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会儿不知道姜刺玫是卿蔷,搞不懂老爷子发火的原因,只以为真是身边人说的本来就不受宠地借题发挥。 他会信,还是怪江今赴在江家,太没光了。毕竟江家养出来的孩子,都不会跟他一样‘矜而不争,群而不党’。 不过他倒是从没觉得江今赴是个清贵君子,他小学就认识江今赴,看得更明白点儿。 江今赴不是不抢,不是没野心,就是没东西能入他的眼、勾起他的疯劲儿,他志未立,也不想立,随便得很。 姜刺玫出现时,任邹行除了感觉江今赴可算开始跟个公子哥似的玩儿了,没什么太大反应。左右是个没背景的妹妹,进退不都由他二哥操控吗? 于是那会儿,他还在盘算到底什么东西能解开江今赴的封印。 后来沈河那事儿,任邹行确实心惊肉跳了,但江今赴收拾完人,又恢复了任凭雨打风吹去的模样,他想了想,推到了男人的占有欲头上。 再往后,就是江今赴被送出国了。 国外首站是医院,任邹行任劳任怨安顿完,累得不行,在走廊椅子上眯了会儿,醒来,江今赴没影了。 那晚上乌云白雪掺在一起,时不时还有几朵烟花炸上天,任邹行提心吊胆,等来了坐私机回了国趟又回来的江今赴。 他进门时绷带渗血,眼窝戾气浓得瘆人,任邹行问他干嘛去了,他也坦荡,说回去看看她走没走。 江今赴身边自始至终就出现过姜刺玫一个女人,这个“她”指的是谁不言而喻,任邹行心领神会,要联系北城把人给他绑过来。 当时他嘴里还嘟囔“一傍家儿还敢落井下石了”,被江今赴掷手机关窗的巨响打断。 零件残骸还在他脚边,他怔怔抬头,见江今赴被烟花闪得煞白,说了四个字:别找、别查。 任邹行被吓麻了,刚他要站偏点儿,那手机就插他脑袋里了,也就是那次,他冲江今赴吼“你因为一女人砸老子,我他妈看错你了”。 第二天他又老实回去了,说二哥,我错了。 他憋着气查了找了,什么也没有,姜刺玫就跟人间蒸发似的。任邹行抽了一晚的烟,有种本该如此的感觉,类似那种他二哥看上的女人怎么会普通。 江今赴正翻看江家所有涉足点的占份额报告,听见他话嗤笑了声。 任邹行被激得大放厥词,说什么等再碰见一定当场拿下。 晚宴见卿蔷第一眼,任邹行懵了,已经忘了他说过的话了,但还记得江今赴接得茬,脑子里也就剩下那一句: “用不着你,我的爱只够放过她一次。” 作者有话说: 江二:都别好。 ———— “矜而不争,群而不党。”化用《论语·卫灵公》。 第10章 chapter 10 他们的影子在接吻。 江今赴回了趟主宅。 四合院长廊两边园林里的紫藤又高了点儿,底下还荡着个卿蔷定制的躺椅秋千,古槐有人定期修剪,侧边池塘的锦鲤扑腾来去,正对主屋的方湖清可见底。 主院摆放的古董瓷器被每天悉心擦着,风吹日晒下反而有了另种光泽。 越往里进,越觉得整个景象像陆游先生的《假山拟宛陵先生体》中:叠石作小山,埋瓮作小潭。旁为负薪径,中开钓鱼庵。 应叔给他倒茶:“少爷可算回来了。” 江今赴点头:“应叔。” 应叔是从江家高层退下来的,无妻无子,便担了闲散的管家职,江今赴掌权后,他偶尔会在国内帮忙打点两下,不过更多还是在江今赴名下的宅子园子跑。 他不知道上京最近的事儿,事无巨细地说着:“您送姜小姐那个车厘子园我给搭了个玻璃屋,最近风大又正是成熟期——” “推了吧,”江今赴压着眉,冷淡道,“给您盖个别墅。” 这是......吵架了?应叔一直以为卿蔷当年跟江今赴一起走了,没想太多,乐呵呵说起别的。 中午用过饭,江今赴进书房,桃花芯木桌上摆了个玉盒匣,他眼神微微沉下去。 卿蔷送他的生日礼物,Cartier装艺时期的水晶配青金石匣,里面儿还堆了翡翠雕的翎管、白玉佛手挂件等古董珍玩,价格是上去了,就是怎么看怎么像棺材,还带陪葬物的那种。 她根本不懂收敛。 江今赴坐下,看着烦,拎起来想着摔了得了,电话突然响了。 “二哥!”任邹行那边儿有点吵,“你估计还不知道,卿蔷有个北美钻石矿的收购被卡了,被创极的重点实验室申建!” 江今赴不耐烦地“嗯”了声。 任邹行:“......” 任邹行:“就没了?” “我鼓个掌?”江今赴冷笑,听他那边儿赛车嗡鸣,“缠好你的人,没事儿少烦我。” “不是不是!别挂!”任邹行纳闷了,“咱不管啊二哥?” 自从回主宅,江今赴心头缠着股邪火,没什么耐心跟他废话,挂了。 任邹行没看见手机上显示的通话结束,还在自语:“不做绝点儿吗......” 江今赴没听到这句话,反倒看见条消息,来自玉盒匣的主人: “二哥,童家的股我让25%,不行的话,二环风景区的招标我退出。” 四合院头顶笼了片黑云,过会儿,书房传来声巨响,应叔吓了一跳,没敢进去看。 玉盒匣被江今赴好端端地拿在手中,书桌被踹得晃动,他狠狠闭了下眼,把东西放下,出屋了。 卿蔷对于想要的一向舍得下本。 包括他。 她也没考虑过,他早知道她是卿蔷了。 在第一眼之前。 又下雨了。 这次的雨很温吞,只是江今赴车开得太快,窗外极速倒退,好似在过漫长的水涡隧道。 初见那晚,他没想到她送上门,一瞬沉默过去,起了陪她玩儿的心思。 确实很有意思。 卿蔷感觉自己瞒得好,但她什么都不遮不掩,包括她出挑的能力、衿傲的脾性、以及习惯性的大手笔。 她无所顾忌,又所向披靡。 江今赴数不清那场游戏里值得记录的画面了。 有她存心要去掉他的冷心冷性,拉着他登上珠峰;有她故意先他一步跳伞,计算着秒数和他并排; 有她在四合院忙活一整天亲手装秋千;有她散着湿漉漉的卷发,和南城的人联系时的刻意冷欲;有她在高楼露台,风情款款又极尽含绵喊他...... 所以他从一开始中途打断、把人锁回家的想法,变成了再等等。 她是自由风,不是笼中雀。 结果人说走就走。 他的耐心、心软,她一眼不看。 江今赴驾车来到青藤,看山的人见他车牌犹豫,想拦又不敢,江今赴索性等他打电话,没过几秒,那人就挂了电话做请的手势。他反而不急了,慢腾腾爬开坡。 等上到半山腰,山顶响起轰然的油门声,跳出辆正红的ZENVO ST1。 江今赴狭长眸子微眯,手背筋骨撑起,挂挡提速。 两辆车在半路相遇,要撞上前彼此猛地反转,后胎“呲啦”一声画半圆后又分离,朱色超跑在原地飘了下扬长而去,另辆玄青滞留片刻很快跟上。 车尾甩起的雨滴与树叶被掀到一边,方才透过车窗看见的影子仿佛还在江今赴眼前。 卿蔷用红发带束起高马尾,露出修长冷白的脖颈,没化妆也没带首饰,整个人透着股素野劲儿。 她兀自向前冲,推背感让她发麻。 卿蔷挺久没这么飙过车了。 上次是刚回南城的时候,让她心乱撞车的人这会儿又追在她后面、在细雨里、在山间,有种强烈的穿梭感。 卿蔷瞟了眼后视镜—— 不见了? 她皱起眉,油门踩得越发靠下,手松松抓着方向盘,心不在焉。 “嗡—嗡嗡——” 就在一瞬间,侧边传来发动机刺耳的巨大轰鸣声,叶片跟着“咻咻”地蓄势待发,玄青超跑从林间小路钻出,势如破竹地超了她。 卿蔷感官变得极度敏锐,血液像是倒流在脑袋。 她计算着离观景点的距离,准备反超—— “嘶——砰!”随着敞篷打开,玄青超跑在观景台割地二百七十度急刹停下,躺椅被撞毁,车子刚好卡进,严丝合缝。 卿蔷猛踩刹车。 俩辆车形成T字形。 江今赴穿着领口大的半袖,动作扯得他衣服松垮,后颈的红痣在雨中连线,牵出道影,甚至叠合在他淡薄的唇上,他黑眸有多情弧度,懒散靠着车椅,望向她。 雨像败兴似的凶了起来。 卿蔷心跳如镭。 深山起雾,他们对峙。 江今赴额前黑发越来越湿,他没什么耐心地向后撇了把。 卿蔷下车了。 她对自己说,为了开采权。 江今赴没动作,只是看着她,没移过视线。 卿蔷想散开头发了,边抬起俩条细胳膊解发带边往过走,她穿了件儿黑红线条短T,一截白腰走起路来轻扭,往上是直线绷成的半弧,往下是配套运动长裤,比例没话说。 也不知道是江今赴的问题,还是她就是穿什么都自带撩人的艳,搞得暴雨都浇不灭他的火,他开口:“扎着。” 卿蔷真听了。 一扯发带两端,扎得更紧了。 她走到江今赴车边:“二哥喜欢看,那就多看看。” 反正他得不到,她不吝啬。 江今赴猜都能猜出她的言下之意,垂眼哼了声,在副驾摸了个袋下车。 车头在雨篷下,江今赴取出巾帕随意擦着,被雨打湿的面料粘在他身上,窄腰人鱼线将晰未晰,肌肉是能感受到的流畅紧实,他干什么都是散漫不羁的劲儿。 奇怪的是,两人挨蹭间,冷雨像沸腾成岩浆。 “二哥要是火气大,不如去淋——” 卿蔷一句话没说完,被拽到了擦干净的车头上,身下冷硬,身前炙热。 江今赴垂着头,搭在眉骨的碎发尖儿滴下水珠,坠到卿蔷锁骨窝里。 怎么形容呢? 像冰水落到烧红的烙铁,她体内翻滚的热血呲呲冒烟。 卿蔷无意间瑟缩下。 “原来这样才对你有用啊,”江今赴站在她腿间,双手搭在她身侧,似漫不经心的,“玫玫。” 又还给她一句。 本来自然垂着的裤子被抵到小腿上,夏天的衣服厚不到哪儿,她很轻易就感受到那蛰伏的力量,卿蔷被裹在他的热气里蒸发。 上次茶楼就试过了,江今赴身手比她好。 卿蔷不打算白费力气挣了。 她躲开了明眸善睐,望得更高了点儿,唇是干枯玫瑰的颜色,张张合合,说了句迟来的、又很俗的话:“江今赴,你变化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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