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像是程珩一,让人看不透。 明明拒绝了她,明明自从高中以后就不再联系,却还要留着她小时候的照片,摆出一副深情模样,可对她的态度又是若即若离。 真是莫名其妙又讨厌。 程珩一静静地凝视她,听她承认喜欢徐路遥。 岑眠与他对视,不闪不躲。 程珩一想起先前撞见徐路遥和女医生在角落里的殷勤聊天,“真诚”两个字在他听起来分外讽刺。 沉默在他们之间蔓延开来。 程珩一不再言语,转身离开。 “……” 岑眠望着他的背影,眼睛莫名发酸,她仰起头,手臂挡在了眼前,咬了咬牙。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她听见耳畔传来熟悉声音,低缓沉沉,“脸转过来。” 岑眠一怔,缓缓放下手臂,睁开眼。 程珩一折返回来,手里多了一瓶碘伏和棉签,他在岑眠旁边的位置坐下。 岑眠感受到他身体的温度传了过来,她并不理会,侧过脸对他,下颚线绷得紧紧。 程珩一见她不配合,也不强求,用棉签蘸取碘伏,在她的额头擦伤处轻按。 碘伏冰凉的触感碰到皮肤,岑眠瑟缩一下,眼前是程珩一的手,骨肉匀称,干净修长,有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道。 他的无名指不小心蹭过她的脸颊,指尖微凉,动作缓慢轻柔,极有耐心。 岑眠的呼吸一顿,攥紧了滑雪服的下摆,极力克制着自己多余的反应。 程珩一的声音温柔而清冷,“你要真觉得徐路遥好,就看紧点,也别那么信任他。” 岑眠的眼睫轻颤,依然不吭声。 伤口消毒完毕,沾了碘伏的棉签远离她,那一股清凉也远了。 程珩一望着她,认真叮嘱,“保护好自己,别吃亏,知道吗?” 岑眠对上他的目光,想要看清楚,在他的眼睛里究竟藏了什么。 然而结果却是令人失望。 那如古井无波无澜的眼睛里,干净得没有任何杂质,看不明情绪。 他说的每一句话,仿佛就是朋友间寻常的关心,她并不需要的多余关心。 “我怎么样,和你无关吧。”岑眠冷冷说,“程医生,管好你自己就行。” 程珩一无言地看她。 这时,徐路遥推着轮椅从远处跑来,“这借轮椅的地方也太偏僻了,我找了半天。” 他的气息微喘,哼哧哼哧,完全没有注意到周围的气氛凝重,催促道:“快走吧,正好马上下午的门诊要开始了,早一点说不定能赶上第一个。” 岑眠没有再看程珩一,两条胳膊搭到了徐路遥的肩膀上,由他扶着,坐上了轮椅。 “借过借过,别挡道。”徐路遥没好气朝程珩一说。 岑眠的眼睫低垂,余光只能看见程珩一的臂弯里垂落的白衣,轻轻晃荡。 半晌,程珩一挪步,让出了位置。 那一抹白也消失在了她的视线中。 离开急诊室时,岑眠感到后背阵阵灼热,似有一道光压,一直跟在她身后,直到他们离开急诊室。 程珩一在原地不知站了多久。 他敛下眸子,看向手上搭着的白大褂。 凛冽北风吹过,掀起白衣一角,翻出里面斑驳血块,腥红刺目。 岑眠快到门诊楼时,收到一条短信。 短信里写了骨科所在的楼层,以及王主任的诊室,言简意赅,再没有多一句话。 岑眠盯着那行字,目光微抬,看见了发短信人的手机号码。 原本以为早就忘记的一串数字,重新呈现在眼前时,却是那么熟悉。 岑眠在心里默背下了楼层与诊室,删除了短信。 她一向不喜拖泥带水,将一些人事物排除出去,也该是干干净净。 徐路遥推着岑眠到了门诊,取了号,等待看诊的功夫,他又不见了人影。 诊室里走出来一位年轻女医生,四处张望,看见了坐在轮椅上的岑眠,朝她走过来。 “岑眠是吧?进来吧,到你了。” 岑眠一愣,没想到会那么快就轮到她看诊。 女医生看她一个人不方便,绕到她后面,帮她推起了轮椅。 诊室里上一位病人刚刚结束看诊,家属扶着腿脚不便的年迈患者,不停地道谢后才离开。 骨科的王主任身材微胖,戴着个银边眼镜,鬓边花白,六十多岁的样子,一看就是经验丰富的老医生了。 王主任见岑眠进来,摘下老花镜,声音温和敦厚,“我听程医生说了你的情况,疼坏了吧,小姑娘真能忍的。” 岑眠委屈地吸了吸鼻子,像是跟长辈诉苦似地说:“可疼了。” 王主任对她进行了细致的检查后,开出检查单,“你先去做个核磁,看一下骨折的情况,再判断要不要做手术。” 岑眠一听,有些慌了,“还要做手术吗?” “不一定,没事的,别紧张。”王主任瞧了瞧岑眠背后,“没有人陪你一起?” 岑眠估计徐路遥一时半会是回不来了,点点头。 王主任想了想,“也是,程医生应该是今天下午的门诊,没空陪你。” 程珩一当住院医师的时候,在骨科轮过岗,是王主任带的,算是他半个老师。 自从岑眠一进诊室,他就不动声色地打量起来,看见是个那么漂亮的小姑娘,瞬间了然。 “这样,小吴,你陪她去拍核磁吧。”王主任对那位年轻女医生说。 难得程珩一请他帮忙,印象里还是头一回,可得帮人把小姑娘给照顾好了。 吴轻应了一声“好”,推着岑眠出了诊室。 因为岑眠的伤势比较紧急,有吴轻带着,说明了一下情况,影像科的医生让岑眠提前拍了核磁。 王主任看完片子以后,发现骨折未伤及要害,保守治疗即可。 从岑眠就诊,再到在手术室上了麻醉,进行手法复位,打上石膏,再到躺进病房,前前后后,总共花了两个小时不到,比她在急诊等的时间还短。 就这会儿了,徐路遥还没想起她,连个联系都没有。 岑眠给他发去消息,说她已经住上院了,让他该干嘛干嘛去吧。 “你有家属晚上要来陪护吗,可以先做一个留宿登记。”吴轻问。 岑眠摇头,“没有。”她腿摔伤的事情,就没打算告诉家里,尤其妈妈刚做完眼睛的手术,需要静养,不想她担心。 “那你这个腿,没有人照顾很麻烦的,要不请一个看护吧。我帮你问问,现在有没有空下来的看护。”吴轻走出病房,没一会儿,回来时带了一个中年女人。 女人穿着医院深紫色的看护服,身形胖胖的,显得不太合身,紧绷绷的,她笑眯眯,面相上看起来憨憨的,眼珠子转得却透露出精明神态。 医院里全职的护工已经约满了,吴轻找的这个是外面护工公司和医院合作的。 护工看见岑眠住的是特需病房,张口要五百的日结工资。 岑眠没怎么多想,刚要答应。 吴轻赶紧出声,跟护工讲价,“周婶,您看护的又不是老人,晚上也不用伺候翻身,哪要五百那么多。” 岑眠对钱没有什么概念,不知道正常护工一天该给多少,默不作声地看着吴轻和护工来来拉扯,最后把价格讲到了三百。 因为白天的那一起特大交通事故,医院急救和诊治一度陷入混乱,医院很快发现了问题所在,立刻召开了一场会议,强调未来应对这样紧急事故时,科室之间应该如何更快速地配合。 会议要求各个科室的主治医师以上都要参加,时间定在了正常门诊结束之后。 程珩一每次门诊的患者都非常多,要加号的也多,看完所有的患者,比其他人晚到了许久。 此时会议已经进行到了一半,领导的指示已经讲得差不多,开始车轱辘话来回说。 程珩一从后门进入,扫视一圈,绕了远,坐到王主任旁边。 王主任抬头看一眼坐下的人,揶揄一笑。 他压低声音说:“放心吧,没什么事儿,制动静养两个月就好了。” 程珩一放下心来,“多谢王主任。” 王主任摆摆手,“跟我客气什么。”他微微侧身,好奇地问,“女朋友啊?” 医院里追程珩一的医生护士不在少数,也没见他理过谁,原来是早就有主了。 程珩一微顿,解释道:“不是。” “不是女朋友这么上心,还在追啊?”王主任的年纪大了,对于小年轻的婚姻大事格外关心,给他出主意,“你这样肯定不行啊。” “要追的话,下午怎么不跟着一起来,有门诊也可以找同事先替一下嘛,哪儿还能让小姑娘自己一个人就诊的,轮椅都没人给推,还是我找了实习医生帮她跑上跑下的。” 闻言,程珩一的眉心蹙起,没想到徐路遥后来竟然没有跟在岑眠身边照顾。 王主任还在絮絮叨叨地说:“虽然工作很重要,但生活上也不能耽误呀。”他从业那么多年,见过太多医生护士因为工作而耽误了终身大事的,令人惋惜。 “等这个会议结束,你赶紧去看看人小姑娘。”王主任提醒道。 程珩一薄唇轻抿,半晌,“嗯”了一声。
第7章 白夜 晚上,岑眠吃过住院部统一配的晚餐,百无聊赖地躺在病床上。 护工周婶替她打开了病房里的电视机,说是去吃晚饭,人便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半天也不见回。 电视里播的是《人与自然》节目,非洲大草原上,狮子在狩猎,瞳孔锐利,四肢健硕,奔跑起来,仿佛整个大地都在震颤。 岑眠看得羡慕,她的左腿上打了石膏,令她行动极为不便,做什么事情都要旁人代劳。 身体的每一个部位,在你拥有它时默默无闻,仿佛不存在,但当它出现问题时,才觉得弥足珍贵。 原本岑眠想等周婶回来,让她扶自己去上个卫生间,结果一个小时过去了,周婶还是没有出现。 病房墙上的指针咔哒咔哒地走,时间变得难捱起来。 从打完石膏到现在,岑眠还没有上过厕所,她拿起床头的手机给周婶打电话,没人接。 下午给岑眠安顿好以后,周婶便时不时的消失个一两小时,有护士提醒她,应该是护工看她是年轻小姑娘,又是一个人,费不了什么心,所以跑出去又接了别的私活。 岑眠倒不是很想跟周婶斤斤计较,也就当做不知道。 只是这会儿她是真的忍着难受,实在是等不到周婶了,又不好意思老麻烦护士,岑眠的手撑在床上,想要尝试自己下床。 岑眠不敢碰到左腿,只能以一种相当艰难的姿势悬在床边,没受伤的那条腿晃在空中,一点点挪着臀腿,想要够到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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