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下开始捧起狐狸们上色,一边回答:“夜宵,等一下饿了可以吃。” 她惊道:“……你太周到了吧,不用这么客气的!” “顺手的事。” 尤雪珍感叹:“那就谢啦……正好真有点饿了。” 毛苏禾没说话,只是偷瞄孟仕龙,他就坐在她正对面,低着头,目光专注。 如果,她能被他用相同的目光注视,她的脸应该会和他手中的狐狸尾巴一样,逐渐被染上红色吧。 思索的愣神之间,她的眼神被孟仕龙察觉,来不及收回,两人看个正着。 毛苏禾微微屏住呼吸,就听见他说:“你也饿了?” “……”她庆幸他的迟钝,又有点微妙的失望,点点头,“……是啊。” “你等一下。” 他手上的狐狸还没拿热,又匆匆放下去了后厨,丁零当啷一顿响之后,端了一碗公仔面出来。 一碗。 毛苏禾注意到他端的碗数,不管这碗面的味道如何,这个仅有的数字已经完全取悦了她。 尤雪珍自然也注意到这点。她本来以为孟仕龙会至少会端两碗出来吧,毕竟刚才她也喊饿,他都没反应。非等到毛苏禾说饿了才有反应就算了,怎么还只端了一碗出来? 她还以为孟仕龙是不开窍的榆木脑袋,结果怎么比叶渐白还狗。 算了,就当为那两人的红线事业添砖加瓦了。 尤雪珍默默在心里吐槽,手上动作不停,兢兢业业把所剩的绿豆糕捏完。孟仕龙看了看她手上的活,很欣慰的表情说:“捏得不错。”接着对她招招手,“尤雪珍,你再过来帮我个忙。”说完就闪身掀开帘子又进去了。 不会是要帮忙刷锅吧? 尤雪珍狐疑地瞅着帘子起身跟上。 孟仕龙正在关火,炉子上煮的不是刚才端给毛苏禾的面,而是一碗黄澄澄的小米粥。 份量煮得特别小,他倒出来只够一人份。 尤雪珍这才意识到,刚才那丁零当啷是他煮面的动静,而他说的做宵夜,从最开始就只煮了这么一碗粥。 “你就别吃面了。”他连上勺子一起把这碗小米粥推到她跟前,“肠胃不好吃这个,看你群里说的。” 尤雪珍愣住,手足无措地看看粥,又环顾四周:“要帮的忙呢?是什么?” 孟仕龙点了下碗:“帮忙把它吃掉。” 尤雪珍捏起勺子的电光石火,忽然就想起了高中时代某个周末的夜晚。 那天住家阿姨请假不在,就由妈妈肩负起下厨的重任做一日三餐。做完晚饭实在耐性耗尽,因此当尤雪珍想要夜宵吃的时候,她只是懒懒打开手机外卖,递给她让她自己点,想吃什么点什么。 尤雪珍美滋滋接过手机,正划拉着界面,衣角被拉了一下。 她低下头,妹妹眨巴着眼睛望着她。 “姐姐,我也想吃。” “好啊!你想吃什么?” 刚说完,手中的手机被抽走了。 妈妈用手机轻轻敲了敲妹妹的大脑门,一口道:“你小孩子吃什么外卖啊,那个不健康的。”随后无奈地从沙发上趿拉着拖鞋起身,“好了好了,你俩想吃什么?我给你们做去。” 爸爸从球赛上分出目光,转头喊了一句:“也算我一份!” “那一会儿你洗碗。” 记得最后,她们跟着爸爸一起看球赛,妈妈做了四人份的豆沙汤圆。她吃得特别少,爸爸收拾餐后的桌子嘟囔说一开始就你嚷得最欢,结果吃那么少,不要没事学网上那些人减肥。她点头说好哦,不会的。妈妈捏捏妹妹肉嘟嘟的脸说对啊,女孩子还是胖点可爱。 那真是,一个其乐融融的夜晚。 “不想吃吗?”孟仕龙见她傻站着不动,以为她是为难,“不吃也没事的,给我吧。” 尤雪珍连忙捧起小米粥,摇头如拨浪鼓,迅速舀了一勺送进口中,尤其还站在灶台边,那样子活像个打黑工打了一天终于能趁热吃口饭的衰仔。 孟仕龙手握成拳假装在嘴边咳了一下,掩住上勾的嘴角。看她吃的样子,他会错觉自己做的是什么山珍海味,让人很有一种想再煮点什么的手痒感。 于是他也直接问了:“要再来一碗吗?” 她摇头,嘴里还嚼着东西以致于口齿不清:“狗(够)吃了。” 孟仕龙像是听不明白似的,笑着重复了一句:“小狗吃了?” 语气很像在捉弄她,又好像是真的没听清。 她瞪大眼,他已经背过身又很忙地准备洗锅洗碗。 尤雪珍见状阻止他:“忘(放)着唔(我)来洗,你粗(出)去吧。” 他依旧没听明白:“说什么?” 她吞下嘴里的小米粥,终于能清晰吐字:“我说我来洗!” 他并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你慢慢吃。” 尤雪珍看他不出去的架势急得上火,外面刚好就只有毛苏禾在,这是一个大好的促进他们感情升温的机会! 思来想去,她直接上手去抢孟仕龙手里的碗,手指撞到他沾着洗洁剂的手指。没有手套的阻隔,她清晰地碰到他指腹的茧,混着滑腻的泡沫擦过她的手指边缘。 两个人都愣了一下子。 明明刚才还紧握了十几秒手心,为什么这一秒碰到手却感觉奇怪。也许是意外让人不知所措……尤雪珍极快地松手,蜷缩起手心说:“我总得真的帮点什么忙才好……你就让我洗吧。” 孟仕龙顿了顿,放下碗,冲干手上的泡沫说:“好,那就谢谢了。” 他一走,尤雪珍赶紧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也不知道那两人有没有在聊天,似乎没有,因为她什么都没听见。 拖到差不多的时间,她这才撸起袖子洗剩下的碗,刚要找钢丝球和洗洁精,就发现孟仕龙已经把它们放到了显眼的位置。 尤雪珍洗完出来后,叶渐白也已经抽完烟回来了。他大概也在外面站了许久,散干净了味道,身上只有隐隐的夜露的气息,捧着看不出是白菜还是玫瑰的绿豆糕又重新开始捏,表情逐渐暴躁,手边费了一堆卖相不好的“大白菜”,竭力跟手下的绿豆搏斗。 毛苏禾刚勉强把面吃完,打了个饱嗝,难为情地捂住嘴巴。孟仕龙倒毫无异样把面碗撤走,说着一会儿我来收拾,毛苏禾根本没回过神,还在懊恼自己打嗝出声的事情。 就这样,四个人的步调都不一致,做最快的当然是孟仕龙。他上完色后又马不停蹄地去后厨做琼脂,那是露楚最外面包裹的一层亮晶晶的东西。 最后拖拖拉拉的,他们都把自己该完成的露楚制作完毕后上交。其中卖相最丑的就数叶渐白,捏得几乎没有一朵能看的。尤雪珍凉凉道:“看来我们的摊位真要改名叫开心农场了。” 叶渐白冷笑两声,懒得回嘴。 孟仕龙把这些小甜品沾上琼脂后在铁盘上一一排列摞好,准备放进冰箱冷冻层,一边放一边自言自语了一句:“虽然是大通铺也要好好睡觉。”他在这些绿豆糕们身上面又加了层纸膜,“给你们盖床被子。” 他的呓语很低,只有站他很近的尤雪珍能听见,噗嗤一下笑出声。 一旁的叶渐白看过来:“干嘛?” 她正色:“没什么。” 他哦了声,走过来莫名其妙地拍了下她的肩膀。 轮到尤雪珍奇怪:“干嘛?” 他模仿她:“没什么。” “……” 尤雪珍很快发现了一点异样,口袋里多了一点轻微的沉坠感。 她伸手摸索,掌心碰到四角的坚硬感。 那是…… 她掏出一看,是烟盒。他刚才拿着出去抽的那一包。 里面已经空了,开口处——插着一株比那些放进冷冻层里都要捏得漂亮的,唯一的玫瑰。
第21章 尤雪珍看着手心的这株绿豆玫瑰, 这自然是叶渐白的把戏,应该是趁刚才拍她肩的时候悄悄丢进来的。 她走过去拿手肘撞了撞叶渐白:“喂,给我这个干什么?” “哎呀,我说这株玫瑰花怎么不见, 原来掉你那里了。”他装模作样地从她手心里拿过烟盒, 抽出玫瑰, 像被人强制慢动作似的从她眼睛晃过去, “我不太认识这个, 你帮我认认,是玫瑰还是白菜。” 尤雪珍翻了个白眼,顿时了然他演这么一出的意图。说白了还是幼稚,记仇自己刚才怼他的那句话,非要自证一下。 她用毫无起伏的声音棒读:“哇,好漂亮的玫瑰花啊——” 叶渐白这才满意,随手又把绿豆玫瑰丢回她手心。 “那这朵漂亮的玫瑰花送你吃了。” “我才不要。”她又很故作不屑地把玫瑰丢给他。 “你不要就丢给垃圾桶好了。”说完就径直离开。 送的语气极为不真诚, 尤雪珍盯着手心里的玫瑰, 心却依然被折了一角。 这是他捏出来的最漂亮的一朵, 给了她。 虽然是孩子气的怄气, 虽然是绿豆糕捏出来的,但依然是一朵花。只要不吃它,就是一朵永不会凋谢的花。 尤雪珍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回烟盒里,飞快地揣进口袋, 像怀揣巨款怕被人发现,但依然有眼尖的人察觉到了。 孟仕龙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关上冰箱门。 * 凌晨三点, 他们在暗下灯的孟记烧烤店前解散,孟仕龙回了二楼, 剩下三人走到巷口,按照来时的座位坐进车。 毛苏禾给叶渐白报了个地址,她是西荣本地人,平常会住宿舍,但这种过了门禁的情况就会回家,于是叶渐白就先将她送到,再送尤雪珍。 说是送她,其实是将人直接载回去,他根本没过问她要去哪儿,就直接导航自己的公寓。 尤雪珍在后排拍了拍他的座椅后背。 “干嘛,我订了酒店的。” “酒店?”他嗤声,置若罔闻地转方向盘开上既定的路线,“那你不如把这钱给我,我给你洗澡水都伺候好。” “没和你开玩笑,我真定了。” 她知道今晚一定赶不上门禁,所以一早就定好了房间。 “我也没和你开玩笑,你浪费那钱干什么?住我那里不就行了。” “不要。”她胡诌了一个理由,“你那床太软了,我睡了腰疼。” “怎么就腰疼?有没有去看医生?” 他突如其来的关心语气让尤雪珍心虚地摸了下鼻子。 “不用……就是这段时间一直泡图书馆,没怎么活动。” 他的手指点了点方向盘,忽而道:“那就活动一下吧。” “哈?” 他清了清嗓子,对导航重新报出了一个地址:“荷光汽车影院。” 尤雪珍本来懒在后座,听他报出这个名字不由直起身。 “不睡觉啊你?!明天我们还要摆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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