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栩和宋词屿回到班级的时候,下课铃已经响了,几个人堆在一起,拿好了军训的衣服后,趁着大课间二十分钟的时间下去打球,在楼梯口,他不出意外地又遇到了温漾。 “路栩,我有话和你说,你能给我点时间吗?”她一下子窜到他面前,朝着他眨了眨眼。 宋词屿扯了扯嘴角,很有眼力见地推着身边的几个兄弟:“欸,走了走了,去小卖部买点东西回来吃。路栩,小卖部等你啊。” 路栩想拒绝,可是温漾被拦住了路,只好点点头:“行,我马上来。” “不急,你慢慢来吧。”宋词屿幸灾乐祸地冲他挑挑眉。 别说,温漾真是他见过的最有毅力的一个,简直是穷追不舍。 路栩睁大眼睛瞪了他一眼,低下头看着眼前的温漾,无奈地叹气:“你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你有什么喜欢听的歌吗?”她浅浅笑着,丝毫没有因为他有些想躲避的样子而感到不快。 他满头雾水地听着她问自己的问题,有些不解地盯着她:“什么?” “不是要军训了吗?我们艺术班要排个歌舞,就在军训结束的最后一天上台表演,你有什么喜欢的歌吗?或者是舞,我想唱给你听,跳给你看也行。” 温漾紧盯着他,看他因为自己说的话,眉头紧皱,心里一紧张,连忙慌慌张张地改口:“当然也不全是我决定的啊,我就是挑不到歌了,你就当给我提供点意见行吗?你看我老是老找你,虽然你总是拒绝我,那也算半个朋友了嘛。你就当给我个意见,行不?” 路栩苦闷地看着她,人家小姑娘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他一个字也不说也实在是不礼貌:“周杰伦的《反方向的钟》,很好听,编舞蹈应该也挺不错的。” 他盯着温漾,表情变得严肃,停顿了会儿继续说:“我们可以当朋友,但是也仅限于朋友,很谢谢你喜欢我,也希望以后你能把这些心思放到学习上去。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他说完这些话,长舒了口气,感觉这么几天憋在心里也快憋死了,说出来都轻松了不少。 随即他迈着步子急匆匆下楼,没等她说话就走了。 温漾一时愣在原地,不知怎的眼眶有点酸,路栩其实很少说这么直接的话。 他家教很好,家里父母也都是高知识分子,从小就被教着要礼貌要带人谦逊温柔,温漾一开始的那些行为,他也不会生气,只是有些觉得烦恼。 但他三番五次地明确拒绝,还是不起作用。 他不愿意做那些和别人纠缠不清的事情,他受的教育也不允许自己干那样的事情。 所以每一次拒绝温漾,路栩都要更加坚定些,今天正好就挑明说了。 温漾就这么看着他的背影走远,鼓了鼓嘴,自言自语地吐槽了一句:“榆木脑袋吧。” 她垂下脑袋,有些沮丧。 “算了,我早做好心理准备了,这么点小挫折我才不会放弃!”她愤愤不平地哼唧了一声,很快就调整好心情,脑子里一直想着他刚才说的那首歌,动作麻利地回到班级里,开始商量排练。 次日周二,苏市一中的军训开始。 陈喃在家里被赵兰嘱咐了好几遍:“防晒多涂几层啊,水带够了没啊,身体要是不舒服就别硬撑着,这都九月里的天了,怎么还是那么热,要是受不了了就和军训的教官或者老师说知道吗?” 陈喃一边吃着早饭,一边点头如捣蒜:“我知道了妈妈,我会注意好的。” 她从小身体就不好,中药西药不停地吃。以前这些跑步锻炼的运动,赵兰都不让她参加,因为她太瘦了,身子骨和张薄纸似的,一吹都能倒。后来长大了点,身体免疫力都好了不少,初三的时候被赵兰喂胖了好多,所以这次军训她才被同意参加。 这还是陈喃第一次军训,她吃好饭后拿起防晒紧闭着眼往脸上喷了一层,有点黏糊糊的感觉不算太好,她拍了拍脸,有点不习惯。 赵兰看了眼她那副傻傻的样子,整张小脸表情扭在一起,失笑地拍了拍她的头:“干吗呢,涂好了防晒就赶紧去上学。” “知道了。”她点了点头,帮着赵兰一起收拾好桌上的碗筷。 她背好书包正要出门,突然被走出厨房的赵兰喊住:“欸,南南,妈妈新买的洗衣液怎么样啊?衣服味道会不会太香了啊?” 陈喃停住脚步回过头,凑近闻了闻身上的衣服,乖乖地摇了摇头:“没有,很好闻的。” “欸,那就行。路上小心点啊。”赵兰这才放心,让她路上小心些。 她点了点头,身上衣服的洗衣液是前一个星期换的。 陈喃还记得那一天,是课间操结束的一个周一。 林沉茜她们班级老师要求排好队进出操场,所以做操结束后,她就一个人走回了教室。 那个时候路栩就在她的身后。 “路栩,你个大老爷们身上什么味道啊,一股香味。”宋词屿扯了扯他的衣服,嫌弃似的。 听到他名字的一刹那,她便不自觉地挺直背,下意识地低下头看着脚尖走路。 也挺奇怪的,只要是她听到路栩的名字,整个人都会紧张起来,有时走着走着会不小心同手同脚,明明知道那个人的眼神大概永远都不会落在自己的身上,可是她还是仓促不安,脸上一阵发烫。 于是她的步子不自觉地放慢,路栩他们几个人步子迈得大,走得也快,每次这个时候,他都会走着走着就到了她的前边。 路过她的身边,和她擦肩而过,他衣服的衣角无意擦到她的衣服,似乎衣服也开始有了温度,烫得她心上一颤。 那时她才有勇气抬起头,盯着他的背影看他一眼。 而少年,习惯了受着瞩目的目光,并没有丝毫察觉。 他对宋词屿说的那种话无言以对,又觉得好笑,瞥了宋词屿一眼:“什么香味啊,这是我妈买的洗衣液,不过味道是挺浓的。” “哟,什么洗衣液这么留香啊,我也买一瓶去。” 路栩开口报的是个国外的牌子,陈喃跟在背后,她没听过这个牌子,却把名字给记住了。 放学回家后,她没忍住脱口而出和赵兰提到了这个牌子,然后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也说不清知道这个牌子的原因,最后也只能含糊几句过去。 晚上的时候,她借口出门,找遍了整个商场的店面,只为了找到路栩说的那个牌子的洗衣液。 这种干起来傻乎乎的事情,陈喃就稀里糊涂地、一家一家地找。 最后在商场最南边的一家超市里,找到了那个牌子的洗衣液,她伸出手指着洗衣液下边的价格牌,眼睫一颤,目光呆滞了几秒。 那是很小的一瓶洗衣液,大概都用不了多久,上边的价格是500元。 在她的那个年代,物价不高,一百块钱都算得上是难赚的,尤其是对于像陈喃这样的家庭而言。 没有人会为了一瓶那么小的洗衣液花这么多钱,她看着上边黄色价格牌明晃晃的价格,就像是一盆冷水倒在了头上,从头淋到了脚,冰冷透骨。 回家后她就再也没有和赵兰提起过这个洗衣液的事情,不管赵兰怎么问,她都说不记得了。 但陈喃没想到的是,第二天回家的时候,桌上明晃晃地摆着那一小瓶洗衣液,她拿起来看了好久,才确定那就是自己看到的那个牌子。 “妈,你怎么把这个买回来了,这个好贵的。”她抬起头。 赵兰笑盈盈地看着陈喃,然后说:“商场正好打折,最后一瓶了清仓嘛,妈妈占了个便宜,看着不贵就买了。 “我问过超市的服务员了,他们都说这个牌子最好,洗衣服洗得也干净,穿着还舒服,那妈妈肯定要买回来啊,我们南南也要用最好的。” 她笑着用有些粗糙的手揉了揉女儿的脸。 “等妈妈拿到工资,去买瓶大的,我们南南啊,不能比别人差。” 听着这番话,陈喃眼眶发酸,笑着摇了摇头:“不用了妈,我觉得家里的也很好,只要是你买的,都是最好的。” 陈喃抬起头,眼圈有些红,一把用力地抱住了赵兰,一股无言却强烈的情绪从这个怀抱里漾开。 后来这件事情过去了很多年,她还是不知道当初的那个超市到底有没有打折。 可她始终记得那瓶洗衣液的价格,记得母亲默默无闻的爱,也没有忘记路栩。 长大后,陈喃想起这件事,她那个时候已经可以买好多瓶这个牌子的洗衣液了,后来她也的确买下来了好多。 送货的车送了一大堆东西回家,赵兰嫌她乱花钱,说:“买那么多洗衣液干吗啊,老是乱花钱。” 陈喃哭笑不得:“这不是好用嘛,以前您给我买,现在我给您买啊。” 顺着衣服上的薰衣草味,她偶尔也会想到路栩,想起那一年傻傻的自己。 那个在知道他身上穿着各种名牌的衣服,在听同学嘴边的他,得知他有多么多么优秀,家里又是如何有钱。 望向自己普通泛白的衬衫短袖,衣品不算好的平凡。 在那段记忆里,那一小瓶昂贵的洗衣液,就让她在喜欢路栩这事上溃不成军。 青春时,她总是敏感懦弱的。 可所有最大的苦涩,是在须臾数年回望时,陈喃终于发现,原来真的会喜欢一个人,喜欢到把所有事情记住,反复咀嚼,自卑又敏感。 九月的太阳,还是很晒人,骄阳似火。 天上一碧如洗,没有一朵云,只有晃眼的太阳挂在空中。 操场上,齐刷刷的一大片穿着深绿色军训迷彩服的学生。 每个班都分到了不同的教官,有的教官年纪大些,严厉很多,有的教官年纪小一点,能和学生开玩笑。 陈喃他们班不凑巧,安排到了一个年纪三四十岁的教官,一上午都被安排得满满当当,站在大太阳底下站军姿。 有的时候队伍排得不整齐,还会被罚几个俯卧撑,又或者是有同班的学生不服管教,恶意找事,整个班也会跟着一起被罚。 一上午下来,她觉得自己都快虚脱了,后背全是汗贴着衣服,难受得不行。太阳照在皮肤上,烫得有些刺痛。 到了十点多,他们才有休息时间。 “热死我了,又热又累,还好饿,我都觉得我现在能生吞一头牛。”整个班的人全都倒在地上,七歪八扭地坐在地上。 顾阳青喝了一大口水,用手扇着风:“要死了要死了,简直是魔鬼军训啊。” “能不能装中暑啊?” “就是啊,真的快晒得融化了。” 底下一片哀号。 树叶都被晒得卷了起来,蔫蔫地失去了生机,陈喃抬起头看着半空中,没有风,但往远处一望,能隐约看见好几层热浪在空中飘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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