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幼蓝一句焦急的抱怨让宗霁始料未及,没等接茬又听她语速极快地命令:“我是纪幼蓝,二十四桥南区停车场五个九是你的车吧?赶紧让人过来把锁开了,我要用你车里的AED。” 二楼台球厅窗外,隔了一块草坪正是南区停车场。 宗霁拨开窗帘,露天广场的照明有限,他仍然很快锁定了纪幼蓝的位置。 理智能意识到,电话由她打来,AED必然不是用在她身上。 眼睛确认她没事,攥着窗帘的手松开。 她站在他的车旁,一手不自觉地捋自己的头发,很着急的样子。 不远处还围着一群人,纷纷乱乱,应该是出事了。 宗霁回头:“言回,桌上车钥匙给我!” 言回意外他语气里的严肃,拿起车钥匙一扔,抛物线落到宗霁手上。 宾利的水晶切割大灯闪了两下,宗霁看到纪幼蓝打开了后备箱。 “右边那个红色盒子。” “谢了。” 耳边电话被挂断,宗霁拎起外套往外走,“下面停车场有人出事了,言回,让急救医生快点过去。” 纪幼蓝顺利拿到AED,和帽衫小哥配合。 傻瓜式操作没有任何难度,需要的只是由学习和经验打底的心理素质。 设备启动,旁观的人都提着一颗心。 躺在地上不动的人被电击后,身体不由颤动了一下。 系统提示继续胸外按压,纪幼蓝又接上。 她真没什么力气了,按一会儿幅度就跟不上。 旁观人群中传来激动的声音:“医生,医生来了。” 二十四桥的服务方方面面都到位,值班的两名急救医接到通知后及时赶来。 纪幼蓝快速地告知医生目前的状况。 她尽力了,剩下的事情需要专业的人来处理。 从人群中撤出来,她的手臂仍然发抖。 靠着宗霁的车借点力,她想打个电话跟缪蓝说先回家了。 摸包摸了个空,手机没在。 大概是刚才跪在地上急急忙忙,没注意掉出来了。 “给,是你的吧?” 帽衫小哥这时走来,送回了纪幼蓝的手机。 她笑笑接过,“谢谢。” 方才也算一场小型的风雨同舟,纪幼蓝无可置疑的美貌和沉着镇定的表现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 帽衫小哥没走,和她搭话:“你也学过急救?” “对。” 她以前经历过类似的事情,不过她是躺在地上的那个。 南极之行,台里也专门培训了各种急救知识。 变化莫测的极端环境中,也曾遇过他国一位科考队员命悬一线的情况,众人接力救回来的时候,为生命赞叹的欢呼不分国界。 纪幼蓝没必要跟一个萍水相逢的人讲这些,她有点累了。 帽衫小哥接着说:“缘分认识一场,我姓高,有没有荣幸交个朋友?” “这种缘分是不是不太吉利?” 是婉拒了,但没被接受,“那希望下次见面没有突然倒地的大叔,只有我们。” 纪幼蓝:……没必要真的没必要。 “纪幼蓝——” 宗霁的声音夹在救护车渐近的鸣笛声中,传进纪幼蓝的耳朵里。 她当下产生一个直接又肤浅的想法:宗霁的声音比帽衫小哥的好听。 他几步就走到她身边。 没想到他就在附近,原本预备联系不到他再找言回的。 大概是斜靠着车的缘故,又或许是他们好久没见过了,她觉得他好像长得更高了。 于是有了一个更离谱的想法:“二十五鼓一鼓”未必是安慰剂,他们一样大,或许她也可以再长高点。 她差两公分一米七,对这两公分有点执念在。 宗霁一偏头,左耳耳垂戴着的一颗蓝钻耳钉暴露在纪幼蓝眼中,在室外光线不好的条件下,仍不妨碍肉眼看出这颗钻的净透。 真变了这人,以前从没见他戴过这个。 宗霁的存在感过强,帽衫小哥问:“你……朋友?” “嗯,”纪幼蓝拍了拍身下的车,“车主。” 有点知难而退的感觉,帽衫小哥不纠结跟纪幼蓝交朋友了,“那你们聊,我先走了。” 纪幼蓝仰着脸问宗霁:“什么时候回国的?我差点要砸你的车窗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国外?” “啊?听大家闲聊说的。”总不能说两家长辈正等着你回国跟我相亲吧。 看他的表情,好像还不知道这事儿,或者压根儿也没那意思。 倒地的大叔被抬上救护车,二十四桥的急救医把AED整理好送回来。 “电极片一次性使用,您记得更换。” “知道了,人怎么样?” “已经稳住了,多亏了纪小姐和那位先生的急救。” 宗霁看向纪幼蓝。 新闻照片中她包裹得严严实实,知她在南极不好过,如今看真是瘦削了许多。 但她仍饱有强大的心念和能量,在这种紧急的情况中有力挽狂澜的本事。 “改明儿得让你们老板给纪小姐送面锦旗。” 到底是在二十四桥的活动场地,今晚这么大张旗鼓,真出了事就算不担责,麻烦也不少沾。 纪幼蓝不谦虚邀功:“回回是该好好谢我。” 宗霁开了后备箱把AED放回原位,纪幼蓝视线落到他的车牌上,还是有些意外他会用这样的靓号。 数字组合本身不具意义,可人都喜欢讨个彩头。 尤其是他们这些不缺钱的,物质追求都腻了,兴趣广泛得没边儿,到最后尽捣鼓这些花里胡哨的玄学。 响当当的“九五至尊”一亮相,竟让宗霁也沦陷了。 纪幼蓝笑他:“宗二哥,这几年越活越俗气了。” 宗霁闻言皱眉,左边眉为那声“哥”,右边眉为那句“俗”。 北宁世家这一辈的公子千金,按年龄大小,互相之间序个兄弟姐妹再正常不过。 只他们俩的关系微妙,相邻产房同天诞下的,分不清谁先谁后。 年少时宗霁非充大,按头纪幼蓝叫他一声哥,她怎么都不愿意,跟他对着来:“要叫也是你叫我姐。” 宗霁现在可不想认她当妹妹。 他丁点不客气地回敬:“比不上纪小姐淡泊名利,溜达到南极搞科研,冰天雪地清清贵贵,怎么回来沾染我们这起市侩俗人?” “南极把我冻死了。” 她忽然抱怨似的来了这么一句,那冷气好像追她而来降临五月的北宁,让她打了个寒颤。 她一走八九个月,跟全世界作对似的去吃苦受累。真当转了性,骨子里千金小姐的娇气一点没磨掉。 宗霁把搭在小臂上的外套扔给她,沉沉问:“以后还去吗?” 纪幼蓝也不跟他见外,衣服披上,“看台里安排喽。” “你们赵台安排得了你?” “我很听话的好不好?” 宗霁像听了三车笑话,轻嗤:“你不说还真看不出来。” 纪幼蓝怎么听他那笑都像嘲讽,她不服输地盯着他,搞得宗霁错觉重重:“你那什么眼神?” “等一下——”她看着看着,忽然咂摸出点不一样来。 这人怎么变成了双眼皮? 她对他不算了解,但这人的单眼皮曾经是出过名的。 当年在十九中,有个大胆的女生追宗霁,晚自习下课来表白,曾极力阐述自己是如何为他那双眼睛着迷。 “你是我见过的最有魅力的单眼皮。” “你用这双眼睛看我的时候,我觉得你应该也是喜欢我的。” 宗霁拽得要死,肩上的书包一扔,直接拉过看戏的同桌言回演示:“我看谁都这样。” 言外之意,多情别自作。 岂料言回十分没出息,当众把他的台拆了:“靠别这么看我,我他妈真觉得你在爱我。” 为此宗霁第二天戴了墨镜来上学,被风纪主任勒令摘下的时候,他胡诌说自己过敏了畏光。 后面被班主任整治,当场拍下他那双眼睛,把照片投在屏幕上,让全班同学做写作练习:“每个人都给我好好观察,细节、神态,字数没有上限,写出花儿来最好,我就不信脱不了敏了,是吧宗霁同学?” 班级四十个人水平不一角度有限,关键特征总会拿捏准:单眼皮、黑眼珠、长眼型。 纪幼蓝早不记得自己挤牙膏一样挤出了多少字,她不擅长作文,当然不喜欢这样的临时加练。 但她不会否认宗霁的眼睛实在迷人,大概跟稻草人对视都能拉丝。 他的眉弓太过巧夺天工,一弯一折的走势比cg建模还要卡人的审美。 与之相配的眼睛自非凡品。 不靠双眼皮的那层褶子加成,他的眼型本来就很漂亮,睫毛不长但浓密,眼皮细薄平顺,瞳仁黑亮,有光折出来,会造成湿漉漉的错觉。 情愫浓稠到让人顾虑承受不起及至担心情深不寿,但是眼下一对卧蚕包藏了稚气的无辜态。 似乎谈情说爱的关系里,他是会受伤的那位。 只是他好好的单眼皮为什么会变双?莫不是受了曲飞飞的启发? 纪幼蓝的视线来回描着宗霁眼皮的褶子,一时只剩好奇:“你的双眼皮是在哪割的?好像比飞飞的还自然。” 宗霁:……我自己长的当然自然。 饶是他经过无数离谱发言的洗礼,包括二百五言回的“你洗脑人家不结婚不会真要出家吧”,以及清澈愚蠢大学生助理的“小宗总,向北开是怎么走?我找不着北了。” 他也没做好心理准备,这辈子有人会怀疑他去割双眼皮。 这人去了趟南极,脑回路怎么变得这么清奇? 宗霁堵了一口气没上来,纪幼蓝看他面色不霁,猜想他是不是不太满意,“你的眼睛不管单双都挺搭的,而且双眼皮好像比单眼皮更好看。” 宗霁:……清奇得可爱。 他的眼睛是内双,平时只当单眼皮看,但是劳累虚弱或生病不适的时候眼皮沉重,会翻成明显的外双。 出差这几天连轴转,今天难得休息,一早又被言回的电话吵醒,眼皮保持外双的状态已经一天了。 她虽然瞎猜一气,可确实是第一个注意到这点的人。 宗霁用力眨了下眼睛,试图把双眼皮的褶子翻进去,“我今天有点累了……” “别累呀——”言回的声音骤然楔入。
第05章 .刮刮乐 言回站在宗霁身侧,纪幼蓝的感觉更加明显,她抱着胳膊纳罕道:“回回,是你缩水了还是他长高了?你们差距怎么这么大了?” 男人不能接受任何有关“长度”的质疑,言回本来慵懒松垮,倏地站直,不断拿手比划自己和宗霁的头顶,证明纪幼蓝是胡说八道。 “哪有差距?我他妈分明是被你叫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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