输了多丢人, 恐怕还要她哄。 乱七八糟想一些,不小心把手机壳扒开, 手机差点从腿上滑落, 纪幼蓝手忙脚乱, 好歹把手机保住。 视线里意外跳进两张浅蓝色的卡片。 夹在黑色的手机壳里。 卡片褪色严重, 正中可爱的花体字尚可辨认清楚,写的是“幸运刮刮卡”。 下面的覆膜边缘有磨损,不过没有被刮开。 这是……属于她的那两张。 原来真的被宗霁拿走了。 还藏起来不让她找到。 她之前有问过他, 他的答复是:“你自己的东西放在什么地方,我怎么会知道。” 纪幼蓝分辨不出来, 他是真的不知道,还是不能告诉她。 因为他找到这两张刮刮卡的时机,只能是在找她妈妈的信的时候。 这件事他绝对不会跟她说的。 那一阵窗户纸还没捅破,她尚且不知道他喜欢她好久了。 他看到这两张卡甚至没被刮开,应该会难过吧。 所以才一声不响地直接拿走了。 覆膜底下,他究竟写了什么? 确认宗霁专心在篮球比赛上,纪幼蓝把两张刮刮卡放在他的外套底下遮住,直接用手指甲把覆膜刮开。 她的视线还在他身上,手上的动作轻微又细致,心跳声却盖过场上所有的声音。 拇指摩挲着覆膜被刮干净后的光滑卡片。 她低下头。 第一张的笔迹是模仿班主任成尧的,开头写一个“奖”字,外面画了个圈,是标准的奖励形式。 内容:迟到自由。 这简直是为她度身定制的奖项。 她读书时,最大的毛病就是爱迟到,每天早上总觉得睡不够。 纪善泉疼她,从来放任,迟到就迟到一会儿。 成尧从疾言厉色地教训她,到发现她真的改不过来后,只能破罐破摔,每逢撞见她迟到,二话不说走流程:“周记加一篇。” 她攒了多少账没来得及还呢,一篇篇累加,写到毕业都够呛完成。 有了这张卡,对她和老师都是一个台阶,她没写的周记可以光明正大的一笔勾销。 好可惜,她没有用上。 视线移到第二张刮刮卡上。 字迹是宗霁本人的,没有标“奖”或“罚”,而是让她自己决定—— “纪幼蓝,我是宗霁,我喜欢你。 如果你觉得这是奖励,请你来找我兑换; 如果你觉得是惩罚,那么这项惩罚作废。” 纪幼蓝呼吸一滞。 她根本没有刮开过,因而无从兑换。 那他理所当然会以为,她觉得这是让她不快的惩罚。 这应该就是之前言回透露的“你老公跟人表过白但是惨遭拒绝”。 原来表白对象真的是她。 当时她因为缺课一个月,难免有一些学业压力,话都变得少了。 恐怕也被解读成无声的拒绝。 不用说还有个方玦在…… 他写惩罚作废。 意味着不会再喜欢她。 他根本没做到。 场上哨声吹响,纪幼蓝的注意力拉回来,两方队员在友好地握手交流。 结果已定,宗霁他们真的赢了。 他似乎做什么都很容易获得成就,惟有在喜欢她这件事上,留下不少遗憾。 纪幼蓝不动声色把刮刮卡放回手机壳内,站起来把水分给一起打球的老同学。 她贴心地给宗霁擦汗,化身比那些学妹更激动的小迷妹,“老公,你怎么这么厉害!我就说你一定会赢的。” 赢球也没有她这两句话让他开心,“太太,再夸两句,我要膨胀了。” “就是很厉害,你衣服这么拖后腿都能赢。” 他拿起她买的水,拧开喝了几口,“这么厉害,有奖励吗?” “我喜欢你,好喜欢好喜欢你。”纪幼蓝仰着脸看他,脱口而出,“我对你表白,可以算奖励吗?” 宗霁心中迟疑一刹,这个句式莫名熟悉,但也不是很特殊,她也许是随口说的。 这确实是很合适的奖励。 他拿出惯常的作风,俯身靠近她,得寸进尺:“光口头说喜欢我吗?” 太知道他想要什么了,纪幼蓝踮起脚亲亲他的嘴巴,这时候也不顾及周围还有很多人。 总之首先想满足他,“晚上不分房睡。” 宗霁:“那现在回家吧。” “……” “妈妈刚才打电话让我们晚上去吃饭呢。” “改天吃。” “我都答应好了。” 宗霁收拾自己的东西,两人跟同学道别,走出篮球场。 走到体育馆门口,正好遇到校长,问他晚上是否一起再吃个饭。 宗霁直说已经有安排了,校长显然还有事要跟他谈,纪幼蓝说自己先去校门口等他。 体育馆正门前的路直通学校南门,他的车也停在外面的停车场。 道路右侧有一排固定的宣传栏,纪幼蓝走得慢,无聊地看两眼。 宣传栏正面张贴的都是些重要通知,到了背面,有一些学生优秀作文或者书画作品。 满分的作文分数让她佩服。 她高中写作文,水平中不溜,好几次成绩吃亏在这上面。 宗霁禁止她对他用比喻句,是有历史原因在的。 她就是写不好。 语文老师也就是班主任成尧,曾经委婉评价:半通不通,奇奇怪怪。 离门口最近的那个宣传栏里,专门张贴已毕业学生的优秀书画作品,最近二十年的都有,纸张不同程度地印上了岁月的痕迹。 只是打发时间,她看得并不仔细,视线时不时往宗霁和校长那边投过去,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能讲完话。 再看向宣传栏的一眼,注意力自动捕捉到跟自己有关的字,恍惚好像看到了“小九”。 倏地集中精神,她的手定位这两个字。 在一张书法作品的底部。 纸张泛黄,但写字的墨显然极好,经久不衰。 竖版排列,从左至右,一共四列,每列十个字,写的是毫不相干的四句诗。 明月常在目,明月常在心。 人生屢如此,何以肆愉悅。 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 人生不如意,十固常八.九。 忽略其中的玄机的话,这幅作品最突出的一点,是四句诗分别学的是楷书四大家的笔法,每一位都习得其神。 大概所有人都觉得这是炫技的作品,再加上四句诗毫不相干,只被当成是随意挑选的范字。 没人想到其中隐藏着别致的心意。 纪幼蓝的手隔着玻璃逐字点过去,四句诗藏尾四个字:心悦小九。 落款不会是别人。 高三一班宗霽 哇,宗霁同学。 原来你当着所有人的面隐秘地表白过。 但是好遗憾,所有人都没发现。 包括我。 你的才华太突出了,让人模糊了重点。 好在九年以后,因为你,我又抓住重点了。 纪幼蓝在此处驻足,手指隔着玻璃描摹他写下的每一个字。 等回过神来,想找人问问,能不能把这幅作品取出来收藏,这应该是属于她的。 她掏出手机先拍了张照片,背后传来一道陌生的声音,又夹杂着微末的熟悉感。 “学姐。” 纪幼蓝一回头,没想到是杨源。 上次他无疾而终的表白过后,很久没出现了,之前言回在游艇求婚,他这个当表弟的也没在。 杨源走近,“可以叫你学姐吗?我也是十九中的。” 当然,这么叫总比他之前叫“九儿姐姐”好。 他保持礼貌不逾矩的态度,纪幼蓝便愿意跟他交流。 只是实在没什么好说的,只能客套:“来参加校庆?” 杨源的声音低落:“嗯,上午你的讲座我也在,但是你没有注意到我。” 纪幼蓝:。 这要她怎么回。 她尴尬捋了捋头发,“报告厅人比较多。” “我明白。我上高中时,你回来参加社团活动,也没有注意到我。” 纪幼蓝感受到他的落寞,但没有义务安慰他。 她当下第一反应,是联想到宗霁。 他曾悄无声息地喜欢她这么久,可是从来没有得到回应。 应该也会难过吧。 杨源的情绪转瞬又恢复,似乎抓到了什么希望,“我已经拿到了天文台研究生院的硕士推免了。” 纪幼蓝展现一个和善温柔的笑意:“那很不错,恭喜你,准硕士杨源同学。” “等我去天文台读书,我能经常找你吗?” “杨源,你去读书就读书,研究生院的要求很严格,找我没有任何作用。”她说得没那么直白,不过谁都能听懂。 “九儿姐姐,我……” 称呼又变了,看他的表情似乎要诉衷情。 纪幼蓝直接打断,“有些话你知道说了是什么结果。” 杨源今天和纪幼蓝偶遇,便认定这是上天赐与的一个机会,他从没死心。 “姐姐,你和他在一起真的幸福吗?我喜欢你这么久,难道不值得你衡量一下吗?” “杨源同学,你不能用时间久来……”纪幼蓝想明白了,要劝退他,话只能说得严重一些,“来绑架感情,那只是你单方面的意愿。” 杨源显然被她的话打击到了。 纪幼蓝接着跟他说清楚:“况且,就算论时间,他也远在你之前。” “……什么意思?” 他们明明是因为联姻才结的婚,半年都不到。 纪幼蓝伸手指向宣传栏,“杨源,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杨源不解,视线扫了一眼,看到署名,“这是……宗二哥以前写的作品。他的字很好。” 果然,第一印象都是字的好坏。 “除了字呢?” “你喜欢写字好看的人?我也学过书法的。” 隔着宣传栏的玻璃,纪幼蓝用手机划出那幅书法作品的重点。 宗霁的表白,光明正大, 宗霁的喜欢,经久不息。 杨源看清那四个字,内心被震住。 他终于认清现实,自己再无一丝一毫的机会。 他原本引以为傲的、对纪幼蓝纯粹的喜欢,在这一刻被战胜。 没有人能赢得过宗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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