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早就不需要了。 没人应该一直活在过去,晴朗也好,阴霾也罢。 而是应该允许世事无常,然后向前走,别回头。 - 后来司承邺在上班前煮了两碗馄饨,一人一碗算作晚饭,吃完他和司嘉在小区门口分别,一个向东,一个向西。 夜晚七点,这座城市华灯初上,夜风流淌,热闹又喧嚣。司嘉没有急着回酒店,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在路上,来来往往的车呼啸而过,吹得她的发丝凌乱,她努力把眼前的景象和记忆里的对上号,却徒劳。 短短几年,天翻地覆。 曾经的小吃摊没了踪影,店铺装修得一个比一个高级,唯一不变的,大概就只有永远拥挤的人潮。 太多人前仆后继地踏入这片土地,起早贪黑,宁可早起一个小时挤着地铁,加没完没了的班,也要留在这里。 不就是为了找一个结果么。 风吹散夏夜的燥热,吹得司嘉的心都跟着静,她的脚步放慢,从口袋里拿手机,再翻出一个不记得什么时候存的号码,按了拨通。 嘟声三秒后被接通。 司嘉看着眼前漫天的夜色和人头攒动的烟火气,“李夏明,我能问你点事吗……” 但话还没说完,他那头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伴着叫号声,司嘉几乎是一瞬间反应过来他在哪,“你生病了?” 李夏明先朝那头应一声:“来了。” 然后回她:“不是我,是陈迟颂。” 司嘉脚步彻底停下,她站在人来人往的十字街头,喉间一紧问道:“他怎么了?” 李夏明似乎是听出她语调的急转直下,安抚地笑了笑,“你别担心,没大事,就是有点烧。” “在哪个医院?” “二院。” - 司嘉不知道李夏明是不是缺根筋,不然人都进病房了,他还跟她说没大事。 房间里陈迟颂打着点滴,安安静静地睡着,可是就是这样,他的眉头都还微微皱着。 李夏明轻声带上房门,朝她走来。 司嘉抬头,声音有点哑:“怎么回事?” “他爸下午心脏病发,没想到晚上自己也倒下了。”李夏明扯了扯唇角,唏嘘感慨都有,“医生说是过度劳累,他……太拼了。” 司嘉听着,搭在膝盖上的手指蜷起。 李夏明在她旁边坐下,偏头,“你想问我他这几年的事对吧?” 司嘉低低地嗯一声。 “当年他爸连学校都帮他打点好了,结果他倒好,说不读就不读了,自己去考了金融院校,把陈叔叔气得不行,本来就有心脏病,更严重了,所以这几年三天两头往医院折腾。后来他说要创业的时候,家里也没帮衬一点,都是靠自己的。” 像是回想起那些往事,李夏明叹了口气:“你别看他现在这么风光,其实他公司今年才算真正稳定下来。” 那些血腥和阴谋仿佛还在眼前,现实也从来都不是演电视剧,随随便便就能成功,陈家断了他的人脉,连原始资本都是他一点一点拼出来的,更何况他一个后生,在那群吃人不吐骨头的老奸巨猾面前,要有多少胆识和魄力,才能杀出这样一条血路。 李夏明难以感同身受。 “前两年他还差点丢了命。” 一记彻底的闷雷砸向她,司嘉愣住,嗓子发涩得无以复加:“……出什么事了?” “因为一块地皮,被人阴了,”李夏明现在想起那些臭不要脸的杂碎还是气得牙痒,“那些老畜生以前都是靠在道上混发家的,手里就没干净的,迟哥挡了他们的财路,搞不过就想毁了他。” 毕竟死人才不会去争。 时钟滴答地走着,司嘉沉默了很久,指甲掐进掌心,痛觉细密,却都不及心脏万分之一。 李夏明也同样没说话,直到半晌后,他缓缓开口:“我也是到今天才知道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 “你。” 一个字,又像盆冷水,把司嘉从头浇到脚。 是啊,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 北海科技也不会无缘无故突然撤资。 话堵在嗓子口,司嘉还没来得及说话,房门突然咔嚓一声被人推开。 陈迟颂按着手背拔了针的棉球,视线扫到走廊上的两人时,有短暂的怔愣,然后看向李夏明,声音很淡很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矫情了?发个热而已,弄得兴师动众?” 说最后四个字的时候,他意有所指地看向司嘉。 司嘉抬头,眼眶泛着红,他又怔了下。 而后眉头下意识地皱起来,“哭什么,还没死呢。” 顿两秒,他重新看向李夏明,“你跟她说什么了?” 李夏明立马摆手,嘴上说着没什么,同时见他这副样子也知道他是不会安分在医院住着了,撂下一句我去办出院手续,就消失在走廊尽头。 这一寸空间里只剩下司嘉和陈迟颂两个人。 陈迟颂眉眼间还带着高烧刚退的病态,居高临下地看她,“不走?” 司嘉起身,跟着他下楼,到五楼的时候他拐去陈轶平的病房看了眼,葛虹在陪,知道他身体不舒服,就赶他回去休息。 陈迟颂那辆车从下午就停在医院楼底,李夏明闻讯是开了自己的车过来的,他一瞧这形势,想让司嘉送陈迟颂回去。 但司嘉还没出声,陈迟颂就先截了她的话头,对李夏明说:“行了,人是你喊来的,你负责把她送回去,我自己能开回去。” 李夏明皱眉,“你生着病开个屁车啊?” 陈迟颂睨他一眼。 司嘉在这时淡声开口:“我送你回家。” 陈迟颂把目光挪回她脸上。
第56章 霓虹 ◎“他说你还爱我。”◎ 他没再说话, 司嘉知道他妥协了。 李夏明见状朝她做了个双手合十的动作,然后被一通电话叫走。 是了,上午陈迟颂说过今晚他爸落地。 夜风从两人之间穿过, 陈迟颂身上那件黑T被吹得空落落, 掐出劲瘦的腰身, 他一言不发地把车钥匙扔进她怀里,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进去。 司嘉深吸一口气,也开门上车。 在她研究中控台的时候, 陈迟颂把手机丢了过来, 上面是输好的导航,但目的地不是天隽墅。 而是市中心的一套高档公寓楼。 司嘉扭头看他。 陈迟颂仰头靠着椅背, 经年淬炼, 下颌弧线更流畅,眼睛微阖着, 睫毛很长,投下的阴影却怎么也遮不住眼睑的乌青, 又像是能察觉到她的视线,哑声问了句:“走不走?” 喉结跟着他的话而滚动,这副样子,有种落拓的性感。 一路她开得平稳, 车里还是静,两人都没开口说一句话,沉默好像成了他们之间的常态, 司嘉看着面前在黑夜里延伸的道路, 灯火通明, 却一眼望不到头。 也是到这一刻, 她才意识到, 陈迟颂对她的感情,比她以为的还要深。 二十分钟后,车停在陈迟颂家楼下。 陈迟颂的呼吸平缓,他又睡着了。 他看上去真的很累。 司嘉没有叫醒他,把导航关掉后,车里唯一的光源也随之熄灭,远处的路灯照不过来,视野昏得一塌糊涂,她不知道看了他多久,就像八年前,她临走的那一晚,也曾这样细细地看过他,描摹着他的眉眼,仿佛要刻入骨血,这辈子都忘不掉才好。 直到陈迟颂的眼皮动了动,掀开。 司嘉丝毫没有被抓包的慌张,甚至连眼都没眨一下,仍直勾勾地注视着他,两人的视线就这样扎扎实实地撞在一块儿,他捻了捻眉心,坐起来问她看什么。 “看你。”回得也直白。 陈迟颂闻言似有若无地笑了一声,那点困意消散,又问她怎么还不走。 司嘉朝挡风玻璃外抬了抬下巴,“不是说送你回家么。” 这才哪儿到哪儿。 陈迟颂听懂了,两秒没说话,而后意味深长地笑,“你确定?” 司嘉直接拔了钥匙下车。 她站在车前,抬手捋着被风吹起的长发,这么多年,她的头发剪短又留长,却始终没有染过,乌黑柔顺,衬得肤更白,也不追求花里胡哨的漂亮,没做美甲,没带饰品,整个人看着很空。 陈迟颂朝她走,一下拉住她的手臂,把她往楼上带,掌心很热,力道不小,弄得司嘉有点疼,却挣不开。 电梯很快停在顶层。 一直到进门,陈迟颂还是没放开她,灯也没开,司嘉终于忍无可忍,她叫他松手,“我自己会走路。” 陈迟颂置若罔闻,把她按在门板上,男人滚烫的身躯贴着她,“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装什么?” 每个字都带刺,司嘉透过周围惨淡的暗光看他,却没恼,只淡声提醒:“你还在生病。” 她就算想跟他上床,也不可能是今晚。 结果陈迟颂像是得了多大的趣,“生病怎么了?” 他俯下身,凑她更近,“生病了照样能让你爽。” 说着抬起她的下巴,作势要亲,司嘉一偏头,他的唇落在她脸颊。 “陈迟颂,我们聊聊。” 这句话落下没几秒,司嘉听见陈迟颂在她耳边短促地笑了笑,下一秒压在身上的重量骤然抽离。 客厅的灯随之乍亮。 司嘉不太适应地闭了闭眼,然后入目的是和他办公室如出一辙的冷色调装修,大平层,落地窗,没拉窗帘,能够完整地俯瞰这座城市的夜景,车水马龙尽收眼底,但外面有多繁华,他这儿就有冷清。 除了必要的家具,其余地方都很空,比酒店还干净,没有一丝家的感觉。 陈迟颂径自走到沙发边坐下,捞过面前茶几上的烟盒,他随手抽出一根咬在嘴里,低头点燃的时候,火苗映着他漆黑的瞳孔。 他呼出一口烟,在那片白雾里抬眼,“司小姐要和我聊什么?” 咬着“司小姐”三个字的时候,轻佻又疏离。 他是故意的。 但司嘉没当回事,她走过去,从他嘴边拿过那支烟,“生病就别抽了,对身体不好。” 陈迟颂一时没做反应,手里落了空,过几秒才看她,唇角嘲讽地勾着,“怎么,心疼我啊?” 司嘉不置可否,陈迟颂见状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等她把李夏明临走前交给她的一袋药放好后,抬头就眼见他又自顾自点了一根烟,猩红明灭。 她皱眉,“你非要这样是么?” 陈迟颂没理她。 司嘉默了一瞬,她从茶几另一端绕到他面前,在陈迟颂审视的目光里,伸手一把将他推到沙发背上,右膝跪到他腿间,他夹烟的手下意识地往左边垂,就这间隙,司嘉直接低头用唇堵住他。 不同于昨晚由他掌控的激吻,她亲得生涩又缠绵,勾他舌根,再退出来,一点一点舔舐他的唇角,将他齿间淡淡的烟味卷得一干二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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