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玉不绝食,但也不那么爱吃东西,饿的时候就喝水,很饿的时候便打开冰箱,有什么吃什么。 后来,一日三餐要么是袁雪做,要么是夏之舟做,做完了端到她的房间,祝玉来者不拒,她不糟践自己,也不善待自己。 工作室解散,沈行雨完全没意见,她最近专心在祝玉家里陪她,陪她在画室画画,或者在祝玉无聊发呆的时候她坐在一旁画设计图。 有自己的品牌是祝玉的一个愿望,沈行雨想慢慢帮她实现。 袁雪对祝玉的态度越来越好,沈行雨也彻底搬过来陪着她,祝玉不肯出门,两个人就常常坐在院子里的秋千椅。 沈行雨讲她们从小到大的故事,祝玉悠悠晃着秋千,看眼前的花,树,天空和云彩。 看着看着就会睡着。 沈行雨无论说什么都提不起祝玉的兴趣,而等肩膀一沉,她也会自动止住话头。再接着,叹息和流泪,那都是她的事了,祝玉不会知道。 平淡再平淡的一些日常,夏之舟目睹这一切,却只觉幸福又残忍。 又过了一些时日,祝玉眼中连恨都没有了,警惊惧和防备也不存在,夏之舟某一天发现,他可以进得了她的身。 林一走之后,祝玉常常睡觉,她入睡很快且不分场合,有一次,她靠在沙发上睡着了,夏之舟刚好来找,看她安静地靠在沙发上。 窗帘紧闭,她那样安静,手上拿着她常看的那本《小王子》,夏之舟走过去,伸手去探她的鼻息。 还好,还有。 他深深舒了一口气,地上很凉,他跪着,膝盖隐隐有些疼。 但他保持着这个姿势没动,只有她睡着时他才可以好好看看她,她清醒时,他只能看她的背影。 看她从十七岁,到二十二岁,她的背影从欢脱跳跃到古井无波,他短暂拥有过她两次,可两次都被他自己亲手推开了。 他们两人之间,怎么就变成了这样,他这么久的等待,到底是在等什么? 他明明很喜欢她,愿意把自己的一切都给她。 最开始他见父母的离别,深知再深的喜欢都逃不过时间。所以喜欢一个人万万不能离开那个人,不然她一定会把自己忘了再去喜欢另一个人的。 最好有一层加一层的羁绊,好让那个人永远不离开自己。 所以知道迟温和沈行雨在一起,他是有些高兴的,起码他们之间的牵绊能更深一些。 后来哪怕经过跨年那件事,他也认为这只是他们之间短暂的分开而已,就像他们高三一样,等六天,就可以见一面。 那时他想,六天和六年,都只是时间的载体,他可以等六天,也可以等六年,况且上天眷恋,他只等了四年,就已经提前见到这个人了。 她不喜欢他撒谎,她喜欢温柔的,他都有努力去做。 他都有努力去学,爱人的能力他有,却忽略了爱人的方式不是对方想要的。 外面忽然起风,风把窗户吹动,祝玉动了下,眼睛也慢慢睁开。 夏之舟眼中,情绪复杂,有泪映出。 对上这样一双眼睛,祝玉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她只是想,这次的梦境好短。起身把书放在桌子上,她站起来,越过夏之舟回房间。 从头至尾,除了刚醒来的眼神,她再不去看他。 书本掉落在地毯上,无声无息,林一曾经说:“我们姑娘,就像是小王子星球上的那一朵独一无二的玫瑰花。” 祝玉问他想不想看四十四次日落,林一说不想。 “一天一次日落就可以了,而且这次日落代表着开心。因为日落之后就是夜晚,夜晚就可以抱着你睡觉。” 林一说着话的时候正抱着祝玉,原本对电影弥留的一点伤感全部都散了,祝玉有些羞愤地捂住他的嘴巴,“不能在这个时候说色色!” 林一放声大笑。 祝玉的步伐并不缓慢,她一步一步走上楼梯,身影消失在拐角。她的身形和以前看起来并没有太多改变,甚至好好吃饭的原因,之前因为悲痛暴瘦的脸颊重新圆润。 脸色也好,健康的红润。只不过,她愈发不爱讲话了,手机丢在不知名的地方,靠沈行雨每天给她充电,祝嘉见她一次哭一次,有一次她睡久了,祝嘉在她床前哭了好久,她醒来难得露出一个无措的表情,安慰祝嘉,“我没事。” 或许是祝嘉太伤心,真的为她流露出的难过,祝玉那天陪祝嘉玩了会积木,蓝牙音箱播放到一首熟悉的歌,曲调悠扬,淡淡的悲伤。祝嘉悄咪咪地按了下一首,祝玉却有些恍惚。 这首歌林一很喜欢,他们曾经在一起听歌时,点进评论区,热评第一是有个人让大家给推荐一些类似的悲伤的歌,第一个回复是:“既然伤心就多听些欢乐的歌吧。” 祝嘉换的下一首就是一曲很欢乐的歌。 “既然伤心就多听些欢乐的歌吧。” 因为这一句话,祝玉又撑了好久。 秋冬雨水多,一场接一场,十月,十一月,十二月,就这样过去。祝嘉艺考成绩很好,祝玉轻轻拥抱了她一下。 她还是没什么变化,常常盯着一个地方发呆,被打扰也不恼,被挡住也不恼,哪怕是你坐在她对面对她说话,她也会盯着你讲话的嘴唇,或者脸上一颗小小的痣,或者身后某一处物品。 终于到了冬季,今年好像有些冷,特别冷,下雨的天气,祝玉总是坐在窗前,从开始坐到雨停。 雨敲玻璃的声音太大,她不喜欢听,就打开窗户,冰凉的雨珠打在脸颊,那样钻心透骨的冷,她眉头都不皱。 祝嘉好多次阻止她自虐的行为,祝玉摇头说不用,说她这个时候才是在活着。 她说她在活着。 只有这个时候,她才能从麻木中波动一些涟漪,放出一些轻松,好让那些旧时的回忆有一个可以冒出头,让她怀念的机会。 像针扎一样冒出头,密密麻麻的疼起来,疼的她大口呼吸,才能清醒一些。 但她甘之如饴,只有这个时候,她才能不依赖梦境,那些旧时的回忆,才会在脑海里波动一下,她才可以坦然地在现实中思念起那个人。 这时候她就开始想念那些电影,回忆时总有一帧帧的闪回画面,让观众看,让当事者看。 为什么她没有,为什么她看不到? 她都那么努力的回忆了,还是不能再看到他的脸。 深绿枯黄的叶子都被雨打的落败,不知道哪里的花,应该是秋季遗落的,雨水一打就碎开,流水声里,尽是残败与美景。 那时已经快入春了,气温还是很低,今年或许雨水多,大雨一场接一场。 自残是有报应的,一场大雨过后的夜里,祝玉开始发烧,夏之舟在她床边,听她呢喃碎语,听她说好疼。 祝玉做了一场梦,梦里她回到那天,江边人群聚集,警察拉开界线,她抱着林一。 林一身上不断有血涌出,他表情很痛苦,连带着祝玉也痛。她喊救命,她大声喊救命,喊夏之舟救她,喊身旁路过的人救她,可是没人救她。 当然,她也没有死。 梦里的虚幻执念现实,祝玉无知伸出双手,她想要拥抱,便刚好圈住在她床前的夏之舟。 夏之舟又惊又喜,顺势把祝玉抱起来,慢慢地拍她的背,用毛巾擦她额头的汗,等着医生来家里。 祝玉还在梦里,梦里惨烈的场景已经转变,大片的晚霞从天边蔓延至眼前,林一显然已经无虞,祝玉劫后余生。 后怕和庆幸充盈心脏,祝玉微笑道,“没事了。” 现实里,她抱着夏之舟,抱得很紧,一只手还慢慢抚摸着他的背,嘴里断断续续地说,“不疼...没事...没事了...” 再见到天光,祝玉有些懵,胸口还在痛,一缕碎发掉下来,旁边有人伸手捋过,祝玉往那边看。 是夏之舟。 天光大亮,一室阳光,这是现实,昨晚那些是梦。 是梦,是她的妄想。 林一没有活过来,害死林一的人却在她身边。 他还抓着她的手,像是永远也不会放过她。 祝玉条件反射性的往后弹,太具体,太害怕,她的腰部重重撞在床头柜,撞的她身子前倾,摔下来双手撑在床上。 更多凌乱的头发落下来,祝玉好似被缠住,力所能及的氧气被抽干,一抬头,夏之舟黑亮的瞳孔里,有她这样一个小小的人。 一场噩梦消散,美梦化为泡影,颠覆的世界好似时光机,还是最智能的那种,都不用按下按钮,就可以轻易回到任意时间。 祝玉想回到初见林一那天,从最开始她就不会让林一走掉。 可人要面对现实啊,夏之舟不断说,“祝玉,珍珍,我在这里,别害怕。” 他以为她做了噩梦。 殊不知他就是她生活里好多噩梦的始作俑者。 “走开...走开,走开啊!”祝玉厌恶于他的触碰,大喊大叫让他走开。 夏之舟却往前想要抓住她安抚她,凑近了看祝玉一双眼睛里都是恨,那个监控视频里,林一帮夏之舟挡刀的画面是他们所有人不安于心的梦魇, “夏之舟,你为什么没有死啊...”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压的越深,爆发的就越厉害,祝玉痛苦到了极点,什么恶毒的话都肯说,她真的好希望她去死,或者夏之舟去死。 冤有头债有主,那些人已经进了监狱,可她还是控制不住地去恨夏之舟,如果不是他,如果没有他。 “你不是很厉害吗?你为了保护凌真真你以一挡十,为什么现在不行,为什么那几个人你都打不过?为什么要林一替你去死!” “你为什么不去死,你把我的小木头害死了你为什么不去死啊!” 每一句话,都似利刃利剑插入夏之舟的胸膛,他的心血淋淋的,可祝玉看不到,他也说不出口。 可谁的心里不是血淋淋的,从知道林一出事,祝玉的心早就被掰开扯开,恒久不断的血从里面冒出来,要将她淹没。 “为什么,不是你...” 祝玉闭上眼,所有情绪被埋藏,泪落下来,无声无息。 心短暂停滞几秒,很快又恢复缓慢的跳动。 夏之舟也会想,如果死的人是他就好了,这样林一和祝玉会好好度过下半辈子吧,这样祝玉偶尔想起他,也不是陌生,而是曾经深爱又遗憾失去。 他从前多恨林一啊,恨他抢走了祝玉,可生死关头,林一救了他,被扔进河里,林一把他推到了河边。 林一挨了致命的刀,林一沉入河底,而夏之舟幸存。 若祝玉在场,怕是会拉着他一起下地狱。 “夏之舟,好好活着。” “夏之舟,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夏之舟,你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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