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意满意地把手机放回外套口袋里:“都是中国人,以后多多关照。” “好。”林幼宁点点头,原本想说如果专业上遇到难题的话,可以微信上问自己,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话到嘴边却还是咽回去了。 “那我走啦。”钟意稍微后退几步,笑着朝她挥挥手,仿佛两人已经是非常熟悉的关系了,“姐姐再见。” 林幼年便跟着挥挥手:“再见。” 视线望着他的背影,林幼宁才发现,原来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并肩走出一大段路程,将那个外形很像蘑菇云的学生食堂远远抛在身后了。 道路两旁的街灯一盏盏亮得分明,将少年的影子拖得很长。 林幼宁踩着一地细碎月光,回到宿舍。 犹豫了片刻,她拿出手机,点开微信里最新的那个对话框,看着一片空白的聊天页面,输入了自己的名字,发送过去。 博士生的宿舍是有独立厨房和浴室的,条件很好,离学校近,还不用跟人挤在一起住。所以尽管价格稍微高了一些,林幼宁还是咬牙申请了。 今天折腾了一天,林幼宁实在是累了,没有等待对方的回复,把手机放在书桌上充电,强撑着去洗了个澡。 裹着浴巾从水汽蒸腾的浴室里走出来,分不清是出于什么心理,她站在沾着雾气的半身镜前打量起自己来。 漆黑柔软的长发,巴掌大的瓜子脸,形状妩媚的一双杏眼,发梢还结着水汽,像是躺在清晨阳光里的露水玫瑰,娇艳欲滴。 美则美矣。 可惜这双眼睛死气沉沉,没有灵魂。 尽管从小到大身边的追求者总是趋之若鹜,林幼宁对自己的这张脸兴趣却不大,只看了几眼,便拿起挂在一旁的吹风机,开始心不在焉地吹头发。 忽然,正在充电的手机远远响了一声。 明明长发还未干,但是她却停下了吹风的动作,走出浴室,去拿手机。 亮起来的屏幕上显示她收到了一条微信消息。 林幼宁点进去,不知道为什么,连呼吸都放轻了。 这是一条语音。 她低着头点开,听得很专注,连发梢上的水滴砸到了屏幕上都全然不知。 略显嘈杂的环境里,少年动听的语调揉碎在晚风里。 他用发音过分标准的粤语,在语音里说了一句——我钟意你。 林幼宁来不及梳理自己一下子急促起来的心跳,叮咚一声,又收到了他的第二条语音——“姐姐,就是这个钟意,记住了没?” 声音里挟着薄薄的笑意,像是少年人特有的捉弄,单纯又坦率。 林幼宁垂眸盯着手机看了很久,久到屏幕兀自暗下去,她发梢的水滴落下去,又亮起来。 就这么过了很久,她指尖动了动,简单回复了三个字——记住了。 然后把他的备注改成了“钟意”。 直到临睡前,林幼宁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把包装盒找出来拍给他。 钟意也没有问。
第2章 早上七点过一刻,学校里面的星巴克已经排起长队,林幼宁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也跟着排进队伍里。 她去年年底通过了博士生综合考试,现在已经从phd student成功转为phd candidate,在Lee教授的一届临床心理学课程上当TA,平时负责改改作业,出出题,有时也帮忙代课。 Lee教授是美籍华裔,中文名叫李梦秋,人很温柔,也很好说话,林幼宁研究生的时候上过她一门发展心理学的课,因为课堂表现出色,后来申博的时候,林幼宁就找她写了推荐信,对方非常爽快地答应了。 从那之后Lee教授有项目的时候也会找她来当assistant,两个人的关系变得越来越熟悉。 所以当时在选择博士导师的时候,林幼宁毫不犹豫地就选了她。 长长的队伍一眼望不到尽头,但是林幼宁不赶时间,所以也没什么烦躁情绪。 她打开手机刷微博,觉得热搜里的新闻都没什么意思,看了几眼,就百无聊赖地退出了。 就在这时,不远处突然听到了一个耳熟的声音,用几乎可以称得上是native speaker的流利英语,在点单。 他点了一杯抹茶星冰乐。 这么甜,也会有男生爱喝吗。 林幼宁想,她自己平时都不会点的。 她下意识抬头,一眼就看到队伍最前端的少年,懒懒散散走到旁边等餐。 早春的天气不算温暖,他身上却只套了一件薄薄的明黄色卫衣,袖口微微卷了几道边,露出一截细细的白皙的手腕。 学校就这么大,碰到他也很正常吧。 林幼宁没有想要出声打招呼的打算,甚至不由自主地又往人群里缩了缩,尽量放低自己的存在感。 潜意识里面,她觉得钟意很危险。 星巴克柜台旁边的展柜里错落摆放着很多玩偶、水杯、和其他摆件来售卖,林幼宁看到钟意拿起了其中一只穿着蓝色宇航服的兔子玩偶。 他后背懒懒倚靠着墙壁,微垂着眼,安安静静看着手里可爱的玩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没过多久,店员便叫到他的号码。 他便毫无留恋地把玩偶放下,径直去取喝的,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明明刚才看了很久。 可是走的时候,干脆利落地头都不愿意回一下。 又过了几分钟,便排到她了,林幼宁伸手去拿钱包,万年不变地点了杯红茶拿铁, 等餐的时候,兴许是因为太无聊,她也跟着走到展柜前,踮起脚尖去看钟意刚才拿过的那只玩偶。 小小的兔子穿着蓝白相间的宇航员套装,眼睛大大圆圆的,一副昂首挺胸的神气模样,的确很可爱。 看着看着,林幼宁鬼迷心窍地伸出手。 指尖还差一点点就要够到玩偶的时候,忽然听到店员叫号。 她一愣,如梦初醒般收回了手。 ** 距离上课还差五分钟的时候,林幼宁抱着一沓厚厚的试卷,踩着点走进临床心理学的课堂教室。 今天是随堂测验,所以李梦秋非常心安理得地差使她过来监考,自己陪儿子参加小学橄榄球比赛去了。 这节课总共大概六十个学生,林幼宁之前已经帮忙来代过一次课了,所以也不怎么紧张,上课的点一到,立刻从善如流地拿起手里的花名册,开始点名。 从A到Z,她按照顺序一个个点下来,几乎都答了到。 李梦秋对待学生是很严格的,三次翘课就会直接fail,所以平时几乎没有人敢翘课。 念到最后一个名字的时候,林幼宁愣了愣,把花名册拿起来,目光贴过去,又仔细看了一遍,才念出那个名字:“Zhong Yi。” 话音刚落,就听到讲台底下的男孩子懒洋洋应了一声。 林幼宁的视线忍不住跟过去,忽然想起来,钟意说过,他也是读心理学的。 怪不得刚刚会在心理系大楼底下的星巴克碰见他。 四目相交的时候,钟意单手撑着下巴,对着她笑弯了眼睛。 他手边放着那杯已经喝了大半的抹茶星冰乐,吸管有点扁,应该是被他咬的。 林幼宁心里想着这些没有意义的细节,对着他点点头,然后若无其事地移开眼睛,开始发放测验试卷。 监考这件事情是非常枯燥无聊的。 在美国人心里,考试作弊是性质非常严重的一件事情,一旦发现,就必须严肃处理。所以大部分学生就算是题目做不出来,也很少敢在课堂上作弊。 林幼宁随意地坐在讲台后面,视线时不时瞥过底下一排排正在奋笔疾书的身影,思绪却早就神游天外了。 教室里实在是太安静了,没多久,她觉得有点困,于是低头喝了一口手边的红茶拿铁,用来提神。 这次测验的题目林幼宁已经提前看过,总共十五道选择题和一个案例分析,难度还是挺高的,足够让他们忙活一整节课。 可是还不到二十分钟,竟然已经有人提前交卷了。 林幼宁耳朵里听到桌椅碰撞摩擦地面发出的声音,稍一抬头,便看到钟意拿着手里的试卷站起身来。 他做完了? 还是……交白卷了? 林幼宁的目光不由自主地一路跟着他从座位到讲台,直到对方把手里的试卷放到她手边,才回过神来。 她有点好奇,于是伸手接过来,低下头随意看了几道题。 竟然都是对的。 大概是她的眼神在试卷上停留的时间太久,钟意眨了眨眼,忽然把脑袋凑过来,在她耳边轻声问:“姐姐,我的试卷好看吗?” 众目睽睽的教室里,林幼宁被他的话吓了一跳,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立刻把手里的试卷翻过去,不看了。 钟意忍不住低低笑起来。 怕底下的学生听到他俩的动静,林幼宁伸手推了推他后背,小声催促:“都交完卷了怎么还不走。” 对方便非常配合地跟着往前迈了几步,“这就走。” 边说边朝她挥挥手,没再捣乱,慢吞吞离开了。 下课铃响起来的时候,教室里一小部分人还在答卷,林幼宁好脾气地装作没看到,等了两三分钟左右,才拍了拍手,让大家停笔交卷。 厚厚的一沓试卷很快就被叠放在讲台上,林幼宁仔细数过两遍,确认数量没有问题,才把试卷抱在怀里,走出教室。 阳光细碎地从一望无际的天空中洒下来,飘荡在空气里,织成一片明亮温暖的金黄色。 林幼宁抬起头来,觉得今天实在是个好天气,不做些什么的话太浪费了。 于是她停下来,有点费劲地单手拿出手机,给程小安发了一条语音,问她等下要不要一起吃饭。 程小安是她读研究生时认识的同学,算得上是她留学期间认识的唯一一个朋友。 后来毕业后,程小安没再接着读博,却也没回国,为了追一个纹身店的老板,年薪十几万美金的offer都不要,跑到人家店里去当学徒。 这家纹身店就在她学校附近,平时不忙的时候,两个人就会一起吃饭。 语音刚发完,一只手忽然伸过来,去接她怀里的试卷。 林幼宁被吓了一跳,抬起头—— 人来人往的校园里,钟意垂眼看着她,眼角眉梢里盛满笑意:“怎么才出来,等你好久了。” “……等我干嘛。”林幼宁愣了片刻才有些生硬地开口,继续往前走。 钟意脚步轻快地跟上来:“问题啊,你不是我们课上的TA么。” 说到这里,林幼宁停下脚步,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我上次来代课的时候怎么没见到你。” 如果上次点名的时候他也在,那么这张脸她不可能会没有丝毫印象。 趁她出神的片刻,钟意快速帮她把怀里的那一叠试卷接过来,随口答:“可能请假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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