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阴沉沉的冷极了,没一会飘起了小雪,漆夏戴上帽子,出神地望着枯树枝上的积雪。 南方孩子没见过雪新奇的很,她伸手去接,忽听身后一阵说话声,漆夏回头看去。 是一群同龄的男孩子,手里拿着滑雪板从远处走来,勾肩搭背地说笑: “繁哥,前天玩密室你不去,昨天吃烧烤你也不去,今天可算把你约出来了。” “阿繁是不是有滑雪场会员,那咱们今天门票全免是吧?” “话说繁哥,你这块粉色滑雪板怎么回事,看起来……怪符合你陈公主气质的。” 笑声和说话声交杂,在寂静的巷子口格外清晰。 “公主你个头,这玩意儿我妹和我妈贴的。” 最后这道嗓音偏沉,很纯正的京腔,懒懒散散的调子,带着点鼻音,听起来漫不经心。 漆夏目光穿过雨雪,一眼看到人群中那个抱着粉色滑雪板的男生。 距离有点远,看不清具体的长相,只知道他个子很高,戴一顶黑色毛线帽,脑门上架着圆形滑雪镜,黑色冲锋衣和工装裤,脚下是一双白色运动鞋。 这样冷酷的装扮,粉色滑雪板在他手里确实有点突兀。 同伴调侃:“陈公主,今天报销门票吗?” 有人弯腰从地上抓起一把雪,团紧实了猛地砸过去,哈哈大笑:“陈公主是你叫的吗?叫公主殿下——” “来劲了是吧?”他笑骂。 “来啊来啊!” …… 其中两个人莫名其妙打起了雪仗,你来我往谁也不让谁。 漆夏担心被误伤连连后退,但失控的雪球并没有放过她,刚退到树下,只觉眼前一白—— 一只雪球朝她脑门飞奔袭来,猝不及防的速度,漆夏反应过来想要躲避已是来不及了,她下意识闭上眼睛,等待着这场飞来横祸。 然而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斜里横出一只胳膊,凌空一挡,雪球啪唧砸在地上四分五裂。 意识尚未回笼,呼吸间弥漫着一种清爽的味道,漆夏心跳莫名漏了半拍。 旋即,清朗的少年音响起,这次是在耳畔,不再隔着风雪,“抱歉,没伤到你吧?” 眼角余光里,漆夏瞧见男生的运动鞋和一截粉色滑雪板,视线稍微往上,男生的喉结以及下颌线映入眼帘。 他的喉结像一个尖锐的直角,下颌线利落凌厉,仅仅看到这里,便有种这个人应该不好糊弄的感觉。 漆夏脸颊微微一热,回应说:“没有。” 男生淡淡嗯了声,没再说什么,他的同伴在不远处叫他:“繁哥,走啊——” “来了!” 男生没再停留,大步向前跑去,风雪里传来他的声音:“消停点儿,滑雪场上见分晓,公共场合别误伤人。” 有些人天生就是领导者,他发话没多久,雪球大战便停了。一群少年嘻嘻哈哈从漆夏身旁经过,带起一阵冷风。 此时雪势渐大,雪花纷纷扬扬落了下来,簌簌声不绝于耳。 漆夏抬头,隔着风雪视线模糊,却看清了他挺拔的背影。 很奇怪,这个男生莫名有种熟悉的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漆夏有点遗憾,刚刚没有看清他的脸,更没有说句谢谢。只是漆夏没想到,她这点遗憾,晚上就被弥补了。 从商场回来,正巧陈奶奶有空,漆夏跟着漆兰静去见恩人。 “这就是夏夏吗?”陈奶奶年过七十下肢瘫痪,人坐在轮椅上,精神却很好,她有些感慨地望着漆夏,“好孩子快过来,让奶奶看看你。” 漆兰静说过,陈奶奶是个大善人,不仅让漆夏借住在家,还帮忙办妥了转学的事,不然仅凭漆兰静,是很难把漆夏转进京大附中的。 漆夏走近,当面给陈奶奶弯腰鞠躬,“奶奶,谢谢您……” 话没说完,她的手就被老人握住了。 陈奶奶让她坐在自己身边,眼睛红红:“长得真俊!你家里的事我听说啦,小小年纪真是难为你了,安心住下好好读书,缺什么就和你姑妈说。” 陈奶奶的手温热干燥,暖暖的,漆夏被她握着手,想起去世的爸爸,乙洲岛的妹妹有点难受。 她吸了吸鼻子,忍住眼泪。 陈奶奶出生,祖辈几代都从事教育工作,从小金尊玉贵,心软眼泪浅。 她拍拍漆夏肩膀,语气哽咽:“不怕不怕,以后都会好的——” 漆兰静被情绪感染,也偷偷用袖子擦眼泪。 陈奶奶又说:“我儿子公司有个助学项目,要不让他资助你学费生活费什么的……” 话没说完,漆兰静赶忙打断:“不用老太太,能有个住的地方已经很感激了,剩下的我自己可以。” “好吧。”陈奶奶没再勉强。 这时候,门口传来响动。吱呀一声门被推开,有人走了进来,打破屋内沉闷的气氛。 风雪涌入,带来短暂的寒意,漆夏循声望去,就见一块粉色的滑雪板立在玄关处的柜子上。 时间在这一刻变得缓慢,漆夏坐直了盯着玄关,心跳莫名有些快。紧接着,滑雪板的主人走了进来。 是他! 认出来人,漆夏呼吸微凝,手脚僵硬得好像冻住了。 陈奶奶推推老花镜:“怎么这时候过来了?你一个人?” “嗯,在西岭玩得太晚不想回去了,借住一宿。怎么,不欢迎啊?” “别贫,过来见客。” 他走了过来,漆夏目光慌忙移开,又不受控制地偷看。 少年身量颀长,一身黑衣黑裤,他扯掉帽子和滑雪镜随手丢在柜子上,大步走近。他的头发在客厅灯光着色下,带着点淡淡的棕,眉目疏淡,长相尤其出众,像漫画里走出来的人物。 漆夏有些坐不住了,顿生局促。 陈奶奶介绍:“这是漆阿姨的侄女,以后也在附中读书。”然后又对漆夏说:“这是我孙子,你们一个学校的正好认识认识。” 漆夏想,自己应该站起来自我介绍一下,但这会她的大脑好像罢工了,坐着不动一点反应也没有,像根木头。 男生没察觉异样,撩起薄薄的眼皮看她一眼,目光浅淡不带任何情绪。 他说:“你好,陈西繁。”
第2章 很少有人知道,这其实并非他们第一次见面,陈西繁这个名字,两年前漆夏就记住了。 那是初三的暑假,乙洲岛北麓中学组织学生去岚城参加夏令营,这个夏令营并没有限制条件,交钱就能去。漆夏因为中考成绩不错,获得了免费名额。 夏令营总共七天六晚,除了北麓中学,还有很多其他学校的学生。大家来自五湖四海虽然之前不认识,但年龄相仿,很快处成了朋友。 只有漆夏是个异类,七天六晚除了必要的团体活动,她都一个人呆着。 原因很简单,漆夏被人针对了。 或许因为肥胖,或许因为家境不好,从初一开始,漆夏在北麓中学就一直被班里的几个女生针对。她们张口闭口叫她胖妹,撕过漆夏的课本,在漆夏课桌里放过蜘蛛,逢人便说漆夏是个卖鱼女,造谣她身上有股鱼腥味。 久而久之,班里的人见风使舵,都不愿意和她玩儿。 漆夏刚开始还会分辨几句,后来就习惯了,只是更加努力地学习。不巧的是,这次夏令营那几个女生也在。 有她们在的地方,漆夏注定被孤立。 夏令营最后一天的行程是参观海洋馆,为了方便统计,带队老师给每个学生发放号码牌,要求两两组队。 漆夏的号码是七号,大家很快找到了同伴,有同校和同校的,也有同校和外校的,只有她找不到人组队。 几个女生悄声讨论: “听说七号那个女生身上有股鱼腥味,和她组队肯定会被薰吐的。而且她这么胖,一定很能吃吧!” “自制力不好什么都吃的女生肯定胖啊,不过她身上为什么有鱼腥味?” “她家是卖鱼的呗。” “嘿,小胖,你自己一队吧,别拖累别人了。” …… 笑声混含讥讽的言辞,众目睽睽下,漆夏犹如捆绑着被火烘烤的鱼,浑身疼痛却动弹不得。她问了好几个人,都没有谁愿意和她一组。 那天的阳光很刺眼,刺眼得让漆夏想掉眼泪。 青春期的女孩子总是有那么点自尊心的,即便她已经很努力地忽略那些声音了,但还是控制不住地难过。 她也不想变胖,但是不打针吃药病又不会好。曾经她也试着生病时减少吃药打针的次数,但后果就是病情加重,打更多的针吃更多的药。 还有啊,每次去爸爸的店里帮忙后,她都会洗澡换衣服,身上根本没有鱼腥味,他们为什么要造谣?十五岁的漆夏,不能理解这种莫名其妙的恶意。 漆夏沉默着,泪水已经在眼眶打转了。 静静呆了一会,她决定去找老师帮忙,看看有没有人和她一样“被剩下了”。也是这时,不远处传来男生的对话: “阿繁才来啊?干什么去了,没精打采的样儿。” 男生淡淡嗯了声,光听声音就觉得他很困:“昨晚熬夜看球,起晚了。” “哈哈那怎么办,参观海洋馆你还去吗?” 他的声音还是懒懒散散的,“干嘛不去?岚城海洋馆全国第一,不去这趟亏了。” “那你赶紧找人组队吧,两人一组我们都快出发了。” “还有谁单着?” …… 漆夏知道这个男生,因为夏令营期间女生们实在讨论过太多次了。 女生们说,他是京市人身份证号110开头,爸爸是最早一批从机关辞职下海的企业家,妈妈是著名舞蹈演员,爷爷曾在空军部队开飞机,名副其实的大院子弟。出生好长得好就算了,人家还是个学霸…… 随着男生到来,周围安静片刻,女生们目光齐齐聚在他身上,蠢蠢欲动。 这样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大少爷,距离漆夏生活实在太远了,远得让她不敢生出一点幻想。她忍着泪转身,就看见一个清隽的身影逆光向她走来。 “等等!” 男生小跑过来,转眼的功夫就到了身旁。 距离拉近,漆夏看见他穿着白T恤和运动裤,头上戴着顶黑色鸭舌帽,干净清爽的样子。 热烈的阳光在他身上跳跃,男生扬扬下巴,自来熟的语气,说:“找到你了,七号同学。” 他的声线淡淡的,笑容却很暖,“我可以当你的队友吗?” 因为他的突然搭话,漆夏身上骤然聚集了众多目光,好奇的,探究的,还有嫉妒的…… 漆夏不是那种喜欢出风头的人,这让她紧张到几乎说不出话来。 男生自我介绍说:“ 我叫陈西繁,耳东陈,西江月的西,繁星璨璨的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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