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吊儿郎当地开嗓:“妹妹新来的吧,多照顾我生意啊。” 聂召又回头,看到了角落里放着的长柄黑伞,她没客气,捏着伞又说了声谢谢。 走到计生巷2胡同,进了公寓,坐电梯上三楼,开了门往里面走。 公寓不大不小,两室一厅一厨一卫,地界偏了一些,附近不远处还有一个很老的铁轨,晚上能听到绿皮车从这里飞驰而过的嗡嗡声响,好在价格便宜一些。 房东是个爱干净的人,整个套房都一尘不染,家具设备也齐全。 聂召有些庆幸她提早跟房东租了这里的房子,对方着急走,把钥匙寄给了她。 走进房间,聂召把笨重的薄荷色吉他放在玄关桌子上,拉开吉他包的拉链检查,里面果然湿透了,手指拨了一下琴键,闷重又嘶哑,因为刚才的跌倒,吉他的边缘已经瘪成了奇形怪状。 她沉了口气,转过身走进卧室,把行李箱放了放,到浴室把热水器的插头插上,烧了水洗了澡,整个人才缓过来了一些。 出来时有些鼻塞,她揉了下鼻子,穿着睡衣继续收拾没摆放完的东西。 花费了两个小时收拾完,浑身疲惫坐在客厅沙发上,电视机还能打开,只不过里面总是传出“滋啦”声响,画面也模糊,手里的遥控器不能选台了。 她随意播着,上面正在播放一个很老的台剧。 把购物袋里放着的方便面撕开,聂召蹲坐在沙发上靠着,一口一口咬着,没什么味道,她也没力气放料包,在嘴巴里很干,就这样干巴巴地咽下去,嗓子又开始疼。 一直到塞完,聂召又看向旁边放着的啤酒,捞起一罐打开,发出“咔啪”的一声,泡沫顺着压力往上冲,溢出了罐口,手上都是酒的泡沫。 气味冲着鼻尖,闻起来就很苦涩。 聂召皱了皱眉,捏着罐子在鼻尖闻了一下,烈酒浓郁的气味灌进鼻腔里,她还是强忍着不喜仰头喝了一大口。 苦涩的味道让人说不清,也并不能解渴,嗓子反倒更疼了。 她一口一口灌入,一直到那罐喝完,想要缓一缓,捏着一盒烟撕开,从中抽了一根出来,咬在唇边才想起她忘了买打火机,也没多余的钱买打火机了。 在客厅找了一会,最终在一个破旧的抽屉中找到了一支液体已经快被用尽了的打火机,她摁了好几下,齿轮摩擦的声响让人辨识出来这大概真的被遗忘了许久,都有些生锈了,稍微再大力一些,可能齿轮都会被崩出来。 稍微的火苗点燃烟,聂召有些僵硬地咬在唇边,学着别人的姿势笨拙地抽了一口,凉到渗透肺部,她被烟气呛了一下,咳嗦了好几声,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 她高中虽然爱玩,但烟酒都不碰,觉得烟味刺鼻喝酒误事儿,也并不沉迷于醉酒之后的微醺,身边朋友只要她在,没人敢抽烟,喝酒也从来不给她倒。 暗绿挑染顶着一张漂亮的脸,满身低俗气息夜夜混在声色犬马的场合,也没减去丝毫浑身的冷傲气息,那群公子哥嘻嘻哈哈地带着她闹,一场欢愉之后谁开车把她带来的,谁负责完完整整把这主儿送到家门口。 那根都没抽完,她又继续把没喝完的另一罐啤酒打开,一直到喝完,胃里像是在翻滚,烟酒的味道跟劣质方便面混在一起,恶心的她有些头晕,脑子都发胀,神经突突的疼。 一直到深夜,聂召没睡着,难受醒来趴在马桶旁边吐得昏天黑地,后来实在太困,坐在冰凉的地面上睡着了,第二天醒来鼻子有些堵塞。 隔日,聂召入学,背着空书包去了弘高。 书包还是她之前学校留下的,很方方正正的黑色制服包,双肩,上面吊着一个台海高中的学生证,这个学校会新发,她就把之前的取了下来放在家里。 班主任今天没来,聂召直接去了教室,进了班级也没有做自我介绍,往后面扫了一眼,在最后一排空着的座位上坐下。 旁边正低着头玩手机的男生扫了她一眼,问了句:“新来的?” 聂召坐在把书包放进抽屉里,说了个“嗯”。 男生视线在她身上梭巡着,从头到尾扫了一眼,新同学穿得挺漂亮,跟学校宽大校服包裹着的女生不太一样,个子也高,看上去冷又傲,说话的嗓音有些冷。 他看完就没多问了,继续低着头玩手机。 上午第一节 课是个老头的物理课,下面都在睡觉,聂召捏着笔在手里打转,扫了眼后排齐齐趴下的姿势,整个教室能编制一首催眠曲。 窗外的天倒是好。 A市算是个海滨城市,旁边的海域叫明海,近几年发展飞速,一跃成为首屈一指的中心城市,这里大多数非富即贵,私高很多,有钱人遍地。 聂召倏然想起以前跟朋友去普吉岛玩时比现在更早一些,是冬至,航班落地普吉岛,前来接机的女人个个穿着制服,齐声鞠躬列队:欢迎来到东南亚地界,请时刻注意自身安全,如遇到困难请拨打1155求助,祝您旅途愉快。 那时聂召才意识到她踏入了怎样的地方。 在那边住了一段时间,正值凛冬,哪里都是雪,海浪冲刷着甲板,慢慢将雪融化,可惜之前的那些照片都在以前的手机里被全部删掉了。 好似她骄奢淫逸的以前,跟如今毫不相关。 但此时坐在这里,坐在雀喧鸠聚、乌烟瘴气的高三七班,聂召莫名其妙就想到了招待团队的那句欢迎词。 班长卢湘走过来给她发了一下课表,说等中午吃饭的时候要她跟她一起去办公室抱课本,又问她的名字。 聂召嗓子还没恢复,本就是有些沙哑的声腔,更低沉了。 “聂召。” “双耳聂,口上刀的召。” 卢湘捏着笔的手指一顿,问:“没偏旁的?” “嗯。” “那我下课的时候叫你。” 聂召说好。 无聊的一上午,聂召只在中间大课间出去过一次,去了躺卫生间,出来时瞧见一个眼熟的男生,昨天便利店的前台兆锐。 聂召准备绕过去,并没有打招呼的意思。 对方反而朗声笑着叫住她:“巧了啊?你也在弘高上学。” 兆锐咧唇说:“我还以为你是隔壁南林的。” 聂召瞬间停下了脚步,歪头挑眉问:“为什么?” “好学生啊。” 南林高中算是A市数一数二的高中了,不像是他们私立学校有钱就能上。 聂召耸了下肩膀就走了。 旁边马权看他跟一个陌生女孩说完,盯着背影看了两秒,挑了挑眉饶有趣味地问他:“谁啊?没见过啊。” 兆锐笑着说:“新转学生,昨天在我店里买东西来着,不熟。” 马权撇唇,没多问转身往教室走。 “走了,靳卓岐前几天是不是没来上学?” “好像是,怎么?” 被学校离校查看了。 马权扯了扯嘴角:“我是怕在背地玩阴的。” 兆锐手臂搭着他的肩膀:“暂时还是别搞他,你没看出来吗?不管你怎么着他们学校第一个会选择保他,就算是这次让他离校查看了,他学习好,南林等着他打破前年的高考高分做宣传呢,不会真的把他怎么样。” 聂召中午跟卢湘去抱书,出来时她抱了两本,剩下的都被聂召抱在怀里,高高的一摞,卢湘想帮忙,聂召没让。 卢湘并没有继续纠缠,微微抬头,才感觉新同学真的很高,性格也冷,长相格外漂亮吸睛。 “你几月生日?成年了吗?”她好奇问。 聂召稳稳抱着书,看了她一眼回:“18,算是昨天刚过。” 她四年一过生日,这个月没有二十九号,严格算没有十八岁的生日。 “啊……”卢湘有些惊讶,随后忙的说,“成年快乐。” 聂召说谢谢。 “你跟隔壁班的兆锐认识吗?刚看到你跟他说话。” “不认识。” 聂召挑了挑眉:“怎么?” 卢湘往四周看了一眼,凑过去,有些苦恼地小声偷偷说:“你最好别跟那几个人靠得太近。” 有些复杂,卢湘挠了挠头,又问她:“你知道隔壁还有一个高中吗?” 聂召点了点头:“知道。” 刚知道。 “我们隔壁学校叫南林高中,三A靳卓岐跟他们不怎么对付,你要跟他们玩一起,迟早会惹上他的。” 他们前几天在校外打过架,才被全校通报批评了。 聂召看小班长这么害怕的样子,忍不住轻笑了声:“怎么了?他惹不起?” 脑海里下意识就回想到了昨天在巴士车前,她被推下车的场面,此时胳膊上擦伤的淤青隐隐作痛。 聂召眼神情绪散了散,逐渐冷却下来。 他可丝毫看不出好学生的样儿。 卢湘一边感叹一边摇头:“那可不是一般的惹不起……” “你要是想在这儿好好待下去,就不要轻易站队。” “这边的高中跟别的几个学校不太一样。” 卢湘思忖着说:“可能是因为我们学校是私立高中,算是A市最差的一个了,很多人花钱往我们学校送,所以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 他们学校还有个古今中外的外号——差生收容所。 而隔壁的南林高中却跟他们截然不同。 他们学校的地理位置虽也不算好,却是能跟一中三中并列的三大巨头高中,每年考进名流大学的学生数不胜数,相对比一中三中,南林的管理更加宽松些,学校更看重个人的全面发展,因此他们学校大多数都是与生俱来的聪明人。 尽管挨得如此近,弘高也没受到丝毫良好影响,打架还是层出不穷,或许是因为早些年学校老师经常拿他们跟隔壁学校作对比,许多人愤愤不平,由此一直处于对立状态。 上周,马权不知道为什么找人跟靳卓岐打架,弘高本就管理松泛,只是记过处理。 而隔壁南林直接让靳卓岐停课了一周,取消所有评优资格。 马权大概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才有恃无恐。 这里的学生在泛滥不加约束的环境下,好像都圆滑到知道怎么躲避规章,像是跟发展社会脱了节。 A市的发展也并没有推动整个地界的成长,一部人成为人上人,一部分被踩进烂泥里,这里筒子楼还是遍布,阴暗逼仄的巷口数不胜数,贪婪、压迫、隐忍遍布在一切人群中。 还没发育成熟的少年贪婪成性,招摇过市,恶名昭彰,思想没成型,惯爱用拳头解决问题。 她是新生,卢湘害怕她受欺负才提醒。 聂召耸了下肩膀,抱着书往前走。 或许是因为被推下车,又或许是第一眼的印象。 她对隔壁学校那位A班的尖子生没好感。
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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