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自己刚刚那两句‘您记得我?’有些操之过急了。 那急切期待的口气她自己都听得出来,傅明随那么细致,又怎么可能听不出来。 许姝不想在傅明随面前表现的‘别有所图’,可刚刚有单独相处的机会,她就没控制住自己。 实际上有什么好问的呢? 八年间匆匆两面而已,他肯定不会记得。 来江大宿舍这边是绕了个路,回南苑的路上,白蓉打来个电话。 傅明随接起,对面温婉柔和的声音也没有多做迂回,直接说:“明随,顾家的那个姑娘怎么啦,见了一面你就不理人家了……” 修长的手指轻揉了下太阳穴,傅明随微微头疼。 “妈,她不适合。”他淡淡道:“太娇气。” 年轻姑娘要浪漫,要人陪要人哄,从哪儿看都不符合联姻的标准。 “明随,我叫你谈朋友不是为了联姻的。”白蓉有些无奈:“咱们家现在这种规模,还用不着把你的婚姻也当作加价的砝码。” “但你马上就三十五了,一直不谈恋爱…算什么事儿?” 说实话,她真的有点担心。 现在年轻人玩的那么花,偏生她的儿子像个清静的苦行僧,毫无欲望。 一开始,白蓉还引以为傲,毕竟他们这样的家庭,有太多花边新闻总归是负面。 但随着傅明随年纪逐渐增长也毫无结婚恋爱的想法,她就开始担心了——如今网络发达,白蓉生怕他像网上说的那种什么无性恋,同性恋。 她担心的几乎睡不着觉。 傅明随当然不清楚母亲脑补了这么多有的没的,他只知道自去年开始,白蓉为他安排的相亲局越来越多。 虽然大多都是敷衍了事,但依旧多到了让他有些厌倦的地步。 结婚甚至生子,对他而言都是可有可无的调剂,但对于背后的家族来说,就成了所谓的‘必需品’。 “明随,顾莹特别喜欢你,更别提他父亲和你爸还是老朋友。”白蓉跃跃欲试地问他:“不如找个机会再见一面。” 感情这东西,不都是相处出来的嘛。 “不了。”傅明随伸手按下车窗,外面的温吞空气冲散了车内的凉。 他看着窗外掠过的灯,凤眸微眯:“不合适。” 虽然语气温和,但傅明随既然说了不见,那就是没有商量的余地。 白蓉也了解自家儿子的脾气,只好点到即止。 “行吧,既然你相不中顾莹……”她叹了口气:“我就去瞧一下别家的闺秀。” 傅明随无所谓:“随你。” 白蓉挑她的,他看不看凭心情。 说到底,把希望寄托于别人婚姻上这种事很可笑,他没必要配合。 手头有好几个项目同时进行,傅明随也腾不出时间去思考个人问题。 且不说别的,Goldman那边就很不好搞。 一家老派,落后,却有自己独特坚持的公司是十分浪漫主义,却曲高和寡,总归也避免不了被现代化并购的结局。 只可惜,Goldman的CEO恩佐即便被逼到了独木桥上,还是接受不了现实。 入职景徽的第一天,乔越就给了岽阳几个人办了公司的饭卡。 虽然他们至多在这里工作十天左右,但该有的东西也得有。 许姝中午去食堂吃过饭,看了眼手表还有半小时的空闲,便从景徽的后门走出去,打算随便逛逛。 全当消食了。 结果刚刚还没等走出去,就撞见恩佐在后门处打电话,他讲的是意大利语,仗着别人听不懂也没有克制音量,结果让许姝听的一清二楚。 恩佐像是在和公司其他的股东对话,言辞十分激烈。 说的都是商业上的事情,许姝不是学金融的,听不懂里面那些专业的门门道道,但她能听懂恩佐对景徽是不满意的。 他似乎嫌景徽这边给出的利润点太低,同电话对面的人说要么干脆拒绝被收购,要么就换一个更有利可图的合作公司。 许姝若有所思的听着,直到恩佐挂了电话回头看见她,都忘了挪动脚步。 但面对男人讶异过后便重重戒备的瞳孔,她没有半分的慌张,还是微微笑着。 “你,”恩佐眯了眯眼:“是那个女翻译?” 美丽的脸孔总是让人过目不忘,虽然被各种烦心事儿缠着,但他还是能记下来许姝的脸。 “是。”许姝大方的承认。 然后她在恩佐倏尔变得凌厉的目光中没有提刚刚电话的事,只是把手里攥着的冰镇矿泉水递给他:“先生,您渴么?” 刚刚讲了那么久的电话,应该会渴了吧? 恩佐微怔,下意识的接过她手里的水。 许姝没继续说什么,垂眸看了眼手表,微笑道:“到上班时间了。” “先生,我回去工作,您慢慢喝。” 当老板的可以随意迟到,他们员工可不成。 第二天,许姝中午在食堂吃饭时,收到恩佐的‘回礼’。 他坐在对面,拎着两杯包装精致的奶茶放在她面前。 “听说年轻姑娘都爱喝这些。”恩佐说的是意大利语,却出乎意料的蹩口,像是不知道该如何组织语言一样:“多谢你,昨天没有说出去。” 许姝美眸不动声色的扫了圈周围,见这个时间的食堂里已经没什么人,才反问:“说什么?” 恩佐绷紧的下颌有些凌厉,僵硬道:“你明白的。” “恩佐先生,不必担心。”许姝微笑:“我无人可说。” “嗯?”恩佐一愣:“你不是景徽的员工?” 在昨天失控的泄露了心急的一面,还不小心被这位女翻译听见了之后,恩佐就做好了景徽看准了Goldman的软肋,会持续压价的准备。 只是今天一切风平浪静,他不懂她为什么不向上汇报,自然就要过来问。 结果,这姑娘居然不是景徽的员工么? 许姝摇头,语带深意:“不是,我只是外包翻译团队里的员工。” “景徽门槛高,我还没这个福气。” 听到她不是景徽的员工,恩佐才真切地松了口气。 他情绪缓和下来,看着眼前美丽的东方姑娘,骨子里的浪漫因子作祟,忍不住戏谑地问—— “像你这么优秀的员工,也不够门槛么?” 对于恩佐略带轻挑的调侃,许姝笑而不语。 她快速的吃完饭,起身离开。 只是看在有心人眼里,任职景徽翻译的员工和收购项目的CEO‘相谈甚欢’,那就很成问题了。 傍晚,傅明随从乔越口中听到了这似是而非的‘举报’。 说是许姝和Goldman那边的人走得太近,她不是本公司的人,怕有二心,会在工作上出岔子。 傅明随闻言眉梢都未动一下,只问:“这话谁说的?” 乔越顿了下,如实汇报:“岽阳的一个员工,苏菁。” 哦,没印象,可在背后举报一个团队里的员工…… 傅明随抬唇笑了下:“乔越,这就是你推荐的团队素质?” “别家公司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管是明里暗里的竞争,还是背后捅刀子,需要到我面前说?” “还是你觉得,我挺闲?” 不轻不重的教训,傅明随脸色都没变,却听的乔越冷汗都顺着脊柱流了下来。 “傅总,我没…我没这个意思。”他苍白的辩解:“只是觉得有些担心。”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这个道理还需要我教你?”傅明随‘刷刷’的签文件,头也不抬:“找个机会转告你表弟一声。” “把那位苏小姐请走。” 他最烦背后打小报告的人,无论是读书时还是工作后。
第5章 宝石 ◎许小姐,你喜欢傅总?◎ 或许是因为Goldman这团队太磨人的原因,傅明随抽空亲自来了趟会议室。 男人来的挺早,挺多人都没到,会议室里只有特意提前来的容也和许姝,正在为了又一天精神高度集中的谈判做事先准备工作。 他们做翻译的,本身就是一种要走在前面的工作。 看见傅明随出现,两个人都不约而同的顿住视线。 许姝捏着钢笔的手不自觉的紧了紧。 “傅总。”还是容也反应快,连忙彬彬有礼的打招呼:“您好。” “嗯。”傅明随笑笑,他没说什么,在对面的位置上坐下。 …… 容也和许姝只觉得过去几天和恩佐面对面,压迫感都没这一瞬间强。 默默对视一眼,两个人都不约而同沉默着继续忙工作。 他们没有去妄图和大老板搭话什么的,在职场中要是真做了这样的行为,有点蠢。 过了会儿,恩佐才姗姗来迟。 他手里拿着高热量的披萨和厚乳奶茶,进门的一瞬间,偌大的会议室都涌进来股油腻腻的香精味儿。 许姝敏锐地注意到,傅明随长眉有一瞬间的微蹙。 “傅总?”恩佐见到傅明随,倒是很开心的直奔过去:“贵人才露面,难得啊。” 他最近学了几句中文,给点颜色就想开染坊,还蹩脚的用上了四不像的谚语了。 傅明随抬了抬唇角,干脆礼尚往来的说起意大利语,扯开话题。 男人声音低沉清澈,略有些繁琐吞音的小语种在他的舌尖,也变得分外好听。 许姝眨了眨眼,有些诧异于傅明随也会意语。 不过他会很多国家的语言的,也不稀奇。 就是说起来……真好听。 女孩儿敛眸,藏起来眼底一抹类似于‘骄傲’的情绪,唇角忍不住的微微抬起。 顺着低垂的视线,许姝注意到恩佐今天穿着的T恤袖口处有一个S.S.C. Napoli的浅蓝色logo。 她眨了眨眼,一瞬间有个想法掠过心头。 十分钟后,许姝整理了今天的需要翻译的报表目录交过去。 以往都是交给乔越让他审核的,但今天更顶头的大老板难得在,当然直接交给他就行。 许姝踩着细细的高跟鞋,脚下平稳,走到傅明随和恩佐前面的位置。 她规矩的放下文件。 “viola。”恩佐却叫住她,语气还带了几分亲昵:“你中午能不能带我去吃点有名的中餐?我不想吃工作餐了。” 说到‘工作餐’三个字,居然还有点委屈似的。 一瞬间,许姝能感觉到办公室里不少人的视线聚集在自己身上。 她心下微叹,难免有些头疼。 自从前天中午不小心‘戳破’了恩佐的那通电话,这大老板就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是缠着她问这问那。 就好像他们是‘朋友’一样,可明明不是的。 只不过眼下这个场景,要拒绝也难。 虽然她只是外包团队里的一员,但既然目前是在这里工作,就也暂时算是景徽旗下的员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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