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今看着许西泽,也不受控制地红了眼。 七年前,她捧着一颗支离破碎的心,在满堂的欢笑中唱着没有人懂的《富士山下》,连自己都觉得矫情。 七年后,她才发现,矫情不是关键,而是她搞错了一点。 他不是富士山,也不是遥不可及。 他只是她的许西泽,他触手可及。 * 出国的日子定在一月中旬,许西泽安排好了一切,要送程今一起去,没想到临到跟前又出了岔子。 一直负责照看许群山的护工打来电话,说许群山醒了。 这在医学上其实算得上奇迹,护工的口气也透着明显的兴奋,许西泽的脸色却在那一刻缓缓沉了下去。 因为太像了,事情的发展和七年前太像了。 不同的是,这一次,他垂在身侧的手没有颤抖多久,就被一双柔软的手掌攥了起来。 “一起去吧,”程今看着他的眼睛,“机票可以改签的,没那么着急。” 许兆阳在外地出差,得到消息也赶不回来。 二人到医院的时候,偌大的病房空无一人,和七年前的人满为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一个下台了这么多年的上位者,哪怕当年的势力再盛,该被遗忘,也依旧会被遗忘。 然而眼前的场景根本没有给许西泽时间对世事唏嘘。 七年的时间,除了最开始将许群山从谭江挪来京市的那些天,之后,他一次也没有来过医院。 以至于乍一见到床上坐着的那个男人,许西泽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或许是病号服太过宽大的缘故,男人的骨架比他印象中瘦小得多,英朗的面容不再,两颊凹陷下去,显得高耸的鹰钩鼻更加突兀,板正油亮的短发已经变成了一头枯草,间或还能看见白发,不长不短,杂乱地摊在脑门边。 从前的许群山,发起狠来,提起棍子可以打得他三天下不了床。 但此刻的许西泽几乎毫不怀疑,他一巴掌就能将面前的男人扇出血。 即使是这样,许群山朝他们看过来的时候,少年时代的阴影还是让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但他很快就发现,许群山的眼睛根本没有聚焦。 他更像是无意识地挪动了一下眼球,也不知道看没看见站在床边的二人,便又面无表情地把脸转向了窗外。 医生就是在这个时候进的门,许西泽默不作声地站在原地,看着许群山像个没有灵魂的牵线木偶被随意摆弄,直到一系列检查做完,才回过神,询问情况。 当年的车祸到底还是给许群山的大脑造成了不可逆的伤害,长年的植物人可以说是给这道伤害又加重了一层,现在人是醒了,但和没醒其实没什么区别,说不了话也认不出人,临床上叫认知障碍,俗称就是痴呆。 怕家属接受不了现实,医生说的比较委婉,却还是看见面前的年轻人白了脸,本着医者的职业素养,他还想再劝两句,没起话头,就被年轻人的女朋友抢了先。 “谢谢医生,”程今说,“大致情况我们已经了解了,您先去忙吧。” 家属的劝说肯定比他的管用,医生没有坚持,从病房里退了出去。 只是他没有想到,自己前脚刚走,程今和许西泽就跟着也从病房里走了出来。 准确来说,许西泽是被程今带出来的。 关于许西泽和他这个恶魔父亲的关系,程今亲眼见过,也听旁人说起过,而且毫不夸张地说,她知道许群山就是她和许西泽分别多年的罪魁祸首。 在曾经那个最不管不顾的年纪,她甚至不止一次动过心思,想替许西泽将他暴揍一顿。 可是看到他落得这样的结局,她的心里还是难免冒出一丝酸涩。 说不上来是善良在作祟,还是对命运的感慨。 她知道许西泽也一样。 甚至,许西泽此刻的心情一定比她要复杂上几百几千倍,所以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带着人暂且离开了那个令人窒息的房间,然后在空荡的走廊里抱住了他。 医院的白墙见识过世间最多的生离死别,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铝合金的座椅在白炽灯的映照下反射出冷白的光。 不知道过了多久,许西泽松开程今,缓缓站直了身子。 他知道自己从来都不是一个洒脱的人,他的心思很多,心上压的大山也很多,所以他总是冷着一张脸,企图用表面上的杀伐果决来掩饰骨子里的畏首畏尾。 是程今的出现改变了他,无论是高中的时候,还是和她在一起的这些日子,许西泽都能明显地感觉到,压在自己心上的东西正在一个一个地被拔除。 尽管不愿意承认,但许群山确实是最后,也是最沉重的那一个。 神奇的是,程今只用一个拥抱,就可以把他从泥淖中拉出来。 或许短时间内,他还没有办法找到一个平衡的心态去应对这一切,但他知道,她会永远在他身边。 这一次,谁也不会放手。 “我没事,”他笑了笑,捏着程今的指尖,一下又一下,“果然人还是不能做坏事,对吧?这是他的报应。” 话虽如此,许西泽最后还是没能如愿陪程今一起出国。 起初是因为公司合作的一个项目突然缺人手,而许兆阳又被困在外地回不来,他答应先去接手一段时间,没想到这一下就再没能脱身。 程今这学期还有几门必修课,没法再耽误,只能一个人先登上飞机。 课程多,教授的实验室也等着她从国内带回来的数据,她几乎连倒时差的时间都没有,刚一落地就闷进了校园里。 人一旦忙起来,时间就过得格外快,晃神的功夫,大年三十便到了。 其实一个人待在国外的时候,过年反而比在家里热闹,同一个街区,同一所学校,华人们总会聚在一起,有各种各样的活动。 过去的几年,程今都是这么过的,然而今年,她早早便谢绝了所有的邀约。 实验室在这天给所有的华人放了假,下午四点,她一个人拎着包,和要去参加聚会的同学们一一道别,匆匆往住处赶。 这是她和许西泽在一起之后的第一个新年,两个人说好了要一起守岁,因为许西泽在国内,免不了要去长辈家里,刚好有这个时差,他们就把守岁的时间定在了她这边的晚上12点。 这座城市有着和京市相似的气候,进入早春,刮在脸上的风没那么要命,却依然带着干燥的寒凉。 学校回家的路上经过一条唐人街,路上张灯结彩,音像店里放着熟悉的“恭喜发财”,乍一看上去,和国内的街道没什么两样。 以至于在自家公寓楼下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的时候,程今一个恍惚,险些以为自己刚走过一个隐形的时空门,被传送回了国内。 家门前的杏树不知何时开了满树的花,柔软的花瓣密密匝匝,连了一片雪白的天,而他就站在那天幕之下,黑色风衣,身姿挺阔,好像和周围融为一体,成了一幅画。 程今在原地愣了两秒,眼前的一切便缓慢地模糊起来。 风声在耳边呼啸,她踩着扑通的心跳,不顾一切地撞进那个沁着熟悉气味的胸膛。 很久之前的某一天,他们彼此约定,要在某个城市相见,可最终谁也没有遵守。 程今怎么也没想到,会在大洋彼岸的国度,听见那句迟到了七年的话。 他说:“程今,我来找你了。” 遥远的天边,金色的晚霞绚烂如火,风一吹,满树的花瓣簌簌飘落。 从夏到冬,由冬入春。 当四季走过一个轮回,重逢便成了时间线上的注定。 他们在荆棘丛生的世界里相爱。 于是世界也变得可爱。 作者有话说:正文完结啦~感谢所有追到这里的友友们!接下来会进入不定时更新番外和修文的时间,关于番外我自己有一些想法,也想征集一下友友们想看什么内容,来吧,评论区大胆留言,我会尽可能参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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