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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目光冷得很，刀刃一般刮过季明煦的心，伤人。 季明煦咬着牙，心底升起一股无名之火。心高气傲如他，从小到大都被捧着哄着，被人仰望着，什么时候承受过这样的冷脸？ 忍不住就想要怼她几句。 可是他没等张口，游昕昕态度又一百八十度转变，眨眼之间换了一张面皮。 她很快低垂下眼睫，显得温顺又悲伤：“我奶奶心脏病真的很严重，不能受刺激……就算我求你帮忙了。” 毕竟季明煦是个吃软不吃硬的狗玩意，事关奶奶的病情，真的一点不敢冒险。 病房洁白的走道里，充斥着消毒水的气味。午后的阳光透窗而入，斜斜披在少女纤细的身姿上，柔化了她的轮廓。 有那么一瞬间，季明煦是被游昕昕所感动的。 他这不知人间疾苦的少爷，竟也想起眼前不过是一个很年轻的女孩，不屈服于命运，靠自己双手和柔弱肩膀支撑起了艰难的生活。 原本想好的要回怼的话，到了嘴边，硬生生被季明煦咽了下去。最终憋屈地点点头，“知道了，会好好装我堂哥的。” 很快，两人到了奶奶病房。 打过招呼，又是一番寒暄之后。 奶奶的脸色不太好，手臂上挂着吊瓶，正在输液，但看见孙女之后，就一直在笑，慈爱的目光时不时地落在游昕昕和她带来的季明煦脸上。 在老人家的眼里，这小伙子，笑容阳光，仪表堂堂，很气派的模样，最主要是自从进来之后，他便对昕昕言听计从，十分温和。 自己最疼爱的孙女，如果能有一个好归宿的话，她也就可以瞑目了。 只是这个男孩子，从衣着打扮上看着家世很不一般，和她们贫瘠的家庭不太登对，这种家世的男孩子，是怎么会跟游昕昕走到一起？会不会亏待她的掌上明珠？ 游昕昕看到奶奶的眼神，莫明心虚。 于是使出浑身解数，编造起她跟季明煦的唯美校园恋情。 “奶奶，季楼是个很善良的人，从来都没有嫌弃过我贫困特招生的身份。” “虽然他们家有钱，但他不拦着我打工。晚上天下雨了，我下班晚了，他都会去接我。有时候我累了，生病了，他还帮着我的忙……总之，他是我想要的那个人。” “奶奶你相信我的眼光，季楼是个靠得住的人，他们家的长辈也不反对我们在一起。都对我很好。” 一番话说下来，游昕昕的手心在出汗。 长这么大，这恐怕是她在奶奶面前说的最大的一个谎！ 奶奶听得连连点头，脸上笑开了花。 她这个孙女，从小就是个聪明又能干的孩子。从很小的时候，就撑起了家庭的重担。 她心疼这个孩子，也信得过这孩子的眼光。 她替自己最疼爱的孙女高兴，更为自己有了这样一个帅气而优秀的孙女婿而欣慰。 而此时此刻的季明煦，在听了游昕昕的一番话后，心绪浮沉，一阵尴尬。 他们交往的时候，他其实很少关注过游昕昕的工作。在他这些富家子弟的眼中，那样的兼职不过是生活的一种调剂而已。很多人都嚷嚷过打工兼职，但谁真正在乎那么点钱呢，不过是为了体验生活而已。 所以他也从没将游昕昕的工作放在心上过。 当然没有去游昕昕打工的地方帮过忙，也没有在她疲惫的时候替她跑过外卖。 他根本没有想过这些事。一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富家少爷，如何能够明白真正为了生活兼职工作的辛苦。 他最多的是抱怨游昕昕不该花那么多时间工作。 “你那点工资才多少，别干了。我把钱给你。多抽点时间陪陪你可怜的男朋友行吗？”大部分时候，他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这样和女朋友撒娇。 游昕昕那时候不过笑笑，用手指戳戳他的鼻尖，但从没有真正伸手接他的钱。 当时不理解游昕昕为什么要打那么多份工。如今分手了，在这样苍白的病房中，看见她疾病缠身的奶奶，才真正理解了她。 想起那天在阳台上，当着朋友以及黎彩薇的面自己为了面子说的话。想起那时候，所有人嘲笑她的贪财，说她是捞女，自己也没为她说过一句话。 季明煦低下了头。 第6章 当初真是瞎了眼 游昕昕目光有意无意瞥向季明煦，看着他脸上挂满苦涩的样子，心中毫无波然。 在她心中翻了篇的事情，她不想再提。 她当着奶奶面说的那些夸词，不过是为了让奶奶放心，并不是想让他季明煦听到什么。 游昕昕又跟奶奶聊了一会儿，看看时间，盯嘱奶奶好好休息，积极配合医生的治疗，然后带着季明煦就出了病房。 只是刚才还有说有笑的游昕昕，一出了病房，立即就跟季明煦恍如陌生人。 脚步飞快地就朝走廊一端走去。 季明煦追了上去，伸手拉住了游昕昕的手臂。 “我有话跟你说。” 游昕昕低头看了看表，“五分钟。我没有多的时间。抱歉，我还要工作。” 疏离冷淡，和刚才要进门之前软化态度求季明煦的样子判若两人，没愤怒也没有关注。 像是对待一个真正的陌生人。 难道她，这么短短的时间里，就真正把他给放下了？ 看到她这副样子，季明煦心中莫明憋闷！ 游昕昕眼中的冷漠，让季明煦胸口沉甸甸的，像一块烧红的铁块堵在那里，一路下坠。 他出身富贵，容颜俊美，从小到大，喜欢他的女孩很多。 在感情上，向来都是别人放不下他。他从来没有体会过这样被他人弃之如敝履，完全不放在心上的感受。 偏偏他还耿耿于怀。 眼尾的一缕傲慢散去，丝丝委屈漫上心头。 就在刚才，在病房里，游昕昕满脸喜悦地夸他的同时，他的脑子里，也忍不住回想起过去两人在一起的那段时光。 看着她的笑颜，看着她站在自己身边，细述生活的甜，描绘爱情的美，依稀感觉她还是自己的女朋友，正在满脸骄傲地将自己介绍给她的奶奶。 仿佛他们手牵着手，相互见过双方的家人，正在筹备婚礼，准备进入婚姻的殿堂。 那个女孩还像是从前一般，昂着脸冲自己笑。她笑得那样明媚灿烂，让自己的心脏忍不住在胸腔中怦怦直跳。 然而刚刚从病房出来，那一点泡沫似_的幻想瞬间消散。 游昕昕对他冷淡依旧，笑颜不再。 季明煦看了看自己的手，手心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他忍不住想起了他们在一起的那些岁月。 那些日子其实很温暖，像午后的阳光，平静而美好，令人心动。 他们不是富家子弟和贫穷的特招生，只不过是校园中最普通纯粹的一对情侣。 一起去图书馆写作业，一起从食堂里打饭回来吃。 如果他有理不顺的科目，游昕昕会细心为他做一份思维导图。她的学习特别好，是所有人心目中才貌双全的女神，也是自己的。 她靠在自己的身边，把长长的头发别在耳后，白皙的手指转着笔，认认真真问他有没有听明白。那时候他总容易分心，会想要凑过去闻一闻她长发里淡淡的香味。 有时游昕昕赶时间，他会像所有男朋友那样，提前为她买一份饭，占好位置等她。坐在熙熙攘攘的学生食堂，心里高兴地像是一个初入情场的嫩瓜秧子。 学校食堂里那些他们平日里看不上眼的廉价饭菜，因为和她一起吃，都变得美味了起来。 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是最放松的时光。 可以不用去想任何多余的事。家族，身份，钱和那些复杂的人情世故仿佛都可以不用放在心上。他只要冲她笑，那个女孩就会很开心，会伸手来捏捏他的鼻子。 在面对圈子里那些狐朋狗友，甚至面对家人时的那种种压力和伪装，在游昕昕面前都可以卸下。 他们之间很纯粹，很轻松，从不涉及金钱，利益和其他琐事。 季明煦承认游昕昕其实是一个优秀的女孩！ 比起自己身边娇生惯养，纸醉金迷，幼稚低俗的同龄人。这个女孩坚韧而阳光，待人以温柔，面对生活报以热情。 她很贫穷，但从来没听过她抱怨，仿佛生活的困苦，学业的两难，在她眼中都不是什么大事。 她真的是非常好的女孩。 她曾经是属于自己的。但如今，他把这个女孩弄丢了。 季明旭开始觉得自己后悔了。 当初确实是为了打赌追求的游昕昕，但现在，到了此时此刻，自己真正失去的时候，他才发觉他已经真心实意地爱上了这个女孩。 分手之后的这些日子，他几乎是夜夜辗转难眠。 总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一遍遍想起她的笑。想起那天她站在那株杏花树下，冷眼看着自己的模样。 想到这里，心就像被细细密密的针扎过。 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太短了。他们甚至没有像那些人想得那样，做过任何逾越的事。 只牵过她的手。 两个人彼此牵着手走在校园里，已经觉得很幸福。 即便只是如此，他也忘不了她。 “昕昕，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季明煦哑着声音脱口而出。 他这辈子还没有这样卑微，低声求过什么人。在这一刻，季明煦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此前不管他送给游昕昕什么样的贵重礼物，她都是拒收的。而现在却因为钱要嫁给他堂哥。 “昕昕，你是不是现在很缺钱用？”季明煦反应过来，好像抓住了什么救命的稻草，急切道，“如果你缺钱可以告诉我，我可以帮助你的！你没必要嫁给我哥哥！” “不过就是钱而已，我也可以，你想要的东西我就可以为你解决。”季明煦激动地握住游昕昕的肩膀，“你没必要这样委屈自己，嫁给一个除了钱什么都给不了你的人。” 他觉得自己找到了问题关键所在，却忘了游昕昕和他分手的根本原因，是他背叛了他们的感情。 所以他注定得不到他想要的回应。 游昕昕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小丑。那样的目光，让他激动的情绪冷了下来。 他慢慢想起他们已经分手了，想起那天在阳台上搂着别的女人，和朋友们一起嘲笑她的贫穷。 想起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自己完全没有意识到她的艰难。想起她在爷爷的安排下，决定嫁给生活不能自理的堂哥。 “昕昕，你别这样看着我。”季明煦在游昕昕的目光中侧过脸，此刻的他觉得有些难堪。 “我们在一起那么久，你应该能感觉到，我对你的心意是……真的。” “真心？”游昕昕不想和他纠缠下去，冷笑质问道，“你是说，你因为打赌追求我，是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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