,就这样草率地给这一天插上了“今天天气晴朗”的旗帜。 温始夏把掉落的包带扶上去,垂眸对傅星桥说“谢谢”。 她觉得自己像是生猛扎进人群的小猫,在同伴到来之时得到了可怜的一盒罐头,护住了最后一份生存上的体面。 傅星桥摇头,这时候他旁边的男孩朝温始夏挥手:“你好,小师妹。” 温始夏勉强地点了点头。 他们两个好像赶时间,温始夏意识到这点后频频转头望向宿舍楼门口,在看到倪思蓓抓住几张A4纸奔出来的时候,回头对傅星桥说: “谢谢师兄,把包还给我吧,你们可以先走了。” 傅星桥抬手看了眼手表,说了声“行”。 倪思蓓气喘吁吁地跑来之后,身后又有人叫她们: “夏夏、思蓓!” 两人一齐回头看。 只见班上的黎叶叶挎着邮差包朝她们跑来,她比温始夏还要矮一点,可可爱爱的,温始夏给她讲过几次逻辑学知识点,还把笔记借给过她。 个儿最高的倪思蓓一左一右搂着她俩,转过头问:“叶叶怎么了?” 黎叶叶眼睛弯弯,盯着温始夏瞧:“明天‘百团大战’,我记得夏夏你没有加社团吧?明天那个点咱们班也没有课哟~” 说起来也是巧,温始夏和倪思蓓刚入校的时候,社团招新开在八月底,也就两天,谁知倪思蓓当时身体不舒服,温始夏陪她去校医院住了两天,也就这样错过了。 后来也有机会再去申请,只是温始夏也没什么特别感兴趣的,就没再管。 她朝黎叶叶摇了摇头:“没有。” 黎叶叶眼睛都亮了,搓着小手说:“那你要不要来我们社团帮忙啊,”说到这里她还直了直腰板:“不要求你干嘛,只需要穿着汉服站一小会儿就好了,我们社长早就瞄到你身板薄又比例好,超适合穿汉服,所以才让我来求求你的。” 温始夏有点犹豫,黎叶叶见状开始卖可爱,她最扛不住女孩子这样,眼睛一闭就答应了。 黎叶叶从倪思蓓臂弯下逃出去搂着温始夏的胳膊:“夏夏,不用你准备衣服的,我们社长给你留了一套,宋制的,超日常,平时出门就可以穿!” 温始夏莞尔,说:“好哦。” 倪思蓓在旁边酸溜溜地发言:“我就不配了呗?” 黎叶叶转过来讨好她:“思蓓你也可以来哦。” 倪思蓓“切”一声,没说好或不好。 * 温始夏下午上完课后去图书馆了,回宿舍时,倪思蓓正坐在椅子上玩手机,看到她进来点了个头示意。 温始夏叹了口气,走到书桌前取下书包,颓然的样子让刚洗完澡出来的褚楚挑了下眉:“怎么啦夏夏?今天怎么看起来没精打采的。” 她半阖着眼皮摇头:“心里乱得慌。” 褚楚拿出镜子,边抹护发精油边问她:“月经快来了?不对啊,你不是前阵子刚走么?” 温始夏站直身子,转身从侧兜里掏出ipad充上电,回她:”可能是没休息好。“ 褚楚从柜子里掏出吹风机,眼睛亮亮的,问她:“听思蓓说你把那把‘始夏’借出去了,真的假的?” 温始夏手一顿,抿紧唇点头。 褚楚顺口问:“借给谁了啊?” 温始夏看着她探究的目光,小心翼翼地掩藏自己心底的情绪,尽量平静又平静地回答:“傅星桥。” “他?!” 褚楚惊呼一声,随后拉过椅子,一副要和她痛痛快快掰扯的样子。 温始夏提醒她:“楚楚你要不先把头发吹了?” 旁边的人摇摇头,晃着食指对她说:“吹什么头啊,傅星桥这人有意思。他之前应该是电子信息工程学院的,后来大二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转去学了数学,明明八竿子打不着的专业,结果人还保研了,现在研究生他们开组会,导师都会叫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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