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之前,宋萍问他:“前几个月江家贺爸爸帮你找的医生看完结果怎么样?” “不怎么样。” 那位医生说的比较委婉,没有完全掐灭他的希望,但是他心知肚明,就是治不好了。 羌问坐在玄关处穿鞋,宋萍从包里掏出一样东西放在鞋柜上:“我让朋友从国外给你带回来的。” 羌问瞄了一眼,是助听器。 他没拿,径直走向门口。 “近视了就戴眼镜,听力受损就戴助听器,我不懂你究竟在较什么劲。”宋萍看到他这副样子,火气蹭一下上来。 羌问今天听到这话一点没生气,平静地说了句:“我先回去了。” 宋萍总觉得他今天哪里怪怪的。 - 夏桢每天晚饭后都会下楼散步,她平时病号服外面套件羽绒服,穿个棉拖就下去了,今天换了身自己的衣服。 俞知见状,明知故问:“晚上有约会?” “他约我出去走走。” 夏桢涂完口红看了眼手机:“妈,你送我到恒茂广场吧。” 把人送到,俞知说自己在附近逛逛,要回去了给她打电话。 夏桢的背影淹没在人群中,俞女士面露担忧,不知道这个男生的出现是福是祸。 两人约好在恒茂广场见面,羌问下了地铁一路狂奔,比夏桢先到。 她老远就看见他了。 羌问似乎也感应到了,回头望向人群。 这次轮到他了。 “夏桢——”少年的呐喊像风吹过湖面荡起层层涟漪。 她又心动了。 目光交汇的瞬间,他们好像穿越回了西市。 她拨开人群小跑过去,站在离他半米远的地方。 羌问摘下自己的手套给她戴上:“干净的,早上刚洗过。” 手套里留有他的余温,夏桢轻轻握了握拳。 “今年的冬天可真冷啊。”她一开口,冒出阵阵白气。 羌问顺手帮她戴上羽绒服的帽子:“去坐摩天轮吗?” “好啊。” 两人对坐,摩天轮缓缓升空。 旁边是汾春江。 傍晚时分,江面波光粼粼,一片赤红。 他们各怀心事,看着高度一点一点上升,望着窗外的夏桢忽然开口:“你知道我为什么生病了还往西市跑吗?” “为什么?”他望向另一边的窗外。 “因为我根本不敢呆在家里,那些熟悉的环境只会让我多想,看见每一样老物件,我会想我死了它们还会在吗?看见家人关切的眼神,我会想我死了他们该怎么办,这种感觉比被病痛折磨更难受。” “每一个睡不着的夜晚我都在想,我上辈子究竟造了什么孽,这辈子要用这种方式来赎罪。其实我一点也不洒脱,每次一踏进医院就什么都不想做了,我会觉得我马上就要死了做什么都没有意义了。可出了医院,我又觉得好像还有重生的机会。” “其实我对熹花节许愿这件事并没有那么深的执念,是我强行把它变成了执念,因为我知道这很难实现,也只有这样,我才不会一天二十四个小时每分每秒都在想我生病了这件事。我才能够去享受剩下的时间,我不想把自己困在疾病的梦魇中。 所以我给自己列了很多事情,实现一件以后又添一件新的上去,告诉自己我还有很多事没做呢,我还不能死。” “今年夏天就像做了一场美梦,谢谢你羌问。” 夏桢的这些话像亿万根刺扎进羌问心里。 羌问想象过这一刻,她可能会又哭又笑地说自己怎么那么惨,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安静的让他手足无措。 她双手揣在羽绒服的兜里,帽子把额头捂得严严实实,平静地望着江面。 少年眼眶湿润,不敢回头。 狭小的座舱里气氛凝重。 夏桢摸到手机,从收藏列表里随便点了一首歌,她的声音几乎被前奏盖过:“羌问,如果我没生病,听到你愿意成为我男朋友我会很开心。” 羌问听出了她的顾虑,却还是问:“现在呢?” 现在也开心,但不能表露出来。 “现在是害怕。” “怕什么?” “怕别人骂我明知道自己要死了,还跟你纠缠不清。”她缩在角落里,说话的声音很轻。 羌问心疼地看着她:“你不需要在意别人怎么说,你只需要知道我的想法就行了。” 夏桢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听他继续往下说。 “我想一直陪着你,你别再不告而别了好吗?”男生的语气里有无奈,有乞求。 片刻后,她说道: “羌问,你见过癌症患者临终前的样子吗?” 夏桢撇头,手指捻着乌黑的假发:“我可能会掉光头发,日渐消瘦,变得很丑,甚至可能会癫痫。我不想让你看到这样的我,我希望我在你心中永远是明媚的,你想起我时全都是快乐的回忆。” 羌问也是个苦命人,他只需要认识西市的夏桢就够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可他并不这样想。 羌问听完苦笑了一下,憋了许久的眼泪顺着滑下,他只说了一句:“夏桢,你低估我对你的喜欢了。” 哪怕只有一个夏天也足以让羌问奉上后半辈子。 她有这样的魅力,她值得的。 摩天轮攀至最高顶的时候,他们紧紧相拥,羌问的吻轻轻地落在她的额头上:“所以,一定要让我陪着你,好不好?” 听他亲口说出这些话后,夏桢终于心安地趴在他肩上:“嗯。”
第36章 考研前三天, 夏桢去医院附近的咖啡店坐了会儿,听到对面两个女生在小声议论。 “最近这个男生可火了。” “好帅。” 夏桢下意识瞄了一眼,视频里男生骑着车逆风而去, 阳光穿过枝桠,落在少年的肩头还有他后座的花上。 “传说中的少年感。”女生捂着脸, 有点小激动。 夏桢没忍住又瞟了一眼。 她一眼就看出那花是宫灯百合。 一个十秒的视频, 两个女生愣是连播了五遍。 大数据的监听功能属实强大, 她打开手机刷到了和对面一模一样的视频,点赞一百多万。 夏桢顺手点进文案里的词条。 “提灯少年”, 她在心里默念。 宫灯百合又叫提灯花, 网友觉得这两个字好听所以给他取了这个称呼。 热评说他在花店兼职,底下有人扬言要买一百束,指定这个帅哥送。 有人回:“帅哥只送宫灯百合, 一百束可不便宜。” 夏桢笑笑, 买了两个碱水包回病房了。 病房的茶几上摆满了宫灯百合, 老夏在给花换水, 念叨着:“这小子还挺舍得, 有你爹当年的风范。” 夏桢心想得了吧。 “提灯少年”的视频太火了,连一天只刷十五分钟视频缓减一下压力的温滢都看到了。 温滢把视频转发给夏桢, 然后信息轰炸她:“羌问改行去送花了你知道吗?” “他这么有钱还去兼职, 吃饱了撑的吗?” “但你别说,他长得确实挺帅的。” 末了, 温滢发来一张截图, 是最新一条视频下面的热评。 夏桢点开看。 网友A:“我连着两天在人民医院看到他了,他该不会专送医院的单子吧?” 网友B回复A:“对对对!我今天早上也在人民医院遇到他了。” 网友C:“羡慕汾春的小伙伴。” 网友D:“有没有博主采访一下这位帅哥啊, 五分钟之内我要知道他的一切。” 夏桢心一沉,假装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回了句:“谁知道呢。” “你俩到底咋了。”温滢总觉得这两人之间怪怪的。 夏桢删删减减,最后什么也没敢说:“等你考完吧,这事儿一时半会儿讲不清楚。” “OK!”温滢配了个吃瓜的表情包。 那时她傻乎乎的以为夏桢要和她说的只是八卦。 老夏摆弄完花,伸长脖子“哟”的一声:“小白衫又来了。” 羌问几次来穿的都是白色的衣服,老夏私底下便这么称呼他。 “小白衫大几了?他不用上课吗?” “……” 羌问今天比往常来得早,他敲门进来的时候夏桢已经换回病号服了。 “叔叔好,”他照常先跟老夏打招呼。 老夏点点头,颇有眼力见地说:“我下去买点东西,你们聊。” 夏桢看着满桌澄黄的花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宫灯百合?卢思忆告诉你的?” “嗯。” “所以她也知道我生病了?”夏桢不咸不淡地问。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羌问直言:“生病的事是江家贺说的,他们一直想来看你,被我拦下了。” 夏桢没说什么,只道了声谢谢。 她确实不想让太多人看到她现在的样子。 夏桢走到窗边,楼下的树叶子全黄了,羌问送的宫灯百合倒是开得很好,可她却说:“明天开始你别送花了。” 羌问快步上前,语气紧张:“你要是看腻了,我换别的。” 夏桢一秒没说话,他就急了:“这不是普通的花,这是带着满城祝福的花。” 视频在网上疯传,网友祝福少年与他所爱之人长长久久。 “不是花的问题。”她把视频找出来又放了一遍,“温滢刚才来问我了,我只能骗她说我不知道。还有最后三天,我不想她在这个时候因为我分心。” 羌问轻轻碰了碰垂挂下来的花,说了声“好”。 最近一直是阴天,夏桢本就不喜汾春的天气,心情肉眼可见的低落。 她抱着相机,反复地看之前在西市拍的照片和视频,仿佛隔着眼前的小框能闻到表舅店里的咖啡香,能感受到沁人心脾的雨林气息和少年院子里被阳光 殪崋 暴晒后的白T。 羌问坐在旁边一同陷入回忆。 他怀念她创造的独家夏天,夏桢怀念一切鲜活的美好。 夏桢看的专注,全然忘却羌问今天满课,想起这件事后立马把他赶了出去:“快回学校上课。” 他一手抵着门,一手拉着夏桢:“没关系的,上周点过名了,这周不会点了。” “万一呢,你想挂科啊。” “我跟室友打过招呼了。” 她把人拉回病房,问他:“你去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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