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询问声或不解、或愤怒,她用一双沾着灰尘的手缓缓将蛇皮袋掀开,将他的脸暴露在光下。 然后突然愣住了,眨了眨眼,看向旁边的薄景明:“阿明……” “我好像……认识他。” 第180章 我叫Kevin,记住了 月光下,袋子里的人一动不动,如果不是尚有一丝呼吸,唐鹤宁也会像其他人一样,以为他已经死了。 薄景明眯着眼睛看了他一会,也认出来,缓缓吸了一口气:“怎么是他……” …… 再一次看见阳光时,面前的视野中漂浮着数不清的细小浮尘,而他最先看见的,便是一张背着光、沾了灰尘却依旧稚嫩好看的小脸。 见他醒来,手指向后缩了缩,小声问:“你醒了?” “该吃饭了。” 束缚手脚的麻绳还没有解开,他看见孩子们挨个被带下车,每人捧着一只铁制小饭盆——在亚洲多数地方,这样的饭盆都是给狗用的。 清晨很冷,为了防止厚衣服里藏匿伤人的武器,他们中的多数只被允许穿单衣。 面前的女孩皱了皱鼻子,没有反抗余地,也被带下了车。但没过多久,她就手捧两只饭盆回来了,其中一只放在他身边,里面盛了一些稀薄的米汤,还有半只馒头。 好歹是干净的。 巡视的人不在卡车外盯着她们了,她才敢问:“你好,哥哥,我是不是认识你?” 哪有人上来就问对方认不认识自己?还是在这样的环境。 他动了动发麻的手臂,张开干涩的喉咙,问她:“你觉得呢?” “你眼熟。”她没有选择自己先吃饭,而是端起小盆,先凑近他唇边,喂了他一口米汤。 液体缓解了喉咙的干涩。 “我想起来了!”她小声惊呼,眸中抑制不住的惊喜:“你是池……” “嘘——” 池商序立刻打断她的话:“我不姓池,我叫Kevin,记住了。” “嗯!” 就算对于三个孩子来说,反抗一支拥有枪支的东南亚贩卖人口组织太过于天方夜谭。但在认出他的时候,唐鹤宁还是有些期待与兴奋的。 这说明,她的家人从未放弃过寻找她。并且……真的找到了…… 她对这个大她七岁的哥哥印象不算深,其中一个原因便是六岁的记忆还很差,她总是靠人的特征来认。 抱她多的,她能看得清脸的,记得就牢一些。而那些她只是一面之缘的,便隐没在记忆深处那些各形各色的西装裤中。 Kevin哥哥,有一双很漂亮的黑色眼睛。 曾经,他抱着她坐在唐家的花园秋千上看过维港的夜景,黑眸中无波无澜。而现在,他同样的深陷困境,能用同样的眼神安慰她,会出去的,她们一定可以回去。 就这样又过三天,车子再次停下了。 已经三天没有人下车,卡车车厢内部被挤得满满当当,人挨着人。 发酵的酸腐味灌满鼻腔,唐鹤宁把头埋在臂弯里,车门打开的时候,不由得往另一侧靠了靠。 那一边有池商序。 三天过去了,他的脸色也有些不好。这里的环境和状况比他想象中更差,但他觉得自己的判断没有错——这支人口贩卖组织盘踞金三角地区多年,光靠警方的追捕是没有用的,只有以身涉险才能有一线生机…… 一只小小的手在黑暗中紧握他,带着一丝颤抖。池商序垂下眸子,回握住她。 但他最不愿看到的事还是发生了。 唐鹤宁被扯下卡车时,整个人都是僵硬的。 下车时,她下意识地抓了一下车门,便被更用力地拖拽,掌心被蹭出一大片破皮血痕,又重重地被甩到另一边的地上。 “这个太小……价钱……” 她能听懂一些泰语,但眼前的男人明显不是泰国本地人,讲话间还掺杂口音,让话语变得更为难懂。 另一个男人比了个“五”,他摇摇头,回头冲着卡车内又是一指。 伴随着一声尖叫,她看见比她大不了几岁的女孩也被拽了出来。男人拎着她转了个圈,然后指了指她身上:“十一岁……可以……用……” 听不懂什么含意,但其中包含的恶意与算计还是让唐鹤宁发起抖来,控制不住自己的视线,回头看向卡车里。 “男孩也要。”一直一言不发的男人开口,他指间夹了一支雪茄烟,烟雾缭绕:“要漂亮的。” “有个毁容了……” “也好看。” 光线昏暗,她趴伏在地上,冷汗直冒地听着。却见视野中那双男人的脚动了动,然后向她走了几步。 “啊!” 头皮被拖拽的疼痛令唐鹤宁控制不住地惨叫起来。 雪茄烟呛人的味道扑面而来,她看见男人的疤脸和金牙,咧着嘴缓缓说了句话:“这还有个偷听的。” “你们这帮蠢猪,她听得懂。” 她被扯着站立,细软的发丝承受不住大力的拉扯,几乎要崩断,她更是痛得眼前发黑,连话都说不出…… “怎么办?” 面前的男人取下雪茄烟,看了看燃烧着的那一端:“弄聋了吧,以后也用不上耳朵了。” 第181章 阿宁,阿宁 雪茄烟燃烧的末端靠近她的耳朵,热度令人恐惧。唐鹤宁只能用手指徒劳地掰着男人的手,发出小兽一般痛苦的呜咽声。 那是怎样的恐慌与害怕呢?她后来已经记不清楚了。 也许是人体的一种保护机制,让她难以想起年幼时最恐惧的画面,才不至于在每一次午夜梦回时满身浸透冷汗地清醒。 雪茄烟烫上她白皙的耳朵,唐鹤宁再也控制不住,痛苦地高声尖叫起来。 高温灼烧着她的耳廓,发出嘶嘶的烧灼声,末端还在向内推进,是要烫穿她的耳膜。但因为挣扎,雪茄烟滑开来,在耳后的位置也烫了一下。 但也不算彻底的绝望—— “等一下!” 极端的痛苦中,连这一道熟悉的声音也变得模糊起来,唐鹤宁哭到满脸是泪,只听到一长串迅速而标准的泰语,然后紧绷的头皮便是一松。 她直直地坠在地上。 不远处,半跪着的少年立刻冲上前来将她拉进怀里,不顾身后还有两把步枪对准他的后背。 因恐惧和受难变得瘦弱的孩童身躯,被疼痛感折磨得紧紧蜷缩在他怀里。 “……一起……要人,送走……” 耳边传来模糊的话语声,她勉强睁开眼,池商序眉头紧锁,默不作声地抱着她站了起来。 “我们……” 去哪…… 她还没问完,便已是眼前一黑,因疼痛而昏迷了过去。 车子摇摇晃晃,不知要开往何处。 在这十几日时间内,她已经经历过太多这样的场景,以至于害怕醒来,也害怕再睁眼时,还会看到那黑漆漆的车厢,和车门缝隙中透出的、永远没有尽头的陌生公路。 但再一次醒来时,她头顶却是深邃而一望无际的星空。 荒原的星空像一床轻薄柔软的毯,静静地盖在她身上。醒来的前几分钟,唐鹤宁都有些愣神。 身下垫着的,是不知从哪里收集来的干草,不远处燃起的火堆发出噼啪声。有一只手牢牢地牵着她的手腕,让她能在睁眼的第一时间就消除恐慌。 因为他就像约定那样,出现在唐鹤宁的面前。 她懂的泰语太少,不知道他和人贩子说了什么,只知道自己可能被另一群人带走了,还有其他几个卡车里的孩子。 只是,没有看到薄景明的身影。 她回了神,挣扎着坐起来,耳朵发出钻心的疼痛,抬手想碰,却被池商序拦住了。 “别动,刚结痂,再碰还会出血的。” “我们……在哪?” “不清楚。”池商序用手里的杯子喂了她一口水,少年的眉头微微皱起:“这个方向,可能是去缅北。” “缅北?!” 唐鹤宁的眼眶中满盈泪水,声音在发抖:“我们是要被卖了吗?” “那阿明……” “他没有和我们一起?” 池商序张了张口,没办法开口骗她,却也不知道怎么解释这件事。 彼时他还不是那个杀伐果断、雷厉风行的池董,只不过是个被父亲兄长保护在羽翼下的少年。 池家的精英教育只告诉他生意场上最见不得的就是慈悲,却没有让他设身处地地体会过世界上还有另一片地区,可以泯灭所有的人性。 “他……” “会有另一些人救他。” 调查时不知道两人会碰在一处,池家与唐家调动了所有的人脉,才查询到蛛丝马迹。 港岛回归已满七年,东南亚地区的灰色贸易无人涉足,就算再有泼天的本事,也只能做到如今这样。 如今这样……试图把他的小未婚妻带回去。 “仔细听我说,阿宁。”他背对着火堆旁用荤话开着玩笑的人贩子,以一个不明显的幅度开口,讲的还是粤语。 “等到夜深,你装作肚子痛,吸引守夜的人的注意力,我会趁机带你跑出去。” “怎么……跑?”唐鹤宁满眼疑惑,看着四处的荒原。一眼望不到边,甚至连能躲避的石头都没有。 “跟着我,我会带你一起。”他回头,看了看不远处的帐篷和火堆,虽然脸颊沾上污迹,却挡不住出尘的气质。 后来是怎样的惊心动魄与慌乱,唐鹤宁幼小的头脑中无法记住太多。 在那个充满成年男性惨叫、怒吼和犬吠声的夜晚,池商序托着枪杆的背影几乎成了她所有的印象。 他无法开枪,便拎着枪管,用枪托重重地砸向追来的男人。 额角淌下的血在黑夜中红得刺眼。 靠两个小孩子,是无法从东南亚的荒原中逃出去的,更何况唐鹤宁的脚还在逃跑中受伤,鞋子都跑丢了一只。 池商序早有准备,偷了他们唯一的一辆车的钥匙,带着她一口气开出几十公里,而后又被迫下了车。 车上装了GPS定位,目标太明显,如果一直靠这辆车逃跑,早晚会被追上。 车上只有少量的食物,池商序换了一身衣服之后,两人便不得已开启了逃亡。 第182章 我会带你走出去 食物只够两个人支撑两三天时间,彼时池商序又处在青春期,消耗量大,食量也不知比唐鹤宁大了多少。 长期的路途颠簸,让她胃口不佳,只能吃很少的一点。于是一日三餐便变成一日两餐,一瓶矿泉水由两人轮流小口地喝。 车上是有一些钱的,但他们刚刚从缅泰交界步行过来,还不知多久才能到城市,有钱也没办法花出去。 更何况,那伙人是准备回缅甸的,身上带的都是缅元。 “哥哥。”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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