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抬眼,只景煜屹一人还立在车边。 冬日的风自他身旁而过,男人额前的碎发被掀起些许。 这几天京市回温,虽没有前几日的霜雪,风里还是带着令人发抖的寒意。 他身上一件浅灰针织线衫,不足以保暖。 真是不知道,他每次穿这么少,到底会不会冷。 无意识地盯了一会儿,完璧如未曾想他此时也正好掀眼看过来。 四目相撞的瞬间,细碎的亮光跃进他的双眸。 她一阵慌乱,景煜屹却泰然自若迎上目光。 男人狭长桃花眼微敛,有些勾人,似是向着这边笑。 他迎风昂首,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薄唇扬着张扬的弧度,接着一开一合,似乎说了两个字。 完璧如来不及分辨,他就已经跨坐进车内。 车的外表面呈流线型,暗灰色,没有那次那辆磨砂墨绿外壳的好看。 完璧如晃了晃脑袋,跟着爷爷回了医院。 以免被记忆牵引,回到第一次与景煜屹相遇的凛冬夜晚。 - 许是正月的缘故,如艺坊的客流量比以往多了一倍。 店里在售的手工制品种类繁多,除了完璧如擅长的钩针制品,绒花、木艺、衍纸、布艺等也应有尽有。 接待的顾客大都是年轻女生或幼龄孩童,以购买成品的居多,此外便是要求定做的。 完璧如处理完今天的最后一个订单,隔壁的刺绣店主姜薇妙正好找来。 “璧如,元宵灯会的摊铺定下来了,咱们俩的摊位都在主场。” 完璧如听闻,收拾完工作台上的材料,粲然朝着她笑,“真的?那太好啦。” 为了方便工作,她把刘海用毛绒发夹别了上去,此刻还没来得及取下,整张小脸在灯光下白得晃眼。 姜薇妙帮她理了理碎发,温温柔柔地回,“不仅位置好,主办方还准备让我们主场的摊主跟着嘉宾一起游园。” “到时候吸引的顾客应该会更多。” 完璧如上次和秦斯铭提到的灯会正是这场。 主办方结合了文创集市的形式,她和姜薇妙都被邀请成为了摊主。 灯会所在场地很大,分为主场及东南西北四个场位。 主场直达入口,又包含一个巨型舞台,客流量自然最大。 完璧如怎么可能不开心。 她眉开眼笑和姜薇妙一起规划了那天的售卖形式,良久才相互道别。 这才想起,她是和秦斯铭约定好了一起去的。 后天便是元宵,而他们还在冷战。 自那天晚上的争执,已经整整两天。 谁也没肯服软。 轻微的叹息声落下,完璧如漫无目的划拉几下手机。 知道秦斯铭一向淡漠,但他这两天再没打过电话、发过消息,完璧如未能避免地感到难过。 八年相处,四年相恋,于她而言几乎是全部。 在秦斯铭眼里,算得上是什么呢。 一道清脆悦耳的女声响起,打断她的思绪,“老板,我来啦。” 倪潼取下厚厚的围巾,大大咧咧把双肩包扔在沙发上,“外面冷死了,还是室内暖和。” 倪潼在京市念大学,寒假申请了留校学习,便完璧如店里打工,主要负责在下午六点以后看店。 完璧如递过去一个企鹅模样的暖手宝,看着她围巾上未融化的细碎冰粒,“又下雪了?” “嗯,一点小雪。”倪潼点点头,从包里拿出眼镜戴上,俨然一副开始工作的状态,“老板,你回去小心一点哦。” 完璧如笑着应了声,拿上挂在门边的伞,和倪潼挥手道别。 凉意自她踏进停车场的那刻便包裹过来,紧紧环绕周遭。 完璧如不由打了个冷颤,刚走近自己的车位,倏然发现一辆熟悉的纯黑SUV。 她端详车牌的那刻,车内的人意有所指般打了个双闪。 穿堂而过的寒风生冷,完璧如轻抿下唇,没犹豫多久,最终还是上了车。 秦斯铭肃然端坐在后座,一身西装合身妥帖。 听见开门声,他侧眸看过来,眼底情绪让人分辨不清。 不多时,完璧如捱不过车里的沉闷气氛,低声咕哝。 “你怎么来了。” 秦斯铭听出了她语气中还有不满,还是很罕见地勾了下嘴角。 并非上次在病房里的争锋相对,几天之后,他的语气已经和煦很多,“再不来,你更不愿见我了。” 完璧如小声“哼”了句,语气娇纵。 她绞尽脑汁,刚准备再讽刺两句,谁知秦斯铭突然牵起她的手。 即便车内暖气很足,他的手却冰冷似外面的霜雪。 完璧如本能地缩了下手,却让秦斯铭误以为她还在生气。 他的耐心这会儿还有余,没有冷脸或是其他。 只是再起牵起她的手时,力气比刚刚大了些。 完璧如本来也没想过躲,却被弄得有些不舒服。 还没出声,一个硬质方盒就被塞到她手心。 “给你的。” 秦斯铭为她打开,钻石项链在并不明亮的车灯下依旧闪闪发光,璀璨夺目。 完璧如哑然眨了眨眼,又看向秦斯铭。 心里有很多话想说,却不知从何谈起。 横亘在他们之间的,根本不是一件小事。 如果只是因为那根不值一提的铂金项链,她压根用不着生气到这种程度。 庄园那晚的抛之不顾、探病早晨的那杯牛奶。 她不可能不介怀。 可随着回忆一齐而来的,还有那些点点滴滴的过往。 他们在一起的这四年,几乎全处于异国。 秦斯铭不爱用社交软件,却因为完璧如没有安全感,把身边发生的任何一件小事都分享给她。 知道她粗心大意,做事认真时会忘了三餐。秦斯铭会隔着时差,掐着点关心她是否吃了饭。 这些事她都记得很清楚。 完璧如从小跟着秦斯铭一起长大,他们这个圈子的人,她也多多少少了解过一些。玩得花的不在少数。 这就是上次在护士站,她为什么误会景煜屹的原因。 周围太多风流浪子。 秦斯铭这种,连女朋友都不大爱碰的,绝对算是一股清流。 完璧如清楚知道他的洁身自好,矜持负责。 或许,正如他所解释的,他和吴珉柔早就断了干净。 这么多年都过去了,秦斯铭是什么样的人,她还不了解吗。 怎么能因为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而大动干戈呢。 再次对上男人目光时,完璧如终于露出一个笑容。 她不自然地别过脸,假意不看他,“那你帮我戴上。” 秦斯铭眼底映出极淡的温柔。 他一向知道,完璧如很好哄。 脾气从来不藏着掖着,来得快,去得也快。 他戴项链的手法生疏,加上车内的灯光昏暗,好半天也没弄好。 完璧如微微皱眉,没在意,只是问,“元宵灯会,你会来的吧?” 大概是因为分心的缘故,他动作一乱,连带着扯到完璧如的头发。 难受地鼓了鼓腮帮,她听到秦斯铭的应答。 “来。” 作者有话说: 谢谢收藏和留评的小可爱们! 我会努力更新哒!
第10章 错轨 元宵节当天,断断续续在京市下了两天雪絮终于停止。 下午时分大放晴,完璧如打算和姜薇妙早点赶过去布置摊位。 秦斯铭收到她信息的时候正伏案翻阅文件。 听到消息提示音,他只掀眼扫视一下,没立刻拿起手机查看。 直到手头上的文件处理完,他才堪堪点开。 「斯铭,你现在忙吗?」 「有时间的话,帮我一起布置摊位嘛,要搬的东西实在是太多啦!」 他不动声色看了眼手边堆叠的资料,沉吟片刻。 还未做出应答,一阵并不规律的敲门声响起。 抬头看去,袁晟正大摇大摆走过来,坐在自己办公桌的对面。 “今儿个哥们叫去喝酒,赏不赏脸?”他同秦斯铭是截然相反的性子,却自小玩到大。 秦斯铭和好友相处的时并不客气,他连眼神都没分给袁晟一下,自顾自拿指节扣了扣桌面上的纸张,“正忙。” “嘿,你这人没劲儿透了。”袁晟扳着他的肩膀,大大咧咧开口,“谁大下午叫你出门,我就路过这儿知会你一声!晚上,爷说的肯定是晚上啊!” 秦斯铭略带无奈推开他手,“也有事,答应了璧如去灯会。” 袁晟不假思索嗤笑,“嘁,一破灯会儿哪比和哥几个喝酒有乐子——” 话说到一半,意识到是和完璧如一起,他的话急急在口里打了个转,“陪完妹儿?那整挺好。你们小情侣好好玩儿吧!” 秦斯铭投去一个狐疑的目光。 他双眸微眯,似是不太理解袁晟一百八十度的态度转变。 “怎么着,看我做什么?”在他的注视下,袁晟夸张地咧开嘴笑,露出一口白牙。 表情看上去有些微妙。 果然,不多时,他尴尬地收回僵硬的嘴角。 突然放低音量开口,“不是我说哈,你最近是得多陪陪完妹儿了。” “本来那谁……吴珉柔最近回京,风言风语就挺多的。前几天不是还有人在独惑会所看到你们俩一起么。” “谁知道这消息完妹儿听着了多少啊,你还不得赶紧哄着?” 袁晟是秦斯铭从小到大最好的兄弟,也是周围一圈公子小姐中,最早向完璧如表示友好的那一个。 他清楚完璧如追逐秦斯铭的每一个脚步,却也亲眼见证秦斯铭青春期对吴珉柔的倾心。 那个时候,完璧如和她们隔了个年级。 袁晟担心她发现这事儿伤心,还总帮秦斯铭打掩护。 纸包不住火,也不知道完璧如当初知道了多少。 她从没因为别的女生在秦斯铭面前闹过。只是执着守着他,终于在秦斯铭最过得混沌的那年,把单向变成了双箭头。 眼见着两个人熬过异国,吴珉柔却再次出现在秦斯铭的生活中。 感情的事情最难说清。 一晃四年,既然秦斯铭已经和完璧如在一起了,就应该把少年时期所谓的白月光给放下。 “斯铭,该说不说,你别犯糊涂。” 秦斯铭面色肃然几分,薄唇绷直,沉出一口气。很快又平淡开口,“早过去了。” “盛崎庄园那次是她帮我引荐贾董,至于独惑,”他微顿,面无表情和袁晟对视,“凑巧遇上了,别的什么没有。” 秦斯铭得承认,袁晟这人平常看着确实有些嬉皮笑脸,但有时候却能很容易看穿他所可以掩饰的一切。 就像此刻,他话音落,空气也陷入了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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