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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婶在害怕。”从卫生院走出来时，裴述这样说。 “怕周叔走吗？” 裴述摇了摇头，却在心里回了季青的问题，她怕周叔像你一样，望不到，抓不住，连个念想都没了。 季青一时间有些失神，裴述却不让她在酸涩的情感中沉沦，“走吧，我饿了。” 裴述拉过季青的手腕，往摩托车的方向走。 日子过得挺平淡，裴述每天都会陪着他们进到每家每户的田地里，虽然裴述时不时会被人拉去扯皮，然后回来拍拍季青的脑袋，轻声说：“别多想，他们闲的。” 其实季青不傻，她能猜到这些和裴述一起在镇上生活了十几年的人都跟他说了些什么，比起她这个真正的本地人，横插一脚的半乡人更得他们的喜欢。 但季青厌烦他们对裴述的喜欢，固化的思想会成为无形的枷锁，根深蒂固的偏见会在不知不觉中同化异乡人，她不会喜欢那样的裴述的，也不想让他变成那样。 她竟从中窥得了自己对裴述的不舍。 临行前的最后两天，夏烟和陈景延吵架了。 陈景延靠着自己的关系早就得知这地方被否了，于是他的策划案敲了一半便不敲了，夏烟本想问问陈景延他那边的策划案进度写的怎么样， 看着夏烟兴致勃勃的同他商讨，他没忍住问她，“我挺好奇，你是不是被人卖了还乐呵呵的替人数钱啊？”他的弦外之音惹恼了夏烟，本就对他这幅大少爷做派有些不满的她，直接冷了脸。 季青跟着裴述在外消完食回去的时候，就看到夏烟涨红着脸，陈景延在一旁冷眼瞧她，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些不那么令人愉快的事。 “夏烟，你没事吧？”季青靠过去，拍了拍夏烟的肩膀，轻声道。 “青姐，他说的是真的吗？这地方上头是不是已经否了？”夏烟转头去看季青，眼眶微红，看样子是受了委屈。 一旁的陈景延闻言冷哼，“你问她？她连这地方被否了都不告诉你，问她有什么……？” 话音未落，陈景延感觉到自己的手腕被人攥住，他神色一僵，朝那人看去，只见裴述目光沉沉地看着他，明明什么都没说，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季青叹了口气，“坐下说吧。” 季青拉着夏烟并排坐着，陈景延被裴述拉去了后院。 “其实景延很早就发觉了这地方不合格，我也知道，早在一个礼拜之前我就上报了，不告诉你们也是怕你们不会用心写这份策划案，徐总派你们来就是为了让你们结合现实来写策划，提高策划案的可行性，而不是像其他新人一样，刚开始就写的天马行空，苦的还是你们组长和我。” 季青这几天看了手底下组长发上来的资料，策划部这次就收了这两个新人，加上公司裁员，实在没有精力去指导他们，徐书弈只好找她当那个带新人的冤种。 要不说徐书弈是个商场滑头，压榨起来那是得心应手，要不是看了那些资料，季青还真以为徐书弈良心发现，多加一礼拜当给她放假了呢。 季青想了想，“你的策划……按我教你说的改就成，虽然还不适合当做正儿八经的报告提交，但总归有进步。” 总得来说就是，一言难尽。 没必要的修饰词太多，重点不突出，看策划案的人有这时间还不如去看本小说，她从组长坐到总监的位置已经太久没带新人了，感谢她的老板，让她再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辣手摧花。 夏烟坐着缓了一会儿，才给了季青回答，“我知道了青姐，谢谢。” “嗐，工作嘛，本来今天晚上就准备跟你们说了，我们明天就得回去了。” 夏烟张大了嘴巴，“这么快？不是说一个月起步吗？” “那是正常的考察流程，这地儿都不合格了还考察个屁啊。”按照进度，他们这会儿应该在给当地人做思想工作，看他们这抗拒的样，我都怕别人本意来度假，结果白挨了顿打。 适时，陈景延和裴述也从后院走了回来，陈景延站在夏烟跟前，手攀着白皙的脖颈，耳尖有些泛红，扭捏道：“抱歉，我一时没控制住脾气。” 不光夏烟，连季青都愣住了，倒是裴述，悠然自得的站在一边，好似这边发生的一切都跟他没多大关系。 “没，没事儿。”夏烟磕绊着应了过去。 陈景延说完就跑楼上去了，季青一副见了鬼的表情看向裴述，“裴哥你跟景延说什么了？” “没什么，就劝了两句。” 说是劝其实也不准确，裴述把人拉到后院就说：“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陈景延把头歪向一边，脸色照旧不大好看，也没吭声。 裴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轻笑一声，“你就这点儿出息？” 不知是陈景延误会了裴述话里的意思，还是裴述说的就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反正这句话之后，陈景延就进屋了，然后就发生了刚刚那一幕，有些诡异但正常的画面。 “那你们聊，我先上去了。”夏烟很识趣的不想当电灯泡。 裴述自然而然地走到季青身边坐下，季青开口想说什么，手里的手机微微发出震动，季青低头去看，是之前给裴述找房源时，加她微信的对门邻居。 对门邻居：房子找好了吗？ 季青挑眉，难不成他要搬？那之后岂不是能和裴述住对门。 季青：还没，有推荐？ 对门邻居：之前打算跟我男朋友合租，这几天东西也收拾好了，打算转租 对门邻居：想着跟你是对门就先问你了，怎么样？要不问问你朋友感不感兴趣 季青：正好，他就在我边儿上 季青抬头时，裴述也正看着她，两人的视线直接对上，季青笑着开口问道：“对门邻居要转租，我住的那小区安保、环境都不错，考虑考虑？” 裴述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续而点了点头，“行。” “那好，我回她了。”季青低头打字。 季青：他答应了，我们后天到 对门邻居：收到.jpg “成了裴哥。”季青抬手拍了一下裴述的肩膀，对方却只是看着她。 “怎么了？”季青歪着头问。 “明天就走了？”裴述的手放在一侧，不安的摩挲着裤腿。 “对啊，又是一项早起挑战。” “那……看日出？” “什么？”季青一时没反应过来，不知道为什么话题会转的这么突然。 “瞧你这样，下次回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上山看次日出吧。”像小时候那样。 裴述的手指弯了弯，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感到心慌，即便季青说会带着他一起走，但他还是没由来的感到恐慌，他又觉得害怕了，如果在充满回忆的小镇上无法让季青对自己萌生不一样的感情，那离开了这里他又有什么筹码让季青喜欢上自己呢。 裴述与外界脱节了四五年，连上公交刷码这件事都需要别人来教，这样的他对比起季青身边的人，总归是落在下风的。 好像只有他守着那十几年的记忆活在了过去，所有人都在往前走，只有他不知不觉的被留在了原地。 “行啊，正好他俩也需要点事儿缓和一下。” 裴述张了张嘴，看着季青，到底没说出口。 他本意是想只有他们两个人上山，但带上夏烟他们好像能让季青心情不错，那就这样吧。
第23章 日出烈阳 离开镇子前的最后一个早上，几个人起的比平时都早，因着昨天发生的事，两位男士被落在了后头，两位女士相互帮衬上了山。 夏烟走在最前面，季青而后，再是裴述、陈景延。 终于上了山顶，在太阳升起之际，起了些风打在了几人的身上，夏烟舒服地伸了个懒腰，不知怎的队伍变了，陈景延站到了夏烟身侧，见人动作这么大，还企图伸手，怕人站不稳，但还好夏烟没什么事，陈景延只好把手垂回了原位。 天边一点点的泛起红，几个人并排坐下，红光穿过云层一点一点变得夺目，天上的迷雾虚虚遮盖住光，让天脚下的人可以来得及看清它的容貌。 季青感觉有一道视线落在了自己的脸上，去寻，却只探得收敛住情绪，紧抿着唇的裴述。 他是在紧张吗？季青看着裴述的侧颜想。 不等她收回目光，裴述先一步将头转了过来，两人视线相撞，裴述轻声开口，“季青青，再想想……” 裴述的声音很轻很轻，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他在不安。 柔和的光线打在裴述的脸上，季青有一瞬的恍惚。 小时候，她缠着裴述看日出，然后呢？好像是她睡过了头，睁开眼就看到裴述坐在自己的床边，察觉到她醒了之后，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季青青，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好奇怪，那明明是个笑，季青却能感觉得到裴述不高兴，就像眼前的裴述一样，他只说了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季青就听出了他藏在其中的不安。 后来的那场日出他们去看了，那时他们多大，季青记不清了，好像走到一半是裴述背着她上去的，到底是年纪小，他们登上山顶时，太阳已经露出了一半，就这样看了一场不算日出的日出。 回去后，裴述说再带她来一次，季青拒绝了，因为自己的体力实在差，爬一半还要连累裴述背自己，她不想裴述这么累。 而现在，裴述让她再想想，想什么呢，她对他的感情吗？虽然季青不明白裴述话里到底是什么意思，但他的不安绝对和两人间的关系脱不了干系。 一定要是喜欢吗？季青想，如果她的存在于裴述而言很重要，那就拉他一把吧，反正她也没有喜欢的人，试试吧，季青回望着裴述的眼睛这样想。 她对裴述的感情比起喜欢反倒是习惯更多，她想起自己曾经在刷短视频时刷到的一个问题，你会选择你爱的，还是选择爱你的。 而如今这个问题摆到了季青面前，她没有爱的人，那就选一个爱她的吧，她这样想着，回望的眼神里透着坚定。 许久，季青轻声唤他，“裴述。” 裴述的眼睫颤了颤，裴述很少听季青喊自己的大名，小时候是哥哥，现在是裴哥，这也许不是第一次，但肯定是裴述印象最深的一次。 “我想试试。” 不一定要喜欢吧，季青想，合适也很重要，她觉得裴述是适合自己的人，至少现在她想安抚裴述的不安。 裴述的眼中仿佛掀起了一阵巨浪，他不自觉的抬手抚上季青的脸颊，低声应着她的回答，“好，我陪你试试。” 天光大亮时，明艳的阳光洒在两人的身上，那好像不是太阳的，是裴述那份炙热爱意迸发出的光。 下山时，两人的手是牵着的，就连季青本人都没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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