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关键时刻让她下车是不可能的,她可以往后挤一挤,哪怕弯着腰站一路也没事。 只是季楼的手伸过来,再一次握住了她的手。 握住了,就不肯松开,一言不发的。明晃晃的亲近,没有一点避让的意思。 几个叔叔姑姑的视线落在季楼握紧的手掌上,落在侄儿闭着双眼,万年冰山一样的面孔上,最终没再说让游昕昕下去的话,自己分了一个人下车去,坐后面的车上了。 车辆开出季家大门,往医院开去。 医生在打电话和医院对接,车上的每一个人都在忙碌地接电话和打电话。有的和在海外的季老爷子汇报,有的忙着回复来自不同地方的询问。 大概只有游昕昕一人心无旁骛地坐在季楼身边,仔细留意着他的状态。 季楼闭着眼睛,眉头微微蹙着,事实上刚刚下楼和上车小小的一点颠簸,就令他的身体感觉到很不舒服。 眼前在发黑,头很晕,有一点想吐。 其实没有人知道,季楼从小开始,就很害怕生病。他的家很大,好几栋相互连通的楼房,围出前后两个花园。家里住了很多很多的人,爷爷说大家都是血脉至亲。 七岁的那一年,他感冒半夜发起了高烧,孤零零一个人躺在大大的屋子里。妈妈很忙,爷爷也很忙,没有一个人知道他生病了,没有任何人进来看他。 他烧得很厉害,眼前的天花板好像在旋转,门缝是开着的,有人影在门外晃动。走廊和客厅里不断传来脚步声,和叔叔姑姑们嘻嘻哈哈的笑声。 巨大的楼房好像变得很可怕,墙壁,沙发,窗帘后的影子里,影影绰绰地藏着无数的怪物。那些说话和笑声也变得狰狞,好像魔鬼的呓语。 “季楼那个孩子没人要了,把他吃了吧。” “他的父亲死了,妈妈也不要他,在这个家里就是个累赘。” “不如把他的骨头嚼碎了,埋在后院花树下。” 迷迷糊糊的小季楼浑身是汗,总觉得家里所有的人,都在不知不觉间变成了顶着怪物脑袋的妖魔鬼怪。那些嘻嘻哈哈的声音让他害怕,他渴望有一个亲人在他身边,坐在床边摸一摸他头疼欲裂的脑袋,告诉他别怕,一切都是幻觉。 但没有,始终没有人。 从那以后,每一次生病,都会是这个男人的噩梦。没人知道他的这个心病。 等他长大了,他却出了车祸,被困在永恒的噩梦中,一天一天,一个月一个月,无法醒来。 “他好像有点不太舒服,林司机你缓缓地开,一定不能快。” 季楼听见一个女孩的声音响起。 车辆的速度立刻慢了下来,摇晃的少了,变得很平稳。那些叽里咕噜说话的可怕声音也变小了。 有一只手伸过来,用一片柔软的薄湿巾,轻轻擦掉了他额头的一点冷汗。 “没事的,别怕,很快就到医院了。” 季楼睁开眼,车窗外的阳光明晃晃的,路边树木摇曳的枝叶在飞快地往后倒退。这是一个明亮的世界,没有那些晃动的窗帘,诡异的影子,扭曲的长长走廊。 季楼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醒来了,一切都好像是一场梦。 只有身边的这个女孩像是真实的,她的声音在那无数个被幽闭的日日夜夜中听见了无数次。她身上传来淡淡的体香,熟悉又令人安心。 女孩俯身靠近自己,阳光照在她白皙的肌肤上,肌肤通透得好像在发光,季楼甚至可以看见她轻轻眨动的睫毛,挺翘秀美的鼻梁,可以看见她鬓边垂落的柔软发丝,看见她额头的一点汗水。 他视线始终落在那张脸上,看着她为自己忙忙碌碌。 身体的种种不适在温暖的太阳光里,在女孩时不时朝自己看来目光中,渐渐被淡忘了。 好像没那么可怕了,身体也还能动。 女孩柔顺的发丝在她低头的时候垂落在自己的手上,季楼的手指勾了勾,冰冰凉凉的长发顺着他的手指滑过,熟悉的触感,在被禁锢在永夜中时候触碰到过。 一切都是真实的,真的从长久的噩梦中醒来了。 第51章 妒火中烧 季明煦愣愣地看着坐在季楼身边的游昕昕。从他哥季楼突然醒来,一直到了现在,坐在摇摇晃晃的车上,他才醒过神来。 本来他没想上这辆车,父亲在后面推了他一把,一把将他塞了进来。 “他哥这个时候需要照顾,这小子有力气。使唤他。”父亲是这样说的,一脸焦虑。好像有多么地心疼季楼这个侄儿一样。 如果不是经常在夜里听见父亲背地里咒季楼早死,季明煦差点都信了。 只是上车以后,根本插不上手,季明煦挤在前座上,脑子里乱哄哄的,一会是游昕昕对他露出失望的眼神,一会是游昕昕独自一人弯腰把季楼抱上车时的模样。 季明煦最清楚这个看似纤细的女孩拥有怎么样的爆发力,在那个晚上,自己喝醉了去找她,她一只手就把自己死死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那时在黑暗中,她抵着自己的后背,声音冷得像一块冰,自己明明是男人却毫无反手之力。 但她对待季楼却是这样温柔,坐在季楼身边,细致又体贴。 季明煦知道,整个家里,除了爷爷或许就只有她是真心希望季楼能好的。 因为爷爷说过,只要季楼能醒过来,就会给她一笔钱。帮助她奶奶顺利做完手术。 季明煦知道游昕昕把奶奶看得很重要。堂哥能帮助到她奶奶,所以她就对堂哥尽心尽力,掏心掏肺的。 他突然很后悔,游昕昕因为奶奶的病情向自己求助的时候,自己却拒绝了给她帮助。季明煦知道自己又做错了一件事。那本来是他挽回游昕昕的一个大好机会。 其实他只是想先安抚好黎家的人,再慢慢替游昕昕想办法。毕竟他顶不住家族的压力,也顶不住来自黎采薇和她哥哥的压力。 游昕昕对他露出那样失望的神色,让他难受得很。 他没有不想管游昕昕奶奶的死活,也并没有没有想和那些人一起对游昕昕施加压力的。他有自己的计划,谁知道季楼在这样的节骨眼上醒来。 如今她坐在自己哥哥的身边,轻言细语地,把柔情和温婉都给了自己的堂兄。 “季楼,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车速能适应吗?” “如果你有哪里不舒服,就眨一下眼睛让我知道。” “你最好不要睡着,医生说希望你能保持着清醒到医院。” 她其实一直是这样一个温暖的女孩,待人真诚,温柔又细致,在哪里都能温暖着身边的人。 自己在冰冷的大宅院中长大,对这份温暖有贪,有恋,有独占的渴望,怎么也放不下。 如今季楼醒了,她还这样殷勤,难道是真的想从此就待在季楼的身边吗? 季明煦只要一想到这里,就觉得心里难受极了。 车窗外,阳光透窗而来,笼在游昕昕的脸上,她的眼神专注,嘴角带着笑,俯身查看季楼的情况,皮肤白得像是会发光,腰肢的线条柔韧而有力。 季明煦看得痴了。 突然,触碰到了一道寒冰一样的目光。季楼睁着眼睛,朝着他这个位置投来冷冷一撇。 两个男人的目光在空中一触,季明煦心脏突地一跳,顿时感觉身上一股寒意,慌乱的低头收回目光。 不敢再往游昕昕的位置看去。 季明煦太怕他这个大哥了! 从小,长兄就和家里所有的孩子都不太一样。 他从来不和大家一起玩,每一天不是上各种高端私教课,就是和一个小大人一样,跟着爷爷进进出出。 兄弟姐妹中,没有谁敢和他玩,也没有一个人不怕他。季楼这个名字,小时候被各家父母亲耳提面命拿来做榜样,大了以后落在他手下工作更是恐怖。 二叔家那个不像话的堂哥甚至因为沾了黄堵,贪没集团的资金,被季楼送入了牢狱,丝毫不留情面的。 对季楼的敬畏,几乎刻进了骨子里,已经成为了一种生理反应。 没,没什么好怕的。季明煦僵着身体想,一切都还没成定局呢。 对,他醒来了,不正意味着所有事都将发生改变吗? 季楼是季家长孙,集团的接班人,爷爷最重视的孙子。他这样的男人是绝不可能娶一个毫无背景的普通女孩的。 他的婚姻和家族利益相关。 爷爷不会同意,整个家族不会认可,他自己……也不会做出这种出格的事情的。 季明煦的心跳恢复了,怦怦加速。 没错,昕昕嫁给季楼,只是爷爷为了给哥哥冲喜的权宜之计。如今季楼既然真的醒来了,不就意味着他们那一纸可笑的婚姻就要宣告结束吗? 他还有希望,有希望让昕昕从新回到自己身边,让她和从前那样,只看他一个人,只对着自己笑。把那份温柔只付诸在自己身上。 想到这里,浑身的血似乎都开始热了起来。 季明煦觉得自己还是了解他堂哥季楼的。 季楼这个人孤僻又冷淡,自视清高,谁也看不上。从小到大就像一块冰山一样,不近女色。多少美女对他暗送秋波,他都冷着一张面孔,不理不睬。 他应该也不可能喜欢上游昕昕的。哪怕昕昕确实是一个很好的女孩。 季楼是一个理智克己到了极致的人,娶妻子的话也只会从家族利益最大化的角度考虑。何况他和游昕昕其实根本不熟悉,季楼也并不知道这段时间昕昕对他细致入微的照顾。 他们本就是相互陌生的两个人。 季明煦欣喜起来,心里抓耳挠腮地,恨不能现在就挤去季楼身边,看一看季楼对游昕昕的态度。听他冷冰冰地开口和游昕昕解除婚约。 那个时候,自己是不是就能出现在昕昕的身边,重新握住她的手。 兴奋不已的季明煦突然看见了那双握在一起的手。 季楼躺在放平的座椅上,一只手却伸了出来,紧紧扣着游昕昕皓白的手掌。 为什么?为什么他会握着昕昕的手? 一股酸涩之意直冲天灵盖,充斥满季明煦的胸腔肺腑,无名的怒火抑制不住地在心底燃起。 他盯着那双叠在一起的手,男人的大手裹着女性柔软的手掌,裹得很紧,像在宣示着主权。 怎么看,怎么令人生恨。 如果不是季楼才刚刚醒来,如果不是车内坐了这么多的长辈,他恨不能冲过去,把那两只手分开。 第52章 护着他的小妻子 很快,车队到了医院。 走的是VIP通道,医生和护士早早现场待命,簇拥着上前把季楼接走。 季楼的大姑姑,也就是于冬儿的妈妈,读的是医学院出身,毕业以后没有参与家族企业,走的是另外一条路,目前在卫生系统内任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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