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她看到沈梓溪的表情明显僵硬了一瞬,很快被她挑眉掩盖下去:“他爱等就让他等着呗。” 段凌波索性不再管她,收拾好衣物,径直走向洗手间。 等她刷完牙,才反应过来,要是搁往常,沈梓溪肯定立马就飞奔下楼了,而不是说出这样一句气话。她料定他俩肯定吵了架,并且还不是因为一件小事。但沈梓溪不愿说,她也没有过剩的打探欲,也就没再继续追问。 后来,段凌波才知道,那天那通令沈梓溪不爽的电话,是林景初恋女友赵媛打过来的。打来电话时,她正在沈梓溪和林景合租的房子前等林景开门。 待沈梓溪赶到时,赵媛正优哉游哉地坐在她刚买的沙发前,吃着林景递过来的果盘,俨然一副女主人的姿态。 她早上刚喊来家政打扫过房间,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此刻的地板堆叠着一地混乱。 不论他们有没有发生啥,都把沈梓溪给惹毛了。 她走过去,二话不说地打翻了那个果盘,接着头也不回地走了。 等段凌波从洗手间里出来,她听到沈梓溪说:“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啊。”她不知道她为何会发出这样的感慨,也就没有随意附和。 * 另一边,马目正在收拾洗漱用品,听见动静瞥了瞥门口,见陆生尘这个点才回寝,又扫了眼他手中的红薯,颇为惊讶:“你刚刚没吃饱?” “段凌波买的。” 他“哦”了一声,忽然又“啧啧”地连叹两声。接着嘿嘿嘿地笑起来,一脸春心荡漾、眉飞色舞,兴奋异常。就好像昨天在公园里一块儿玩荡秋千的小朋友,今天在幼儿园小班又碰上了,极度兴奋。毕竟,成年人是不会这么赤.裸.裸地直抒胸臆,把心情直白地写在脸上的。 陆生尘拧了拧眉,顿觉受不了,直接给了他肩膀一拳:“滚吧你。”才把这尊大佛送走。 送走马目,他掂了掂外皮已然被烤焦的红薯,思绪开始飘忽。 一下子回到了2008年。 那年他高二,宁江下了好大一场雪。全城交通瘫痪,电力供应困难,校方组织同区学生一块儿步行回家。 那会儿他走在队列末尾,有个女生跟在他身后,走得极其小心,一步一脚印地生怕滑倒。可不知为何,走着走着,他突然发现后头没动静了。 陆生尘下意识地回头找她,视线搜寻了一圈,才在街对面的红薯摊前看到她。他当时就想,都什么时候了,还吃烤红薯?这丫头心可真够大的。 一时好奇心起,也没急着走,站在那儿等了等。只见那个女生小心翼翼地揣着还带有热气的红薯,慢慢走到一个流浪汉跟前,递给他。待那人接过,她才不慌不忙地朝队伍这边走来。 他那时候想,这女孩儿还挺有意思的。 走到后来,同学们纷纷归家,他也到了自家小区,打算踏进大门之时,发现往前走的队伍只剩女生一人了。当时不知出于什么心态,他毫不犹豫地掉头往前追去。 女生慢慢悠悠地走到自家小区门前,包里的手机突然响起。掏手机时那费劲的样子他都替她着急,所以向来不爱多管闲事的陆少爷无奈地摇了摇头,直走过去接过她手里的书包,等她讲完电话才转身离开。他记得那天好像还捡到过一个笔记本,想着改天还回去的。 那个笔记本放在哪儿呢?一时半会儿怎么都想不起来。 马目去澡堂冲了个澡,回来见他还是这副模样,一脸惊讶:“不是吧,老陆,至于吗?嫂子送的就舍不得吃啦?” 陆生尘瞥他一眼,懒得理他。 马目识趣地滚回自己床位,安静地打了会儿游戏,打着打着,忽然一拍大腿,站起来:“对了,社团下个月可以组织大家一起出去旅游,但是人数太少不给批。老陆,你带着嫂子一起来呗?”他蹲在他椅子旁,笑得像个狗腿子。 陆生尘眯眼瞧他,笑意带着点儿捉弄意味:“你自己跟她说去。” 马目的嘴角立刻耷拉下来:“可我没人家联系方式啊。” “没有不会问田李要吗?” 马目:“......” * 这边,段凌波刚准备躺下休息,不争气的肚子适时发出求救信号。她叹了声,怕夜里胃疼,挣扎了半天,还是爬下了床。 手机“叮”地一声响,她拿过来,看到田李向她发来群聊邀请,段凌波犹豫着点了“同意。” 须臾,马目向她发来好友申请,她蹙了蹙眉,也同意了。然后便看到新消息跳出来—— 【嫂子嫂子,下个月社团活动,组织大家一块儿出去玩,你要去吗?】 害怕被拒绝,他又发来:【老陆说,你去他就去。】 你去他就去。 这是什么新时代拒绝别人的好借口吗?摆明了拿她当靶子嘛。 段凌波舔了舔嘴唇,在屏幕上一字一字地敲下:【好啊,那麻烦你跟他说,他去我就去。】 收到消息的马目一脸黑线,这俩人闹着玩呢? 忍住破口而出的脏话,他飞快地回道:【行,那我就当你俩都去了。】 OK。 他转过身子,对陆生尘说:“嫂子说她去哦。” 陆生尘抬眉扫了他一眼,一脸不可置信。 马目瞬间乐了:“怎么,陆大神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这个结果吗?” 陆生尘没有否认。 就因为他没否认,把马目给搞郁闷了。他纠结了半天,语气犹犹豫豫的,仿佛找不到话由,良久才问出口:“话说,老陆,你究竟喜不喜欢人家啊?” 陆生尘还没从刚刚的震惊中回过神来,突然听到马目一本正经地疑问,一脸好笑地看着他:“你啥时候这么热心肠,开始操心起我的事来了?” 马目继续观察他的神色,见他古井无波,再次开口:“我就是觉得吧,段凌波跟你平时交往的那一挂完全不是一个类型,她看起来太乖了,禁不起折腾。你要不喜欢,可别耽误人家。” “你怎么知道我会折腾她?再说,我喜欢她有什么用,人家又没看上我。” 马目一脸诧异:“你觉得她没看上你?” “这不摆明了的事实吗?你也说人家看着乖巧,乖巧的女孩能看上我?” 这话说得倒也没错,马目静默了半分钟,终究没沉住气,多管闲事地提了一嘴:“我本来也以为人家看不上你,她看起来就清冷寡言,安静文弱。但今天你被许姿汝叫出去,大家起哄的那一会儿,我偷偷瞄了她一眼。那表情,跟田李每次和我吵架吵输了一模一样,想哭想得要死,就他妈死命憋着。这神情我看过几百回,肯定错不了。怎么说呢,就像是……认命的难过。” 陆生尘忍不住哼了一声:“你不去看面相挣钱可真是屈才,单凭一眼就能从人家表情里读出这么多东西。” 见他这会儿还在开玩笑,马目立刻严肃道:“正经的,我没开玩笑。你如果不打算追她,就不要再招惹她了,她跟别人不一样。” 她跟别人不一样。 不知为何,自马目说完这句话后,这一句就不断在陆生尘的脑中回放,像是高山上回声悠远的大钟,余音不绝。 陆生尘没吱声,只是呆呆地看着掌心的红薯,却又好像没在看它。他看起来很专注,端正地坐在书桌前,可又似乎很迷茫,脑袋被马目的话搅得一片混乱。
第12章 见那边没再发来新消息,段凌波也不急,放下手机,打开电脑。 她最近在翻译一篇小说,是任课老师布置的任务。全书共为24章,每人翻译一章,一章大约一万字。是课后作业,与期末考试成绩挂钩。 段凌波面对着这篇文档,脑子混乱了一个礼拜,仍旧没有思路。 其实,如果单单只是译出文章的意思,是极其简单的,但是这样文章就会失去原本的色彩。读者看完成篇,也无法体会到作者的逻辑与异国情调,难就难在这上面了。 她最近在梳理小说的细节与逻辑,希望能够通过清晰明了的逻辑,将文章的内涵翻译出来。才翻译了第一段,手机振动声响起,段凌波伸手拿过瞥了眼,见是好友生日祝福提醒,她有些无奈。正准备放下之时,忽然看到好友动态那一栏冒出了一个小红点,是方才跟自己聊天的那家伙。 好像有预感般,段凌波飞快地戳开那个小红点。 马目更新了空间相册。 一共有90张照片,他拍得可谓五花八门、乱七八糟,假山、流水、走马灯……摄影技术也是令人叹为观止。 段凌波一一点开查看。 直到翻到第50张,她才看到人,一桌的人,模糊得就像一片马赛克。她又往后翻了翻,手指在一张照片上顿住。 照片里,包厢的灯光昏昧,一桌人都是眉开眼笑的。唯有陆生尘,看起来特别平静。 他坐在靠窗的位子,窗外晦暗无光。头顶的灯光微微洒下来,将他的侧颜镀上一层黯淡的光。他的右手虚握着酒杯,脸微微倾斜,眉眼低垂,看不太清楚他的目光,但是给人的感觉就是满腹心事,与周围嬉笑面孔格格不入。难得穿了一件深色衣服,照片里却像是隐入了暗色的背景墙。 段凌波的呼吸一顿。 真奇怪,他明明是个活在热闹里的人,活在纷纷扰扰、声色犬马,众星捧月,可照片里的他,看起来却异常突兀。 就好像,他并不喜欢热闹。 即使被热闹环抱,仍旧十分孤独。 段凌波盯着这张照片,心中升起一股酸酸麻麻的滋味,手指也好像失去力气般,再也没有勇气往后翻。 这张照片戳得段凌波眼睛疼,她总觉得陆生尘这样的人不该是这样的,孤独这个词不应该和他扯上丁点儿关系。 他应该光明灿烂,被热闹裹挟,被繁华簇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跟高中时不一样,跟她最初见到他时也不一样。 此刻的面容看起来陌生而漠然。 某一瞬间,段凌波感到胸口有一股情绪涌了上来,是她曾经无数次思考过的,却从未找到答案的情绪。 究竟是谁,把他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段凌波不知道。 她飞快地放下手机,已经忘了自己是下床干嘛来的了,也无心再借着方才的心境继续翻译。 平复了好半天心绪,看到沈梓溪还在用功苦读,像是平时不努力、期末考前夜临时抱佛脚的考生。段凌波扫了她一眼,从架子上抽出葡语课本,翻开后头的总词汇表,默默地记了一遍。 arrepender,后悔;agonizante,痛苦的;apenso,附件,附属的。 怎么都是些消极词汇?葡语是这么丧的一门语言吗?段凌波忽然有些看不下去,又站起来,从书柜里取出笔记本,打算背些例句。 Agora,Inês é morta. (珍惜眼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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