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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知道，季楼确实并非对外界一无所知。他只像是被关进了一个盒子里面，不能动不能言。 却能听到他身边的一切声音，能感知到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身边的人对他的态度渐渐变得冷淡。 他很快明白自己已经被放弃了。那些从前日日来床边探望的人逐渐再也听不到声音。连保姆都开始粗暴地对待自己。 渐渐他的屋子开始变安静，不再来有人来看他。就连爷爷，每次都是来去匆匆，来的时候，坐在他床边握着他的手长吁短叹。 爷爷这个时候的压力很大。他知道。 会有一些人在没有旁人在的时候，当着他的面，用嘲讽的语气把公司的近况说给他听。说家里为争夺他的位置险些兄弟阋墙，说爷爷顶住所有的压力重新以年迈病痛之身挑起家族重任。 那些人笑他如今成为了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废物，讥讽他平日的优秀，怒骂他从前的严苛。往日里不敢说的东西，那些从前深埋在心底的恶意，如今都敢肆无忌惮地吐露在他面前。 以一副丑陋扭曲的模样。 季楼才知道，原来自己持掌家业的这几年中，有那么多人心中对自己深深嫉妒，满心怨恨。 浮沉商海多年，季楼并不畏惧小人的欺辱，也不害怕巨大的压力。 但这里有往日里对自己极尽讨好，卑躬屈膝之人。有自己从前的朋友，更有自己血脉相连的家族同胞弟弟妹妹。 这份压力没有尽头，眼前只有永恒的黑暗，无尽的绝望。 这些日子，时光过得很慢，很难熬。 他被囚在牢笼中，一动不能动，只能默默地听，默默承受。 谁知道今天，身边却突然来了一位自称是他协议妻子，一个陌生的女孩。 她和别人好像有些不同，不管身边有人没人，都对自己的照顾细致而周到。 举止温柔，轻言细语。给他擦拭身体，更换干爽的衣物和床单。 告诉他自己是他的未婚妻，叫他加油，期待他好起来。 她的祈祷声温柔而真挚，在耳边轻声呢喃，像这世界上最诚挚美好的声音。 在不能动弹的这些日子里，他听见的大部分都是一些恶言。至亲好友、甚至一些从前他十分信赖的人，都在以为他听不见的时候，盼他早死，诅咒他永远不要醒来，好让出家族的权力。 甚至连照顾他生活起居的阿姨，都变了态度，日日对他恶言恶语。 反而是这个陌生人，这个从没见过面的所谓的妻子，对他付以温柔。 那个女孩坐在床边真心祈祷，期待他的康复。 细细的低语声响了许久。像涓涓的流水，缓缓游走，有那么一丝一线，无声无息地渗透进那逼仄的囚笼。 游昕昕并没有看到，被子里面，躺在干爽舒适的被辱之中的季楼，右手最末的小拇指，微微地抽动了一下。 第9章 流言蜚语 游昕昕在心中默默祈祷了一番， 她觉得，有件事还是有必要跟季楼说一下。 比如，她为什么会成为他的协议妻子。 其实，这件事游昕昕本来是不想跟任何人解释的，但季楼不是别人，是她如今的协议丈夫。 而且她觉得，虽然季楼现在是植物人状态，但他有知情权。 最主要的是，季楼既然听不见，也不会给出反应。她可以肆无忌惮地将自己这几日憋在心里的话，一股脑地倾诉一遍。 将事情的前后跟季楼说了一遍后，游昕昕这才如释重负。 她将屋子调好适宜的温度，给季楼掖好被子，她这才离开房间去了自己的屋子。 次日，游昕昕一到学校，立即就有很多异样的眼神看过来。 同时，那些人也毫不避讳地对她指指点点。 甚至还有人直接当着她的面问道：“游昕昕，听说你嫁入豪门了，是不是真的？” “快说说，到底是真的假的？来我给你一百块钱，你来给大家演说演说，传授一下经验。我听说是嫁给植物人。” “我再加一百块！你把混入豪门的经验说出来，我再找人替你整理好，发到论坛上大家都来学习！” 这些人的话，听起来没什么大毛病，可每一句话里都夹枪带棒明嘲暗讽。 从前，游昕昕在学校里打工，替了跑腿送外卖。只要有人愿意给钱，她就出力气。帮同学拿快递，送外卖，接了很多生意。被冠以穷美人的称号。 如今，他们这样拿钱说事，一边是心里酸溜溜的羡慕，一边无非想当面让游昕昕难堪！ 游昕昕没有理会，绕过那些人朝教室走去。 身后传来细碎的议论声。 “还真拽上了，不会是真觉得飞上枝头就能做凤凰吧？” “看她那样子，走路都跟平时不一样了，穿上高跟鞋就以为自己是公主了。” “你可能不知道吧，公主跟公主病可是两码事，有些人没有公主命却染上了公主病，什么季家孙少奶奶，我听我闺蜜说了，其实就是个使唤丫头！” “照顾植物人，说是妻子，其实就是个佣人，擦身喂饭，什么都得干。妄想做少奶奶？也是，要有梦想的嘛，万一下辈子就能实现了呢。” “哈哈哈……” 那些人毫不避讳地议论，完全不会顾及游昕昕的感受。 一个曾经追求过游昕昕的富二代，拦住了她的去路。 “我说这是谁？季家长新鲜出炉的少奶奶？”男人伸手拦着她，似笑非笑，“怎么？以前看不上我，不稀罕钱，那副清高都是装的？” “是我太傻，以为你真是那种不爱钱的女人，着实稀罕了你好久。没想到，你不是不爱钱，敢情是因为钱给的不够多啊！” 旁边一个跟班立即跟着起哄道：“就是说嘛，哪有不爱钱的女人，枉费我们周杨一片真心喂了狗。” 周扬呵呵一笑，“别急着走，你不妨说说，季家给你多少钱，说不定我也给得起呢。一个植物人有什么好玩的，又不能动，跟着我你才知道什么叫好玩，你……” 边说着话，边伸手拦游昕昕的肩膀。 啪！ 清脆的巴掌声，就把周杨的话给打断。 对于这种人，游昕昕可真不会惯着他，更不会跟他们费口舌理论什么。 狠狠一巴掌招呼过去，紧接着一屈腿，膝盖直接顶在下三路。 周杨挨了一巴掌，直接被打傻了。连喊出声的机会都没有，紧接着就倒抽凉气，呼吸都卡在了喉咙里。 “啊……嗷嚎嚎嚎……” 数秒后，传出周大少杀猪一般的惨叫声。 旁边的跟班下意识夹紧双腿。 这两人是万万没想到啊，这个平时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游昕昕，下起手来居然这么狠。 平时遇到这种事，游昕昕大多会直接无视，毕竟她没有太多时间可以浪费。但她今天心情有点不好，这些人口中的植物人，植物人，叭叭叭了一路。 季楼虽然不能动，却比他们这些人模狗样内心畸形的败类好多了。 人家至少安静，还耐看。 拿钱照顾他怎么了？吃你们家大米了？ 何况她现在是季家长孙媳妇，哪怕是名义上的，这些人也不能再拿她怎么样了。 抽不死他们。 大概没人知道，她从小时候起，就跟着武术冠军出身的爷爷学传武。在老家，一整条街的娃都被她打怕了，见着她连哭都不敢。 游昕昕大步流星朝教室走去，身后周杨夹着腿，弯着腰，眼泪都下来了！ 一群女生有说有笑走过来，看着他被揍得紧夹双腿，护着下盘命根子的模样。 嘻嘻嘻地掩嘴偷笑。 没人喜欢这样在学校里拦着姑娘，纠缠不休的男人。女孩们都觉得这个姐妹刚才下手揍人的模样飒爽得很。 周杨只好暂时夹着尾巴溜了。但是他算是把游昕昕恨上了！他家族企业被季家挤压得毫无还手之力，季家他不敢对上，一个季家买进门的“保姆”，凭什么在他面前耀武扬威？ 另一边，游昕昕刚到教室，就见不少人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 一看到游昕昕进来了，那些人的目光立即看了过来。 眼神复杂，议论纷纷。 “那就是游昕昕吗？这几天校园网上爆了的那位。” “还挺漂亮的，难怪不好好读书，只想着钻营这些。”另一个成员翻了一记白眼，“好好一个姑娘，不走正途，一心只想着嫁入豪门，让人看不上。” “呵，我们学校富家子弟多，这样的捞女，当然也就少不了。” 游昕昕忽略了那些八卦的眼神和闲言碎语。 坐下来翻开手机，这才发现，校论坛上铺天盖地都是关于她的消息。 尤其有一条论坛热门帖子，标题为：是丑鸡飞上树梦想变凤凰，还是金钱的诱惑势不可挡？且看贫困生如何心机上位。 下面的评论数以万计，每一条都充满了嘲笑的意味。 游昕昕随便翻一翻，不把那些内容放在心上。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她又何必要跟那些人一般见识。 对她而言最重要的，当前最重要的是给相依为命的奶奶治病。 翻开书本，那些嘈杂非议，闲言碎语，很快都被隔绝于外，她沉浸入了学习的状态。 不畏人言，人言自敛。 身如磐石者，稳立水中央。 第10章 受欺负的病人 游昕昕在学校里的生活还是和从前一样，每天认真上课，抓紧时间自习，吃食堂简单的午饭，甚至给自己申请了一个新的兼职继续工作。 并没有因为那个协议婚姻发生什么变化。也没有因为即将嫁入豪门有什么改变。 她并不打算只靠那份协议生活，哪怕将来完成任务拿到报酬，她也只打算主要用于把两百万用来保障奶奶的手术费用。 人的一生很漫长，从小没有父母管照的她很早就知道，人可以永远依靠的东西只有自己，自己的双手，自己的能力，而不是一时取巧得来的财富。 虽然成为了季家名义上的长孙媳妇，但游昕昕的日常并没有什么改变，依旧和从前一样，在校园里一边读书，一边兼职工作。 夜幕低垂，银月如勾，结束工作的游昕昕提着她打包来的晚餐，走在回季家的路上。 今天的工作时间实在结束得有些晚，走在路上的行人寥寥无几。 巷子里的路灯不太亮，倒是两侧的居民楼的窗户一盏盏灯光明亮，时而传来细细碎碎的说话声。 游昕昕找了个水泥墩子坐下，拆了筷子在路边吃盒饭。这里的地势比较高，远远地可以看多很多人家的灯火。 城市里的光星星点点的，像繁星，在浓黑中明得越明，暗得越暗。 手中的盒饭也已经冷了。只是坐在这凉夜中就着这万家灯火吃，好像又能尝出点别样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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