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意识地想要关心他,可等这话说出去,她才意识到不对,又重新缩着脑袋低头看着脚下的水泥地。 “啊?”他轻讶一声,随后回了句,“没什么,不小心弄的。” 他含糊着不愿意说,陈喃眼神一愣,也不继续问下去。 “不好意思啊,我刚刚是不是问了让你不高兴的事情了。”见他脸色不是很好,陈喃有点后悔自己刚才问的话。 闻言,路栩笑了声,故作轻松地说了原因:“没什么,就是家里出了点事而已。” 这一个月里,他其实就是没事给路渊找不痛快,半夜回家出言不逊,往往挨一顿臭骂,路渊被他气得没办法,也会动手打他。 少年血气方刚,叛逆地对着干。 好像两边的人都不好过,才是最应该的,而不是他妈天天以泪洗面,那个男人却那么无所谓。 天彻底黑下来,马路两边的路灯盏盏亮起来,照亮了一整条路。 他望着远处,一阵阵春风扑面而来。 路栩不知道为什么,压抑在心里那么久的事情,连宋词屿都不愿意多提几句的家里情况。 在这样的一个夜晚,对着一个陌生的女孩,反倒很轻松地说出了口:“我爸妈要离婚了,现在他逼着我,要我高考完报考金融系,我不乐意。” 原本路渊是不管这事的,可是自从他出轨,和林琳分居,父子俩间的关系就越来越差了,路栩又时不时带着一脸伤回来,死活要和他对着干。 于是扯到这件事情上,父子俩意见不合,吵得不可开交。 “那你,是有心仪的报考专业了吗?”陈喃没料到路栩会突然谈起自己的伤疤,她抬头看着他。 少年坐在一边低着头,神色有些落寞。 “嗯,我想以后当个翻译家。”他点头回答道。 她听着路栩的话,这才知道原来他的梦想是做一个翻译家。 原来他一直都是有目标进发的。 而她,其实一直都在漫无目的地跑着,不知道方向在哪里。 “那很好啊,翻译家这个职业,一听就很厉害。”她笑,“你知道吗,我叔叔总说,高考是攥在自己手里的选择,这是我们一生的起点里,最重要的选择。所以我们才要步步小心,不能走错路。但所有的选择,其实一直都在你的手里。” 陈喃说话的声音很轻很细,却像是带着一股不一样的韧劲,很能感染人。 路栩听着她的话,也有些恍惚:“真的……在自己的手里吗?” 看他茫然质疑自己的样子,她的语气开始变得有些着急,声音都加大了些:“你不是已经有目标了吗?所以不管是未来,还是高考,都是你本人来决定的啊。我相信你,你一定会成为一个很厉害的翻译官的。”她说到最后有些不好意思,声音才虚下来。 闻言,路栩一愣,有些诧异道:“为什么?我们都不认识,你就这么相信我?” 陈喃听到那句不认识时,心里泛起一阵苦,没有告诉他。 其实我们早就认识很久了,在你不知道的地方。 “因为你今天,帮了我啊,我相信你一定是个很好的人。”她淡淡地点点头,没有过多地解释,“所以这么大的事情,光逃避像现在这样是没用的。你也应该好好和你爸爸去商量一下,好好和家里人说啊。” 陈喃是真的在很认真地劝着路栩。其实他的心里都明白,只是还在内心纠结打架,听到陈喃的这番话,心里郁着的结,像是一下子烟消云散了。 路栩舒了口气,迎合她轻笑着:“是啊,这么大的事情,我们大家都应该和爸妈好好说一下。” 他像是在赞同陈喃的话款款点头,可又将目光看向她,话里话外满是另外一个意思。 陈喃眼睫微颤,她眨眨眼,很快就聪明地听懂了路栩的话。 两人的话题被路栩绕着绕着,又回到了她的身上。 她这才意识到,原来路栩说了那么多,还是在劝她把这件事情告诉家长。 理解到他用意的她,心上一震。 “你说得对,赌气逃避是没什么用。”路栩站起身,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轻松了很多。 有些话说出口了,反倒没那么沉重了。 “所以我也应该好好去找我爸谈谈,而你,也不能再任由这事发酵了,不做出反抗的话,是会继续被欺负的,下次可就没那么运气好碰见我了。”他继续说着,其实没几成把握路渊能同意他报考专业这事,可他今天这事都帮到这儿了,干脆就帮到底。 希望眼前的女生勇敢一点,不要惧怕,为此甚至不惜自揭伤疤。 他想,大概是今晚的月色很美,自己能畅言说出那些要面子的心事,见到陈喃,就格外希望能劝导她些。 “希望你勇敢一点。”少年勾唇恣意说着,方才的沉重表情消失了。 他言尽于此,说完,便手插着兜往另一个方向离开了。 陈喃却在听到这话的一刹那,泪如雨下。 她抬起头望着少年远去的背影,终于敢光明正大看着他,不用再低下头。 月色落在路栩的肩上,柔和又光亮。 她心底莫名滋生了一股勇气,衣摆旁的手攥紧,少女站起身来,大声在他背后喊了一句:“祝你未来的梦想能得偿所愿。还有……谢谢你。” 她眼底泪水闪烁,喊出那句话用尽了自己三年来的勇气。 前方的少年背影一顿,他没有转身,清润淡淡的声音顺着风传来:“是我要谢谢你。也祝你所有事,能如愿。” 他的背影缓缓走远,拐弯没了踪影。 陈喃别过头,在心里囤积已久的情绪,因为他的一句话,彻底崩塌。 是我要谢谢你。 谢谢你出现在我的青春里,谢谢你那么好,好到让人没办法不去喜欢。 谢谢你的出现,让我愿意去追逐,想去成为更好的人。 路栩,你永远是在我心里,最好的那个少年。 她呜咽着哭声,啜泣声闷重。 他所祝愿的那些所有事,她想自己大概是无法如愿了。 因为她的那些愿望里,总有他的名字。 他一直都是她那个,无法得偿所愿的故事。 这场闹剧最后还是没有瞒过赵兰,回家后赵兰看着女儿胳膊上的红痕伤口,心惊肉跳的。 陈喃终于没有再选择瞒着她,把事情大概都说了出来。 赵兰听完那些话,一下子就坐不住了。 她拉着陈喃的手,敲开高副家的家门,看见高副心虚移开的目光,没等其他人说什么,进门上去就是一巴掌。 “你以后再敢欺负陈喃试试,我绝对饶不了你!”赵兰脸色狠戾,放着狠话。 高副他妈妈不悦地冲上来要找赵兰理论,赵兰没给好脸色,两个女人骂骂咧咧吵起来。 在嘈杂的吵闹中,周边的邻居有地看着热闹,有的连忙拉架。 陈喃眼神撞上高副怨恨的表情,她不再惧怕他的目光,语气冷漠:“这巴掌,你该遭的。” 她忍了高副这么多年的行为,整整十几年。 是该结束了。 那些惧怕和阴影,也应该从她的生活里散去了。 或许陈喃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在这三年里的成长,因为很多人,她长大了很多很多。 而让她下定决心鼓起勇气的那个人,是路栩。 这件事情两家人前前后后了解了情况,高副父母提出私了,赵兰没同意,直接报了案。 “这种事情要是以后再发生,你们就去监狱里见你们儿子吧。” 话语刚落,赵兰直接当面跟着高副他爸提出辞职,面色不悦地带着陈喃离开。 只留下脸色尴尬,敢怒不敢言的高副一家子。 这几年里,其实赵兰的脾气是有所收敛的,但这事关乎陈喃的安全,她作为一个母亲,绝对不会容忍。 回到家后,赵兰拿出药箱,动作轻轻地为她处理伤口。 “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要和妈妈讲,一份工作不算什么,没了,妈妈就再找,但是你不能有事知道吗?妈妈最担心的就是你了。” 酒精棉花覆上她的伤口,她冷吸了口气,听话地应着,乖乖听着赵兰的奚落,这些事情的确是她做得不对。 “妈妈就希望我们南南好好的,健健康康的就好,钱不钱都不重要。”赵兰眼眶湿润,数不尽的心酸。 在那些陈喃轻描淡写描述的过去,她不知道女儿到底为了她受了多少委屈。 她帮陈喃擦拭伤口的手在不停颤抖。母女俩相对无言,拥抱在一起,所有难言的情绪融在这个拥抱里。 这些年的苦楚和艰难,母女两个人比谁都要清楚。 赵兰辞了工作,专心在家里陪陈喃备考。 上下学的路上,都是她跟着陈喃一起走的。 这事闹得不小,林沉茜第二天就听说了这件事情,在学校里一遍遍看她伤口的情况,嘴上一遍遍不停骂着高副。 陈喃本来还心有郁结,此刻看着林沉茜为自己抱不平的模样,一个中午嘴上的话都没有停过,骂骂咧咧的。 她心上一暖,忍不住笑出声。 外头的阳光大好,骄阳热烈,天气越来越热。 学校里的大部分学生穿起了夏装短袖,那段日子里,陈喃没再碰见路栩。 她扎着高马尾,穿着一身朴素的白短袖,彻底被埋没在题海里。 在学校上课的最后一天清晨,陈喃起了个大早,从抽屉里拿出那封信来,上边涂涂改改了很多很多字。 是从高一喜欢上路栩开始,她自己就开始写了。 原本的信上字迹太乱,于是她就重新认认真真再抄了一遍。 今天结束后,接下来几天他们就都在家里复习,然后等到高考前一天去看考场了,不出意外接下来这段日子,她大概是见不到路栩了。 而面前的这封信,感情太重牵绊太深。 在这最后的时间里,陈喃还是打算把这封信送出去,这封包含着她高中整整三年的暗恋信。 在重新腾着内容的最后一行署名旁边,她犹豫了半晌,最后还是没有留下姓名。 “如果我考上苏大的话,我一定会来认领的。”她把信纸细细地包好,在这个清晨做下一个略有些冲动的决定。 要是她能考上苏大,和他在一个学校的话,她一定要在大学勇敢一次,把这三年的故事告诉他听,哪怕陈喃比任何一个人都清楚,那一定是没有结果的结局。 但她仍想,给自己的这段暗恋画上句号。 那年的她,大概很难想到,这份暗恋的句号,始终没有人落笔隽写。 从心动喜欢起的那一刹那,就注定好了结束释怀没有那么简单。 她还是老样子,趁着一班实验课的时候,把那封信小心翼翼地夹进了他的化学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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