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蒋畅一直以来,运气都不太好。摊上这样的家庭,带伞不下雨,下雨没带伞,勤奋学习,高考却发挥失常…… 总之,看见他手里拎着瓶不认识的矿泉水,从车上下来时,她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某种程度来说,蒋畅相信人的缘分,缘分尽了,就如香灭灰散,缘分深了,无论在哪儿,都会再相遇。 就当不辜负这份缘,也不辜负那束即将枯萎的花。 男人走得不快,蒋畅手揣着口袋,远远地缀着。 服务站就这么点大,洗手间、便利店、餐饮店全在一块儿,“尾随”可以打着“顺路”的幌子,光明正大地进行。 他的脚步在中途停下,和一个戴眼镜,穿着时髦的男人说话。 应该是同行的人。 两人年纪相仿,戴眼镜的矮一些,可稍微走近了,才发现他也很高。 那送花人多高? 蒋畅对男人的身高没有太具体的概念,因她本身才一米□□,没遗传到半点家族基因。 用蒋磊做对比的话,他大概一米八四?八五? 眼镜男拿着几串关东煮在吃,“待会儿我去旁边加油站加下油,你要吃点东西吗?” “不用,我上个洗手间。” “行,那我待会儿来这接你。”他指了指杯中食物,“说好包吃的,四十五块钱,记得结一下。” 服务站东西这么贵?别是故意坑人的吧。 蒋畅正胡乱想着,戴眼镜男朝她的方向走来,她忙低下头,突然听他“哎”了一声,她心头一跳。 “赵兟,”原来他不是跟她说话,“你的车加92还是95?” “95,直接加满吧。” 眼镜男说:“你这养的吃油的怪物,加满估计不便宜。” 也没指望对方回答的样子,径直转身走了。 赵shēn?深,还是申? 直呼其名,语气又如此熟稔,两人应该是朋友? 蒋畅不爱与人交流,与陌生人连眼神交汇也要避免,但不妨碍她心理活动频繁。 猜归猜,蒋畅却没有继续窥探的想法。 走都走到这儿了,她打算进去看看。 便利店修得大而亮敞,蒋畅转了一圈,标价确实不低。 她挑了一盒威化饼,想想又怕渣掉到车上,不好清理,于是换成小薄饼,再加一袋绿豆饼。 收银员扫了条形码,说:“一共十七块八毛,在这里扫码。 ” 蒋畅去掏手机,上下摸了摸,空空如也。 落在车上,还是掉了?刚刚人多,被扒手偷了? 来不及回忆手机的下落,因为收银员此时正看着她。 后面还有人排队。 令蒋畅难堪的事发生了。 一般人会不以为然,直接说句“不要了”,走了便是,既不违法,也不扰乱公共秩序,可偏偏蒋畅做起来,永远潇洒坦率不了。 觉得自己耽误了排队人的时间,而收银员或许会腹诽:不买还来添什么乱。 “不好意思,我没带手机,我不……” 做完心理预设,蒋畅才开口,话未落音,斜前方伸出一只手,“嘀”的一声,扣费成功。 是赵兟。 他收起手机,对她笑了笑,“好巧。” 又怕她把他当奇怪的人,补了句:“前天在地铁上,我们见过一次。” 他也记得她。 蒋畅来不及思考这个问题,拿起东西和小票,往外走了几步,让后面的人结账。 两个人停在便利店门口。 不远处有桌椅,被人群挤坐得满当。泡面浓郁的香料气味,混杂着其他食物的香气一并飘来。 蒋畅这才抬起眼,直视赵兟。 前天,要么双方坐着,要么她坐他站,离近了,才发觉他这样高。 与他的南方人长相不符。 嗯,是她代入刻板印象了。 蒋畅迟疑半拍,说:“那个,谢谢你……我同事应该在附近,我找她还你钱。” 赵兟想也不想:“没事,不用了。” 蒋畅不喜欢欠人钱,何况是素无交情的陌生人,“那要么这东西给你吧。” 赵兟的眼神有点无奈,眉心也微微蹙起。 公共厕所设在旁边,出去要经过便利店,他路过时正好看见她窘迫的表情,又对那张脸有印象,顺便帮了把。 仅此而已。 那束花是一对卖花的老婆婆老爷爷所赠,他们说卖不出去了,免费送人。 想到自己,也曾于街头贩花,砸了一大把在手里,最后也是送掉了。他给两位老人两百块钱,说买走剩下的,却拿了一支走。 花带着不方便,扔了又的确可惜,不如转手他人。 暮春的花,盛放得不够艳,能为另一个灵魂带来一丝丝香气也好。 赵兟的想法很简单,只是当时,和眼下的他,都不曾预料,这缕香又会幽幽地,随着命运齿轮,飘了回来,萦绕他一生。 蒋畅观察他的表情,匆匆说:“如果你急着走的话,要不然,我记下你的微信号,晚些再加你。” 看来非还不可了。 赵兟看了眼手机,贺晋茂说加95的没什么人,他加完了,马上过来。 他说:“ZS──大写,再接0903。” 女厕所人格外多,陈婷排了好一会儿队才排到,出来时见蒋畅同一个男人站在一起说话。 稀了个奇了,世界这么小吗,这都能碰到熟人?还是个帅哥。 不过下一秒,帅哥就大步走了。 陈婷甩着手上的水,朝蒋畅走过去,“认识的?” 蒋畅一怔,想去寻赵兟,同地铁里一般,他去似一阵风,离开得不留痕迹。 “不认识,一个路人,”蒋畅含糊其辞,“他帮了我一个小忙,感谢他而已。” 陈婷便没有追问,说:“我们快走吧,老板估计在等了。” 走到外面,那台牧马人果然不见踪影了。
第4章 第三章 老板倚着车吹风,身上的烟味散尽了,两位女士方姗姗来迟。 “你们再晚点回来,”他揶揄道,“我就该考虑,是不是得去女厕所捞人了。” 陈婷抱怨说:“怎么这么多人?也不是什么节假日啊。” 老板说:“这两天茗城有一个展览,宿城很多业内人士、媒体之类的去参展。” 陈婷想了想,问:“智诚科技公司举办的?” “是。” 上了车,老板继续说道:“一路上那么多豪车经过,你没注意?” 陈婷欷歔:“看到了又怎样,就跟看咱们公司对面的高级公寓一样,看过就看过,不知道哪辈子买得起。” 他们聊天时,蒋畅找到自己的手机,它静静地躺在脚踏处,约莫是她睡着时没拿稳,掉了下去。 虚惊一场。 她在微信搜索栏输入:ZS0903。 跳出来一个用户,昵称就是ZS,头像是一只手托着一只白色比熊的脑袋。 看来,赵兟没有随意编撰一个账号敷衍她。 蒋畅留下简洁的申请好友信息:你好,我来还你钱。 相比现实,网络上的沟通,尤其是文字沟通,不需要调整面部表情、语气,不需要担心因紧张而失言,有足够的时间来组织语言,更令她自在一些。 等待对方验证通过的间隙,蒋畅拆了包绿豆饼,递去问前座的人:“吃饼么?” 陈婷摆摆手,“我在减肥,不吃零食,谢谢你啊。” 老板抽空瞥了眼,拿走一个塞嘴里,“正好有点饿了,谢了。” 蒋畅抿抿唇,收回手。 赵兟加上她了。 她叼着一只饼,发了个打招呼的表情包,点去转账,界面上显示他姓名的尾字。 兟。 读书时代养成的习惯,加上又从事文字编辑类工作,碰到不认识的字,她会查一下。 ——兟,在古籍里,是进步的意思。 所以是赵兟? 好特别的名字。 蒋畅补了零头,凑了个整,发了20过去,再跟上一个鞠躬道谢的表情包。 ZS:[已收款] ZS:如果多余的钱,是为前天那束花,其实没必要。 啊? 蒋畅有些蒙,她以为一个还钱,一个收钱,就没后续了。而他这句话,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 大酱炖大肠:不是的,我个人的习惯而已。 大酱炖大肠:目前的物价水平,不到三块钱,连一朵月季也买不到吧。 ZS:这样。 大酱炖大肠:嗯…… 好尴尬、生硬的对话。 所幸,他没有再发来消息。 继续开了不到一个小时,抵达茗城。 他们今天来茗城,是同一家企业协谈合作。主要是老板负责谈,陈婷和蒋畅在一旁听,偶尔接话。之所以带她们来,是因为想培养她们,好让她们以后自己拉项目。 茗城与宿城离得近,因城市发展问题,两城说是一衣带水、唇亡齿寒也不为过,蒋畅公司里也经常有记者往茗城跑。 对方需要请外包公司负责网站、官方号管理,开价不高,磨了一番,还是定下来了。 谈完已过午饭点,对方请他们一行三人吃饭。 “这家店在茗城很出名,要不是我前几天特地订了包间,恰逢这两天展览会,到那儿就没位置了。” 那家酒楼占地面积很大,共三层,一楼是大厅,二三楼是包厢,整体的布置处处体现中式风格,石栏、青瓦、灰墙、竹椅、花窗、红灯笼……而包厢做成亭子,旁边以假山假树隔开,每一面俱垂挂纱帐,起不到遮挡作用,但极有氛围感。 菜单更是制作精美,菜品却不知所云,怀抱鲤、诗礼银杏、孔府一品锅…… 老板自嘲说:“还好不是自己来,不然真是刘姥姥进大观园了。” 对方笑着接话:“名字取得新奇罢了,就是些普通的菜色。” 蒋畅家境普通,若不是工作机缘,难以来这种场合吃饭。 她的性格不适合应酬,她心眼不活泛,嘴皮子不利索,她更喜欢坐班,但谈下合同,老板会给她分成,逼逼自己,还是来了。 蒋畅今天穿一件浅蓝色牛仔外套,下搭一条卡其色直筒裤,头发扎成麻花辫,拨到一边,脸上抹了淡妆,坐在那儿,微微笑着,似刚上好釉未经烧制的瓷器,光有型,未有韵,总让人觉得少点什么。 蒋畅自中学时代便如此,一但进入陌生环境,周围再热闹,她一人安安静静,如喧嚣闹市中的一方雕像。 她不是天生内向,只是,人松弛不下来,宁愿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不试图融入进去。 她知道自己性格里这一大缺陷,常自我谴责,可却无力改变。 干脆,放任破洞继续破着,纵是用针去缝,也要留丑陋的缝线的。 老板同对方侃侃而谈,聊至兴起处,作势要叫服务员上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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