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屈肘搭在窗台,低头咬烟,脊背略凹,而后是微微放松的姿态。 带一点漫不经心。 室内雾气氤氲,淡灰的烟将他脸笼罩,冷调白的肤色此刻看着越发的凉。 宁枝静静等他抽完一支烟。 室内比方才还要阒静,除开煮茶的咕噜声,一时都没人讲话。 宁枝意外不觉得时间难捱。 “宁小姐。”他抽完一根烟,任由春风吹散屋内的烟味,方才关上窗,坐回她对面。 目光一瞬间锐利。 要不是知道这是相亲局,宁枝估计会把面前的桌子当成谈判桌。 前菜结束,主菜得上桌了。 男人不急不缓启唇:“我是个商人,做事讲究效率。” 宁枝笑了下,声音很轻,将话题挑开:“奚先生更像读书人。” 男人似乎扯了下唇,又似乎没有,看着她的目光重新带上点审视。 老实说,他看人时很有压迫感,宁枝饶是再淡定,放在桌上的那只手也不自觉扣了下掌心。 她过来相亲,只是为了让外婆放心,至于恋爱结婚,她根本想都没想过。 宁枝本打算说服对方,一起应付家长,届时就说两人性格不合,实在处不来之类。 但现在看来,对方并非好相与之人。 也不知她的计划还能不能成功…… 宁枝端起茶,抿了一口,状似无意问:“你觉不觉得,只见过一两面的人坐下来谈结婚,很像先吃饭再做饭,其实本末倒置,顺序错了?” 奚澜誉淡淡瞥来一眼,示意她继续讲。 宁枝垂眸,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随后,她坐正,同他的目光不卑不亢对上:“今天见面是家里的安排,说实话,婚姻暂时不在我的考虑之内,恐怕给不了奚先生要的'效率'。” 宁枝说完,拎上包起身。 对方是聪明人,与其迂回,她不如直截了当表明自己的态度。 反正到最后都会被他识破。 雪松混合烟草味,在屋内缓慢流动,门把手有些冷,映出这屋子里毫无人情味的景,宁枝恍惚间想起,幼时住在外婆家,她总爱爬上屋顶看的那轮冰凉的月亮。 推门刹那,背后有道男声漫不经心响起,“宁小姐怎知自己给不了?” 那语气里的笃定,让她推门的动作顿了下。
第02章 短暂的沉默。 宁枝推门的手稍一用力,包厢门再次关上。 奚澜誉坐在原位重新为她沏一杯茶,缓缓出声,“宁小姐,选择权在你。” 游刃有余的语气,让宁枝相信,无论是走还是留,对方都有办法让她心甘情愿配合。 宁枝重新坐回去,抬眸:“奚先生不会是想强人所难吧?” 奚澜誉似乎觉得她这话问得好笑,不紧不慢轻啜一口茶,笑答:“现在是法治社会,宁小姐不必担忧。” 宁枝问:“那这是什么意思?” 茶汤扑来一息热气,茶叶上等,香气四溢,宁枝却没心思品,有种生活即将失去掌控的不安。 奚澜誉:“我只是在给宁小姐一个选择。” 宁枝:“什么样的选择?” 奚澜誉却避开这话题不谈了,反让她吃点配茶的鲜花饼。 宁枝知道,这人在用博弈的招数谈婚姻,只看谁更有耐心,但她是局中人,此刻已做不到冷静分析,所以一分一秒都难捱。 她拿起鲜花饼,转移注意力的同时让自己镇定下来。 不知多久,奚澜誉终于开口:“说实话,宁小姐对婚姻的态度我十分认同,不过你有没有想过,这样其实也有一些弊端。” 宁枝:“比如?” 宁枝两手交叉,搁在桌面看向他。 纵使这样的时刻,她面上依旧淡淡的,轻微不耐后迅速恢复平静,就好像镜中的一朵白色山茶,可观而不可即。 奚澜誉略微垂眸:“比如,因身份未婚,便会有数不清名为家人相聚实为相亲的场合,就像现在,宁小姐分明不愿过来,最终还是被迫出现在这里。” 宁枝一时没说话,其实这个问题她也在考虑,先不提钱维远,就外婆那边,她今日能应付一时,那以后呢,难道能应付一世吗? 宁枝端正神色,望他:“奚先生这样讲,一定是想到应对的办法了?” 他这人有种八风不动的独特气质,就算天塌在他面前,他估计也不会动一下眼皮。 因此,当他讲出那三个字,宁枝险些以为自己听错,要他再讲一遍时,奚澜誉语气毫无波澜,淡定重复:“假结婚。” 宁枝看他的眼神变得有些微妙。 她不是小孩子,也有听过一些传闻,比如当一个人不近女色,或许不是因为这个人自律,而是因为他有可能近的是男色。 而其中有些不道德的,会靠骗婚的方式掩盖自己的性取向。 虽然宁枝尊重每个人的喜好,但她坚决反对以欺骗满足自己私欲的行为。 “假结婚的理由是?仅仅因为你说的这些原因,还是说……” 你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宁枝几乎将“你是不是想骗婚让我当同妻”写在脸上,可见这触及到了她的底线。 奚澜誉扫她一眼,难得耐心解释,“宁小姐,说实话,我无意婚姻,但家父实在催促得紧,这已经严重干涉到我的生活。比起娶一位对婚姻心有期待的女士,日后被我辜负,我更情愿找一位志同道合的合作伙伴。” “这便是原因,也是宁小姐的选择。” 对方估计极少一下子讲这么多话,不可谓不诚心。 但这是宁枝从未设想过的角度,更何况假结婚这种事,她只在电视上见过,真发生在她的身边,且她还是当事人,她只觉得离谱中带着一丝荒谬。 或许可行。 但需要好好斟酌。 宁枝深呼吸一口气,将那盏茶饮尽,说:“奚先生,我需要时间考虑。” “自然。”奚澜誉声色平静,仿佛在答应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宁枝很轻地点下头,起身告辞,快要推门时,她回头,嗓音淡淡:“还有一件事。” 奚澜誉:“何事?” 宁枝抬起下颌指了下桌上的点心:“奚先生如果真心想同我合作,我希望我们能够互相信任。调查我这样的事情,最好不要有下次。” 桌上摆放的点心全都是甜食,而他一口未动,证明这不合他的口味,都是为她而准备。 钱维远不至于将她的喜好事无巨细发给他,何况,钱维远压根不知道她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 唯一的可能便是,这位奚先生今天在过来之前,便已经将她的底细摸得清清楚楚。 宁枝实在太不喜欢这种感觉。 暗流涌动,眼神交汇,互不示弱。 半晌,奚澜誉忽推开椅子起身,他真的很高,几乎站起来的一瞬间,宁枝便觉得自己的气势被他压了下去。 雪松味渐近,冷冽而清寒。 奚澜誉行至她身侧,微倾身,一手跃过她背后,推开门说:“走吧,送送宁小姐。” - 直到回到家,宁枝也没想明白,他究竟有没有答应她不再调查她。 她几乎泄气一般想,或许自己在他面前已宛如透明人,再坚持这点又有何意义呢。 或许不该再想,也不该再有交集。 可……他的这项提议又确确实实令她心动。 平心而论,他是合适的婚姻对象,情绪稳定,长相优越,估计家世也不错。 唯一的缺点,大概是城府极深,为人太狡猾。 若是他到时反悔,她有自保的能力吗? 正想着,电话响起,宁枝以为是钱维远,下意识便准备按掉,待看到上面显示的名字。 宁枝快速揿下接听键:“外婆。” 她清淡的眼里浮出笑意,语气也带上点难以察觉的娇。 宁湘兰“哎”了声,问:“枝枝,见到人家了吗?合不合眼缘啊?” 宁枝敷衍:“还行。” 想到今天两人的对话,宁枝问:“外婆,我是不是一定要结婚啊,要我不想结呢?” 宁湘兰顿了一会儿,回:“枝枝,你不要怪外婆催你,外婆年纪大了,兴许哪天睡一觉人就没了,没法儿陪你到老。你这孩子命苦,外婆就想啊,走之前,看你找个疼你爱你的,我也就能闭眼了。” 宁枝没吭声,心里突然堵得慌。 宁湘兰继续说:“我知道你们年轻人现在有想法,流行什么不婚主义,你要是真不想结啊,外婆也不逼你。外婆就是担心,怕你在外面吃了苦,回到家连个安慰你的人都没有……” “知道了。”宁枝握紧手机,微微侧头,让自己的声音在听筒里听得更清晰些,“外婆,我再好好想一想。” - 一连许多天,宁枝都未曾再见奚澜誉。 她每日医院家中连轴转,忙得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好不容易早下班一回,还被郑一满从床上揪起来陪她去逛街。 两人走了一个又一个商场,结婚郑一满嫌这个不够高级,嫌那个没新意,逛了一圈,一个都没看上,挑剔得令人发指。 宁枝双腿发酸,找了个地方坐下。 宁枝:“你到底要买什么?” 今天这情况压根不符合郑一满购物狂的个性。 郑一满正在柜台前徘徊,见状,回头咬牙切齿说:“我马上要去跟一个巨无比难搞的业内魔头谈生意,其实就是拉投资啦,但我实在不知道该拿什么当见面礼。” 宁枝随口问了句:“谁啊?” “奚澜誉,”郑一满撇嘴,“就是那个号称‘投资界指明灯’的超级大佬,我跟你讲,他这些年低调得要命,我托了好几层关系,他才答应见我一面。我的画廊要是能被他看上——”郑一满抓住宁枝的手,满脸真诚,“到时候先送你一套五百平的大别墅!” “这么神?”记忆中的某个人似乎跟郑一满的描述对上,宁枝问,“北城有几个姓奚的?” 那天离开前,那人递给他一张纸,上面有他手写的联系方式。 一个“奚”字,笔力遒劲,力透纸背。 就像他这个人,温和有礼中藏着刀锋。 郑一满:“还能有几个,就这一个!” 宁枝抿唇不语。 郑一满盯着宁枝看了一会儿,身体略后仰,笑说:“枝枝,你不对劲啊。平常我说这些你压根没兴趣,今天是怎么回事?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还是——”郑一满偏头,“其实你喜欢这种神秘大佬类型的?” 宁枝看她一眼,淡定答:“不是,他好像是我的相亲对象。” 郑一满:!!! 五分钟后,咖啡馆。 郑一满坐在宁枝对面:“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快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宁枝被她这架势逗笑,“你正常点好不好,我不是跟你说,外婆让我去见个人吗,就是他。”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93 首页 上一页 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