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哪怕穿着薄帽衫,也挡不住的清瘦身形。 似乎只要一只手,就能牢牢握住那截骨头。平白叫人生出些许暴虐卑劣的占有欲来。 纵使如此,盛厌从没见过颜北栀佝偻驼背。 她永远都是那样站得笔直,亭亭玉立。天鹅一样修长的脖颈,一副不卑不亢的气势。 “……在发什么呆?” 转眼,颜北栀已经回到盛厌旁边,淡淡地说了一句,将他从出神中唤醒。 盛厌摇头,“没什么。” “哦。” 颜北栀没追问,就近挑了张桌子坐下。 盛厌便也顺势坐在她对面,目光如炬,牢牢盯着她的动作,看她慢条斯理地挑土豆丝。 这个点,食堂里没别人在。 因为环境太过安静,一点细微响动就变得无比清晰。 比如呼吸声。 比如吞咽声。 比如勺子和碗相触碰的刺耳声音。 ……等等。 一种莫名其妙的气氛无端地氤氲而开,在空气中升腾,紧张又缱绻,泛起阵阵涟漪。 两人之间,好像直到此刻,才有了真正“重逢”的氛围。 颜北栀倏地放下勺子,坐直身体,同盛厌对视。 他的眼睛黑白分明,欲说还休。 颜北栀顿了顿,率先开口:“这两年,过得还好吗?” 盛厌:“不好。” 声音回荡在偌大房间,听起来空空荡荡的。 只是,因为他答得太过斩钉截铁,颜北栀没忍住,轻轻笑了一下,“抱歉。” 说实话,盛厌确实过得算不上太好。 高三那年,颜北栀表态之后,他愤然离开海市,前往美国求学。 之后,很是过了一段浑浑噩噩的时间。 抽烟也是在那会儿学会的。 只是,两年时间太短,没能让盛厌释怀。 学业对他来说没有什么难度。 留学生活动提不起兴趣。 空白时间太长,他就像个瘾.君.子一样,不受控制地关注着颜北栀的消息,时时刻刻。 哪怕隔着山水迢迢。 哪怕连微信都得漂洋过海。 盛厌知道她考得很好,心心念念的市状元和奖学金全都顺利到手,夙愿终了。 也知道她没有去北城那两所TOP2,而是留在了海市。 知道她家换了房子。 知道她选了计算机学院的专业。 可能因为大家都说计院毕业工资高。 知道她在大学依旧勤奋刻苦,科科绩点满分,还参加了不少比赛和专业项目,都是有含金量也有工资的。 因为太忙,报销了所有周末和节假日。 甚至,颜北栀在学校受了委屈,盛厌第一反应是立刻打开网页订机票。 …… 他人去了异国他乡,但是最重要的东西丢下了。 像放风筝一样,飞得再高,依旧被绳子牢牢地锁着牵着,自始至终,无法挣脱。自由当然也不会存在。 毫无疑问。 颜北栀就是那个拉线的人。 她曾经还毫不留情地把线剪断。 是他偏不肯放,像个白痴一样,自己往回接,往南墙上撞。 盛厌自嘲般笑了一声,曲起指,一下一下轻叩着桌面,沉沉地再次重复道:“……不想听抱歉。” 短短两天里,颜北栀已经说了好几次。 他知道她心底没觉得有多对不起他。 她只是想表达一个立场。 与他两不相欠的立场。 盛厌不想听,干脆挪开视线,眉头微微蹙起。 颜北栀点点头,镇定自若,“知道了。” 闲聊大抵就此告一段落。 她低下头,自顾自地继续吃饭。 等到那盘土豆丝见底,盛厌才再次开口:“你们平时在这里做什么?” 颜北栀想了想,给他解释:“一般最多的是捡垃圾。保护区边缘也是有人的,公路沿途产生的垃圾会破坏自然环境。我们和这里的志愿者一起,负责清理垃圾和分类,再由专人送去格尔木。” “每天都要去?” “不是,定期组织。没事的时候自由活动。” 当然,偶尔还会有其他宣传活动,不过都是偶发性事件。 她喝了口羊肉汤,没有给盛厌介绍。 盛厌兀自沉吟片刻,笑了声,“听起来挺有意思的。” 颜北栀一怔。 果然,他的下一句就是:“我也要报名。你们还可以加人吗?” “……” 四目相对。 少顷,颜北栀回过神。 眼睛里冷冷清清的,语气也依旧平缓,无甚起伏。 她说:“你可以问问志愿者那边的负责人。我们是跟学校走的,没有资格接受非本校学生的申请。” 盛厌点头,“负责人是谁?” 颜北栀:“我不太清楚。” 闻言,盛厌牵了牵唇,又是那副有点痞的神情,慢条斯理地开口:“那我当你的家属,这样可以吗?捡垃圾不可以带家属吗?” “我没……” 倏忽间,食堂门口传来一阵喧闹声,将颜北栀的话头截断。 是那群聚在院子里打游戏的男生来了。 为首的是老张。 木希也混迹其中,正和环院的一个男生讨论某个游戏。 见到盛厌,她毫不犹豫地停止聊天,穿着LO裙,一蹦一跳地来到两人桌子这边。 “阿厌哥哥!” 木希一只手搭到他肩膀上,另一只手抓住了他衬衫的一小块布料,很小女生气地晃了晃,“我找你半天啦!你有空没,陪我去车上拿点东西呗~” 盛厌拧了拧眉,却没甩开她,只是问:“什么东西?” 木希:“明天要搭配用的蝴蝶结发卡,行李箱没塞得下,就丢你后备箱里了。我刚和他们约好了,明天要去保护区逛逛呢!我的裙子必须要用那个搭配,拍照才好看。” 这个理由听起来相当充分。 盛厌拗不过她,只好答应下来。 他站起身,同颜北栀低声说了句“晚点再说”,便迈开脚步,朝食堂另一个出口方向走去。 车停在另一边。 刚好和打饭回来的老张他们一群人擦肩而过。 这样看,老张比盛厌矮了小半个头,不过他人四平八稳的,满脸笑呵呵,还冲着盛厌和木希点点头,脾气很好的样子。 而后,他便端着餐盘、在颜北栀面前落座,坐在了盛厌之前的位置上。 盛厌脚步一顿。 食堂不大,哪怕人比刚才多了不少,但也能听清不远处的说话声。 余光中,老张正和颜悦色地在和颜北栀说话。 “北栀,今天路上还顺利吗?” “……” 这有什么可问的,难道还能不顺利吗。 别理他。 盛厌心想。 颜北栀点头,“还蛮快的。” 老张:“小卢说送你们过来的那个男生是你高中同学?” 颜北栀不明所以,再次点头,“对。” 老张明显又说了点什么。 只不过,两个人凑得比刚刚近了些,声音似乎也压低了几分。在盛厌那个位置,已经听不清声音、也看不清嘴型了。 盛厌在原地驻足太久。 久到木希都有些狐疑起来。 “阿厌哥哥?怎么了?……” 下一秒,盛厌将车钥匙掏出来,随手扔给她,“你自己去找,车就停在后面,这个门出去走到底右拐。” 接着,他大步回到颜北栀那儿。 动静有点大。 颜北栀和老张停止聊天,双双仰起头,看向他。 盛厌伸手,攥住了颜北栀的手腕,一把将她拉起来,“颜北栀,你过来一下,我有事跟你说。” “现在?” “对,现在立刻,很急的事。” 说完,他不由分说,将颜北栀拽出了食堂。 …… 屋外,高原的夜,姗姗来迟。 许是因为这里没有空气污染,天空特别干净,连星星都比城市里明亮许多。 可可西里的宣传上说,这是地球上最后一片纯净的土地。 未经允许,人类不可涉足。 溶溶夜色,就像是水流一般,抚过这片大地的每一处角落。 苍穹下,除了月光和星光,唯有保护站亮着灯,像一座孤独的灯塔。 盛厌将颜北栀拉到无人阴影里。 他手长脚长,步子大,但也没把颜北栀拉得趔趄,依旧稳稳当当的,闲庭信步似的跟着他。 直到盛厌停下脚步,松开手。 转过身。 两人面对面。 颜北栀静静地注视着盛厌的眉眼,耐心等他说话。 但盛厌也没有立刻开口。 任凭乌漆漆的沉默将两人包裹在一起。 良久,他终于低声开口,问道:“你们那个姓张的学长,刚刚问你什么了?” 颜北栀笑笑,淡声作答:“没什么,就是一些闲话。你不是要帮木希拿东西吗,怎么突然又有事找我了?” 盛厌:“她自己有手,自己也能拿。” 颜北栀点点头,“也是。” 她永远是这种平和淡漠的态度。 无论什么时候。 盛厌觉得,哪怕是她在说出那些叫人痛苦的话的时候,也是这样不急不缓的,直插心脏。 哪怕别人已经鲜血淋漓,她依旧浑不在意。 可是,他没有这样好的耐心。 他的栀子花,他的天鹅,无论是能见到、亦或是见不到颜北栀的每一秒,他都想要得到她、占有她。 那个老张,明明就是喜欢她,明明就在献殷勤。 他连一秒钟都忍不了。 思及此,盛厌拧了拧眉,再次开口,喊她:“颜北栀。” “嗯。” “我要说的事就是,不知道你还有什么需要利用我的地方,没关系,老子不介意。” “……” “拜托你喜欢我吧。” 说完,盛厌自己都愣了一下。 真好笑,他还以为自己这次回来,是来复仇的,是要把那些刀子,一把一把、如数归还回去的。 结果,居然连三天都忍不下去。 “……装出来的也可以。”他咬了咬牙,低声说着。 【📢作者有话说】
第61章 61 ◎轻轻的轻轻哼着哭着笑着(1)◎ 「“我相信你的爱。” 就让这句话做我最后的话。」——泰戈尔《飞鸟集》 - 世界一瞬间万籁俱寂。 黯淡光线照不到的角落, 唯有月光悄悄窥视着,划出一道明暗分界线。 分界线暗处,圈住两个人, 有种隐晦的暧昧。 颜北栀垂下眼, 一言不发。 她本来就不是一个很爱说话的人。 得不到反馈, 盛厌难得也露出了些许焦躁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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