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眠:“可是我证还没考下来呢,还得等明年的面试。” 岑虞:“旁听要什么证,你提前先感受感受上课的氛围也好嘛。” 岑眠想了想,觉得也对,点头同意:“好吧。” 岑虞的要求,沈镌白一向执行很快,很快就给岑眠联系好了人,安排了下去。 吃过饭,他们又在客厅坐了一会儿。 到了程珩一该告辞的时间点。 岑虞留他住下,反正有多余的客房。 沈镌白没吭声。 岑眠跟着撺掇,把程珩一留在了家里。 因为岑虞以前眼睛失明,上下楼不方便,所以岑虞和沈镌白住一楼。 岑虞现在习惯早睡,八点过了,沈镌白陪她回了卧室。 偌大的别墅里,就剩下岑眠和程珩一。 岑眠呼出一口气,头一次觉得在家里感到拘谨。 她笑嘻嘻地扭头看向程珩一,比了个“耶”。 程珩一抬手,握住她那两根手指,然后将她的整个手包裹进了掌心里。 他的手微微颤抖,长长舒出一口气。 心里那颗悬着的石头终于坠地。 回北京以后,岑眠和国际学校的负责人联系,在那一周周五的时候,去了学校。 带她进入学校的,是高三的年纪主任,穿着精致裙装,带一副金丝西边的眼镜,干练有气质。 上来对岑眠的态度客客气气,一路上介绍着学校的环境和办学宗旨,像是在陪领导。 年级主任挑了高三最好的重点班,让岑眠坐在教室最后旁听。 岑眠进去的时候,坐在座位里的学生们,一个个好奇地打量她。 因为是国际学校,教室里还有不少外国学生,老师教学也是纯英语教学。 第一堂课是一位外教老师,见到教室后排坐着岑眠,因为年级主任提前跟老师们打过招呼,外教朝她笑笑,特意请她站起来,跟学生们自我介绍,说明她在这里的原由,让岑眠不至于坐在最后格格不入,太尴尬。 上课的时候,岑眠一边听外教上课,一边打量着教室里的环境。 教室里窗明几净,设备齐全,投影仪、饮水机、空调和暖气。 教室最后还有一排展示柜,里面展示了学生们丰富的课余生活,有制作的航天模型,模拟联合国的奖杯,各种各样。 这些在白溪塘学校里,一样也没有。 到了课间休息的时候,有好奇的学生凑到岑眠身边,自来熟的跟她聊天。 好像他们是这里的主人,来拷问到访的外来者。 班里的班长最先发问:“你为什么要来当老师啊?” 问这话时,他推了推眼镜,姿态像是在面试。 岑眠不想跟他聊太深,只是答:“没有为什么,就是想当。” “北京的老师可不好当。”班长耸了耸肩,“不是清北研究生,进不了我们学校。” “你是哪所学校毕业的?”他问。 “……”岑眠有些不耐烦了,但还是说了她学校的名字。 班长听了,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那在我们学校,是不太行的。” 岑眠:“……” 见她不说话了,班长想了想,似乎反应过来,在人情世故上,还要安慰岑眠一下,故作遗憾道:“没办法,我们学校的老师是给户口的,那帮清北毕业的,为了留在北京,拼了命得卷。” “北京有什么好的,学校和国家培养了他们,他们不回到自己的家乡做贡献,非得往一线城市挤,抢占本地人的资源,北京房价现在那么高,就是因为这些人给闹的。” “只有整个社会都向祖国各地输送人才,城市和城市之间发展不平衡的局面才能打破。” 岑眠听着他自以为是的高谈阔论,觉得有些可笑。 到了他的嘴里,那些努力想要留在北京的外乡人,倒像是成了卑鄙的既得利益者,罔顾大局观的偷生者。 “你毕业了你会去吗?”她问。 班长理所当然地说:“我的家就在这儿,我能上哪儿去。” “不过我也不想留在北京,谁稀罕这破地方,我想到处去看看。” 岑眠扯了扯嘴角,“北京有最好的教育资源和医疗资源,当这些东西就摆在你面前,唾手可得的时候,你是不会觉得它好的。” “你确实应该多去其他地方看看,才能理解为什么他们想要留在北京。” 岑眠想到了白溪塘。 如果白溪塘学校有他拥有的这些教育资源,不会有那么多孩子会因为贫困而辍学,不会有那么多孩子会因为师资力量、教学资源跟不上,而连一所像样的高中也考不到。 如果白溪塘有像北京这样充足的医疗资源,夏夜的病情,也不会耽误到晚期才被发现。 留在北京的外乡人,都只是普通人,做不到兼济天下,只是想为自己和家人,谋求一个更好的安身立命之所而已。 班长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涣散,不知道听还是没听岑眠说话。 他解释道:“我现在就有到处看看,我经常出去旅游的。” “……” 岑眠不知道他说的旅游是什么样的。 住在高档的酒店里,在阳光沐浴下醒来,到各个城市最光鲜亮丽的景点打卡,吃过这个城市的特色美食。 曾经她也用过同样的方式,走遍了世界,并以为自己就此认识了世界。 岑眠失去了表达欲,觉得跟他没有交流下去的必要。 不是她傲慢或是什么,而是认知的边界,真的只有亲身经历过,才能够去改变。 况且,他或许也不需要什么认知的改变。 有的人,生来就在玻璃花房里,不用自讨苦吃,跑到外面去。 见岑眠和班长没再讲话,一个女生走了过来。 她眨了眨眼睛,歪着脑袋问:“姐姐,你这条裙子是假的吧?” “……”岑眠觉得莫名其妙,淡淡回道,“不是。” 女生不信,以为她是想要穿奢侈品,在学校里充场面。 “你身上的裙子,是CHA最新的秀款,根本还没上市,哪家山寨工厂就做那么快了呀。” 岑眠脑仁抽抽的疼,懒得跟她解释。 “你觉得是假的就是假的吧。” 上午的课结束,岑眠直接找到了年级主任,说之后不来了。 年级主任只愣了一瞬,点点头,客客气气又送她离开。 她知道岑眠的身份,只当她是来体验生活的富家千金,坐了一上午便腻了。 岑眠回到家,情绪一般,觉得在那所国际学校里,受了太多的负能量,整个人都提不起干劲,恹恹地靠在沙发里,看了一下午的电视。 七点多的时候,程珩一来给她做饭。 进门的时候,手里拎了好大一个袋子,袋子大得能装一个人,里面全是菜。 岑眠惊讶:“怎么买那么多菜?” 程珩一把袋子放在地上,在玄关换鞋,“嗯”了一声。 “出地铁的时候,看见有个老婆婆在摆摊卖菜,天太冷了,我看她卖不出去,就都买了。” “是些北京不常见的菜,晚上做了给你尝尝。” 岑眠蹲到地上,去翻那个大袋子。 在白溪塘住过一段时间,她多少认得些菜。 袋子里面有红薯叶,南瓜花和韭菜,韭菜的香味比平时超市里买到的要浓。 程珩一怕她饿久了,到家就往厨房走。 走到一半,想起什么,折回来,从大衣的口袋里摸出一封信,递给岑眠。 “林皓寄给你的信。” 岑眠接过信,坐回了沙发。 拆信的时候,她发现信的背面,粘了一张明信片,因为很薄,程珩一都没发现。 岑眠揭下那张明信片。 明信片上是稚童的笔迹,歪歪扭扭,看得出是大人教着写的。 上面写着—— “医生叔叔,谢谢你在山体滑坡的时候回来救了我。希望你的伤快快好起来,给你呼呼。” 岑眠怔了怔,反应过来,这是写给程珩一的明信片。 上次他说自己受伤,是因为遇到了山体滑坡,但却没有提他是为了救人。 岑眠把明信片放在茶几上,打算等程珩一做完饭出来再给他。 她拆开林皓的信。 信的内容很简短。 上面写着—— “岑老师,夏夜走了。医生说接受治疗的时间还是太晚了。” 下一行的开头两字被水氤氲湿了,林皓另起了一行,写道—— “如果你们早点来就好了。”
第67章 白夜 岑眠拿信的手微微颤抖。 心里的那一股悲凉, 在此刻蔓延到全身。 她起身,拿着信,去到厨房。 程珩一余光看见她, 以为她是饿了, 回道:“马上好了。” 岑眠站在门边,盯着他的背影。 她出声:“程珩一, 我想回白溪塘了。” “……” 程珩一愣了愣, 转过身来,望向她时,看见了岑眠微红的眼睛。 “好。”他说。 因为程珩一的工作很忙, 和岑眠商量之后, 计划在十二月底的时候,趁着元旦假期回白溪塘。 回去之前,程珩一给沈平山打了电话。 程珩一提前告知:“阿公, 这次我要带女朋友回去。” 沈平山直接问:“眠眠?” 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察觉出来的, 想也不想, 就觉得是岑眠。 “嗯。” “行,回来吧。” 回白溪塘那天,因为十月份发了大水, 不少路段受损严重,经过一路的波折, 他们到了晚上九点多才到老屋。 沈平山睡得早,平时八点多就睡下了, 他睡前, 留了院子里的灯没关。 怕吵醒沈平山, 程珩一把院子里的灯关了后,带着岑眠轻手轻脚地上了二楼。 楼上的两间房, 沈平山提前打扫过,床单被子都铺了出来。 奔波劳碌一天,两个人各自回了房间睡去。 白溪塘的夜晚极为安静,岑眠睡得安稳,没人叫她,一直睡到日晒三竿。 她听见窗外有鸟叫声,有细细竹枝编成的扫帚在地上来回的摩擦声,有清脆的劈柴声。 跟城市里金属和机械产生的声音不同,这些声音显得温柔而质朴。 “在外头呆久了,柴都不会砍了,砍那么粗一根,怎么烧得起来。” 沈平山絮絮叨叨地数落从院子里传来。 岑眠突然睁开眼,意识到不能再睡下去了。 这次回来,跟上一次她跟医疗队来不同,还没有去问候阿公就睡到现在,属实有些不像话。 岑眠从床上坐起来,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手忙脚乱地收拾自己。 她从行李箱里翻出带来的衣服,铺在床上,挑了半天,最后选了一件纯白色的毛衣搭配淡蓝色的牛仔裤,得体大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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