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室的灯灭,谢川先出来,后面护士推着祝玉出来,她眼睛闭着,安静睡着。 “怎么样?”夏之舟把手上的纱布胡乱打了个结,立刻跑过去。 谢川一出来就松了口气,还好是腹部撞上了石头,不然命一定保不住。 檀寺是在山顶偏下一点的位置,祝玉是在半山腰找到的,她摔下去,沈行雨也要下去找,被迟温拦住了。夏之舟立刻打电话找他哥哥夏之栩帮忙,之后他把手机手电筒打开,自己一个人跳下去,沿着山坡往下找人。 今年冬天雨多,林间土壤也松,夏之舟一度绊到石块往下滚,找到祝玉的时候,她下身一大片血,外衣扯在小树苗根导致她也停下来,看到见的额头和下巴都有血,腹部流的血是最多的,夏之舟根本不敢乱动她。 除此之外,她的手腕处也一大摊血,右手完全垂落。 他的手机有定位系统,夏之栩带来的警察很快找到了他们,救护车在山路上飞驰,谢川立刻给人做了止血处理,夏之舟他们几个,是夏之栩另外派车去接的。 “脱离危险,转监护室吧,注意血压。” 祝玉被推走,谢川拉住夏之舟,“她的家属怎么还没到?” 沈行雨小声说,“她家里人都在深圳,她一个人在这边上学。” “一个监护人都不在这边?” “她有个小姨,但是...”沈行雨看一眼夏之舟,“我没她的电话。” 夏之舟暂时顾不上这个,他着急祝玉的手,“她手伤的严重吗?” “去办公室说吧。” 谢川把口罩摘了,“好在是冬天,腹部伤口不深,血也及时地止住了,头部伤口万幸只是破皮,有轻微脑震荡,这些都是休息一阵就好了。最重要的,是右手。” “手怎么了?”沈行雨急忙问。 “伤口很深,手部神经受到影响,拆线之后至少三个月不能用手过度,过了三个月以后看恢复情况,但重物是一定拿不了了,而且你们是学生,最好平时写题也不要用手过度,会脱力。” 沈行雨又问,“那还能不能接着画画?” “随便画两笔当然不影响,你们高三是吧,如果她要走艺考画画,那我告诉你,这条路断了,不要存有侥幸,用力过度再次伤到尺神经,可能会造成手指萎缩。” 谢川做完手术也累,放松了身子往后靠,来福山山高树茂,有些地方因为险峻还未开放,之前也发生过失足事件,警察找了一天才找到人,当时还上了新闻宣布死讯。 之后来福山修整一个月才重新开始开放,这次还是深夜掉下去的,夏之栩给他打电话让他和救护车一块过去过去等着的时候他都没报什么希望。 好在夏之舟这小子胆大,自己跳下去摸索着在山里找,竟然还比警察先找到了,想到此,他抬头看三个小孩担心的脸,安慰道,“人生道路千万条,这条不行下一条,你们才十七八,她这个症状也不严重,以后真想画画偶尔画几笔还是可以的。” “对了,”谢川忽然想起什么,“她脖子上的咬痕有点发紫,我消过毒了,但看着不像山里的动物咬的。你们先联系家属吧,我再研究一下。” “我咬的。” “你咬的?” 谢川疑问,看夏之舟沉默站在一旁,随即嗤笑一声,冲夏之栩挑眉,“你这个弟弟可真行。” “赶紧联系家属吧,就靠你们几个照顾也不行。” 沈行雨一直在哭,迟温也一脸愧疚,夏之舟有过心理准备,冷静地说他知道了,“我现在给病人小姨打电话。” 外面雨势逐渐变大,秦月来的时候祝玉麻醉还没过,病房里她躺着,面色苍白,了无生机。 夏之舟站在她旁边把事情经过一五一十地说,术后情况也一一说明。 “嗯,我知道了。” 秦月掏出手机给祝杉林和袁雪打电话,“姐,祝玉爬山不小心失足掉下去了,现在在医院...两个小时前...医生说没事,轻微脑震荡,腹部伤口也缝了,但手伤着了,以后不能再画画...方开区这边的私人医院...好,我一会安排转院,那明天我去接你们。” 挂了电话,秦月正要开口,夏之舟抢先,“给祝玉做手术的医生是我哥朋友,他从国外回来的,技术很好,他一定能治好祝玉的手。所以...” “夏之舟,我们在别的医院也有朋友,”自己的侄女躺在监护室,秦月很难对这个往日的学生有好脸色,“不用你操心,你们回去吧,等祝玉醒了我再告诉你们。” “这所医院的院长也是他爸爸,我保证她在这有最好的治疗,一定,所以秦老师,能不能别转院?” 祝玉是在天亮的时候醒过来的,秦月穿着隔离服在旁边守着,见人醒了立刻按铃找医生。 夏之舟和沈行雨一直在外面等,隔着玻璃,祝玉偏头看到他们,艰难地笑了一下。 病人刚醒,要进去也只能一个一个来,医生走后祝玉又闭上眼睛睡了一会,之后她跟秦月说,想让沈行雨进来。 沈行雨从昨晚上眼泪就没停过,她磕磕绊绊地,把自己和迟温的吵架原因给说了。 ——再寻常不过的一件小事,昨晚迟温看到她的手机屏幕亮、有男生给她发消息,看到她和那个男生从新年快乐开始一来一回地寒暄了几句,看到男生约她元旦出来玩。迟温就先入为主怀疑她出轨,就吵了起来。 “是邵启...原来高二的我同桌,他叫我是,是因为,班级聚餐,我还没来得及拒绝。” 沈行雨一边哭一边说,断断续续地夹杂着对不起,祝玉一只手包的像粽子,一只手输液,没法给她擦眼泪,只能尽力安慰她,“好啦,我知道了,别哭了。” 外面的雨下的很大,祝玉说话也得提高声调,只是安慰沈行雨别哭了她都有些累。或许是麻药给的太足,她没说几句又接着睡过去了。 再醒来,床边的人是夏之舟。 夏之舟靠在椅子上睡着了,祝玉记得她昏迷之前听到了夏之舟的声音,也看到了夏之舟的身影,之后的警车、救护车鸣笛,都随着深陷的泥地、冰冷的树林留在梦里。就好像,昨天晚上发生的所有事情——沈行雨的恋爱、跨年的烟花、夏之舟的告白、檀寺后面的争吵都是一场梦,梦醒了第二天天亮了,她也还活着。 她的梦醒了,夏之舟的梦还在挣扎,梦里他回到急诊室的手术室,周围有好多病人,来来回回的人都很急,有人把他撞倒。再站起来,医院的白就变成了血红。好些人对他说节哀,说别伤心,说完就走,换下一波人来安慰他,继续重复让他节哀,让他别伤心。 有一台担架往他这个方向走,担架上面盖着白布,可是没用,那人流的血浸透白布,多到盛不下,顺着担架一角往下滴。路过担架的时候,前面的护士可怜这个跌倒在地的小孩,“要不要给他看一眼?” 他这才跪起身,着急去拉那人的手臂,还是热的,他想告诉医生,还是热的。可是他力气太小了,后面的护士一推他就倒,轻易松开紧握的手。 “快走吧,别吓着小孩了。” “别走!” 夏之舟猛地惊醒,额头的汗滚落到眼角,蛰的他一皱眉。 “擦擦。”祝玉小声说。 “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夏之舟立即坐近一点,“头还疼吗?渴吗?医生说可以喝点水。” “嗯。” 夏之舟拿棉签蘸了水一点一点擦她的嘴唇,祝玉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眼睛有点酸,“多傻啊你,那么危险,我一个人掉下去就算了。” 夏之舟捏捏她眉心,把人的眉头抚平,轻声说,“算命的说我命硬,死不了,我把咱俩绑在一块,所以我们两个都好好的。” 把水放到旁边时祝玉偏头看了一眼,那里放了一把五彩的小糖果。 “哪来的糖啊?” “外面一个小孩,打针哭的太惨了,往我这边跑,抱我的腿,我哄完之后她妈妈从糖袋子里给我抓了一把。” “夏同学好大的魅力啊。”祝玉笑。 “没有。”躺在病床上的人是祝玉,但说话声线颤抖的是夏之舟。 夏之舟应该做了个噩梦,醒来的时候满头大汗,祝玉下意识想抬手去擦,却发现自己手还包着,而且,似乎没什么力气。 祝玉隐约开始担心,她想起秦月说自己手暂时不能动,想到自己醒来两三次了,对自己的情况还不了解,于是她问夏之舟,“我记得,我快撞到石头的时候伸手去挡了,然后又撞出去了,我的手没事吧?”
第11章 11 祝玉醒之前,夏之舟坐在她身边,想了无数个说辞。祝玉醒之后,夏之舟只说的出口三个字。 “对不起。” 他最讨厌医院和谎言。 祝玉有片刻的失神,心里已经明白了大半,眼前一向冷静自持的男生手在抖,祝玉右手在包着,他的手搭在床边,曲起的指节展开又蜷起。 他不敢碰她。 祝玉看夏之舟一滴泪落下,他跟着眼泪一块低下头,祝玉反而笑了笑,“你这个样子会让我觉得我手已经断了,这太残忍了吧。” “没有,”夏之舟摇头,声音沙哑,“珍珍的手没事,只是,” 祝玉接了他的话,“没事,只是以后不能画画了,是吗?” 男生很轻地点了下头。 祝玉抿着嘴笑了一下,气声抽动着胸腔起伏,不知道是在安慰谁,“没关系,除了画画,我还可以...” 还可以什么?弹钢琴吗?不能再画画,更不能接着弹钢琴了。 祝玉最终也没说出个什么还可以来。 她还没过十八岁生日,还活在校园独有的乌托邦里,还不能冷静理智地接受这个残忍的真相。 一时寂静,谢川查房时路过这边,把祝玉手部的情况全部告知了她。祝玉表现的很平静,问他,“那我肚子这里...” “腹部和头没有大碍,安心静养就好了。” 谢川查完房之后,迟温和沈行雨一块进去,这件事是他的错,一句对不起迟了这么久才说出口。 他没想解释,只一个劲地道歉,说对不起,说是他的错,说祝玉的医药费他全出,说以后再也不和沈行雨吵架。 沈行雨站在一边,她今天已经把眼泪流干了。 “你们两个都离近一点,大声说话有点累。” 祝玉没说接受还是不接受道歉,只让他们两个向前一点。 夏之舟刚在谢川进来之前坐在她右边,这会又换到了她左边,想说的话重又回到他的大脑,手部神经也终于得到指令,向前去握祝玉输液的左手手指。 不过因为太紧张,也怕碰到针管,他手指都有些抽搐。 莫名地,他在害怕。 沈行雨和迟温站在了祝玉右边,两个人的手这会没敢牵着,祝玉没看他们,只是转头对夏之舟说,“迟温推了我,但你找到我,救了我,这就平了。”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56 首页 上一页 1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