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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尔本风停了吗

作者:北风三百里   状态:完结   时间:2023-10-30 12:10:01

  他俩前两次见面,第一次是隔夜航班的憔悴,第二次是半夜被冻醒的狼狈,这还是她第一次全副武装出现在宋维蒲面前。木子君看见他在手心转了下杯壁,明显有点措手不及。

  “嗨……嗨?”她试探地打了下招呼。

  宋维蒲点了下头,也说了声“嗨”,然后坐到她对面。两人沉默片刻后,隋庄的声音打破了寂静:“是我的错觉吗?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觉得气氛尴尬吧?”

  木子君:……

  谢谢他成功让气氛更加尴尬了。

  ***

  为了避免尴尬,木子君开始埋头专心填剧社的报名表。

  近二十年的老社,组织结构已经非常完善。她其实对话剧兴趣不大,填表纯粹是为了逃离尴尬气氛。扫了一下几项工种,她决定加入台词翻译组。

  剧社话剧演出是中文台词,但不排除现场会有外国同学来看,因此舞台两侧需要有英文字幕。她初来乍到,做这个还能练练英语。

  填好个人信息后,她把报名交递给隋庄,对方立刻转向宋维蒲开始感慨:“看看,新来的学妹都这么支持工作。你就油盐不进,不加剧社就算了,帮忙招新也不来……”

  “关我什么事。”宋维蒲说。

  木子君忽然意识到,其实从一开始和宋维蒲打交道,她就能感觉出对方身上强烈的“局外人”感,那种独善其身的气质在同年龄段人里很少见。

  不过在赌场那次,他对她倒是算得上……乐于助人?

  木子君低着头看手机,一边给待办事项打钩一边回忆这些事。桌面上忽然传来“咔哒”一声,她抬起头,看见隋庄拿了杯刚从旁边买的咖啡。

  “新社员福利,”他说,“喝吧。”

  不用那位女孩大声嘲笑,宋维蒲都“嗤”了一声:“我没听说过你们剧社有这个福利。”

  “从今年有的。”隋庄白眼。

  “上午那俩男生也没有。”那女生提醒。

  “……从下午有的!从现在开始有的!”隋庄一挥手,“你俩好烦啊?我就是单纯的让学妹体验一下我们剧社像咖啡一样温暖的气氛,我有错吗?”

  他回头看向木子君:“就是我们人在海外,一定要团结友爱,互帮互助。那个……你以后碰到什么困难,你就来问剧社的学长学姐,大家肯定帮忙的!这是我们剧社的风气!”

  木子君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啊”了一声。

  宋维蒲把目光转向她。

  方才她低着头写字,马尾已经从一侧肩膀垂落。她拽了下领口,划动手机,很快找出个东西。

  “我确实是……需要一些帮助,”她把目光转向宋维蒲,“我需要一个比较熟悉这边华人社区的人。”

  下一秒,手机被她推过来,屏幕上是一张照相馆拍的黑白照片。穿着旗袍,身形窈窕,眉目秀丽,手臂纤细,腕间带着一串珠链。

  漂亮归漂亮,神色很傲,看起来不大好惹。

  宋维蒲垂眼一扫,又和坐在自己对面的木子君对比了一下,语气有些意外:“这是你?”

  很奇怪,照片上的人和她明明长得有几分相似,气质却是截然不同。

  “不是不是,”她赶忙摇头否认,“这是我要找的人,她七十年前来的墨尔本。我觉得这边年龄比较大的华人,说不定有耳闻。”

  她话是直接对着宋维蒲说的,他和她对视片刻,忽然意识到了不对劲。

  “你是要找我帮你吗?”宋维蒲哑然失笑。

  “是啊,”木子君态度和神色都极诚恳,“我觉得你特别乐于助人。”

  宋维蒲:“……”

  隋庄:“这是他长这么大受过最大的误解”。

  ***

  天色尚明,赌场还没到最热闹的时候。

  赌场开在半地下的位置,从门口进去有个下沉的台阶。宋维蒲拎包进门,照常和迎面而来的熟人打招呼,然后坐电梯去二楼。

  梯门闭合的瞬间,他后背靠上电梯后壁,神色里有些平日不大出现的疲惫。

  最近又进了批新书,他清点了几天还是没搞完,有点想按隋庄说的雇个员工。不过就这书店的进账数额……能收支相抵就不错了,雇人连最低工资都开不到。

  缓慢的“嘎吱”声后,电梯终于爬到二楼。除了那家杂货店,剩下几家都半死不活地开着。宋维蒲拎着包往书店走,脚步忽然停在了那家针灸馆前。

  说是针灸馆,名字口气很大,叫“妙手回春馆”,医生姓曾,八十多岁了,扎针的时候手直哆嗦,他小时候每每去帮家里人开药看到他行医都担心扎偏穴位。医馆雕花木门半掩,宋维蒲驻足片刻,推门走了进去。

  屋子里一股中药味。

  进门先是个双臂伸展的等身木雕,身上纂刻着穴位和筋脉走向。往里是一扇屏风,绣着一树红梅。屏风里有人在咳嗽,宋维蒲喊了声“曾大夫”,然后便折了进去。

  他说的是粤语,对方回的也是粤语,宋维蒲知道他不会说普通话。一老一少寒暄片刻,他从兜里把手机拿出来,找出木子君发给她那张照片,然后递到老人面前。

  面前这位是宋维蒲认识的还在唐人街的最老的人,听说来墨尔本的时间是五十年代。要是他都不知道木子君找的这位上海老婆婆,那他这边估计也帮不上什么忙。

  宋维蒲其实就是想随口一问。

  曾大夫戴着老花镜看了看手机,看了看他,又凑近屏幕,仔细看了看。

  “小蒲,”他昏花老眼里显出困惑,“你拿你外婆年轻时候照片来问我做什么?”

  宋维蒲根本没反应过来。

  “这是在上海吧?不像在这边拍的照,”曾医生把手机推回他手边,“这时候比我遇见她那年还要年轻呢。”

  宋维蒲后知后觉地重复:“这是我外婆?”

  他没见过他外婆年轻时候的样子,她家里一张年轻时候的照片都没有。

  “是你外婆啊,”曾医生摘掉老花镜,“你自己不认得?”

  宋维蒲忽然反应过来了。

  他认得,他怎么没认得。

  他记事的时候外婆已是八十老朽,人老了干瘪如树皮,只有眉目能见三分往昔风采。他觉得木子君眼熟,又想不起她到底像谁。

  倒也不是他的错,十八岁的人和八十岁的人,任谁也联系不到一起。

  现在他想起来了。

  木子君像照片里的人,照片里的人是他外婆。


第4章 第 4 章

  ◎建立了纯洁的金钱关系◎

  另一边,木子君被隋庄他俩带去吃饭了。

  聊天的时候她才知道,那个女生中文名叫由嘉,爸妈都是北京人,在她出生前就移民了。她7岁以前在墨尔本长大,更习惯别人叫她Alina。

  不像宋维蒲,虽然也是华裔,但是隋庄他们都习惯叫他中文名,毕竟唐人街里的叔伯们也是这么喊他。

  华裔和华裔也很不同。

  “那他英文名叫什么啊?”木子君吃饭的时候问。

  隋庄笑了一声,和由嘉对视一眼,反问她:“你知道唐人街以前有个算命的吗?”

  木子君神色困惑。

  “哦,那个老头去年去世了,到去世前一天还在给人算命,所以我见过几次。宋维蒲说他小时候,好多唐人街的华人都让他给孩子算英文名。”

  “宋维蒲英文名是算命的算出来的?”

  木子君真是越发觉得这人经历复杂,身份成谜,浑身上下透着违和与离奇。

  “对,离谱吧?”隋庄说,“花了100澳元,算出他叫River……他外婆可真舍得拿钱。”

  River……先不说这个名字值不值100澳元,木子君忍不住追问道:“他外婆?”

  隋庄动作停顿片刻,和由嘉对视一眼,回头看向木子君。

  “对,他是他外婆收养的,他外婆去年刚去世,”他说,“他那个书店也是他外婆留给他的……你别主动提这些事。”

  木子君赶忙点了点头,停顿片刻,又问:“英文名里还有叫River的吗?这不是河的意思吗?”

  听着像叫人Rainbow似的,或者Apple Pie.

  隋庄点点头:“有的,我刚开始叫也别扭,叫着叫着就习惯了。”

  一顿饭吃完,迎新日算是告一段落。木子君和隋庄他们分头离开,回家时,缅甸室友正在一楼厨房煮饭。

  两人打了个招呼,又聊了几句开学的事,木子君便进了自己房间。

  入住半月有余,她已经把这房间布置得很像样了。桌上摞了几本书,右手摆了个玻璃花瓶,里面装着她从街边低价买的红玫瑰和尤加利叶,人在床上也能隐约闻见花叶香气。

  木子君把外套挂上衣架,躺在床上研究起宋维蒲的微信。

  他应该不太用这个账号,朋友圈没开通,头像是筹码,名字是River。她那天看见还以为是什么网名,没想到他真就叫这个。

  宋维蒲,River,唐人街长大,大二,日常出入赌场所以头像是随手拍的筹码,在赌场二楼有家书店,外婆去年去世。

  她打开对话框,接机那次简短的语音通话后,是她今天给他把照片发过去。他当时说自己晚上要去书店做清点,有空就帮她问问唐人街的老人,也不知道问出什么没有。

  正纠结要不要给对方发微信时,那枚筹码忽然说话了。

  River:[照片里的人叫什么?]

  木子君差点从床上滚下来。

  半晌,屏幕上终于有了回复:[金红玫]。

  手机另一头的宋维蒲皱起眉。

  她外婆连驾照和ID卡的照片都是60多岁,刚才他翻箱倒柜半天,终于找到一张40岁的旧照。他对比了一下,和木子君给他的那张照片,五官重合度极高。

  手机和照片都放在书桌上,窗外便是暮色中的唐人街。天色渐晚,宋维蒲慢慢拧开台灯,身形逐渐映成窗帘上的一道影。

  他方才为了找照片翻出不少外婆生前的文件,连殡仪馆的丧葬单都有。灯光照亮纸张,映出细腻的光和钢笔字迹,用双语手写了死者的生卒年月和姓名籍贯。

  金相绝,1919至2012,籍贯中国,卒于澳大利亚墨尔本。

  两个名字,都姓金,长得也是九分相似。是姐妹,还是……改过名字?

  宋维蒲忽然发现自己对外婆一无所知。

  整条唐人街都知道,他是被金相绝收养的。当时街上有一对儿年轻夫妻,和家里有矛盾,来澳洲工作后便和家里断了关系。生下宋维蒲不足一年,两个人因为车祸意外去世。

  一岁的小男孩,话尚说不清楚,但哭声很嘹亮。社工派人来送他去福利院,哭得整条街都能听见。哭到最后,金相绝拄着拐杖从他现在住的二楼下来,精神极佳,对着街边看热闹的邻居破口大骂,最终一句“一人一口饭还养不活个孩子了”一锤定音。

  他当然没沦落到一人一口饭,饭都是金相绝喂的,七旬老太,无儿无女,还真把他带大了。宋维蒲印象里,金相绝不怎么显老相,永远的头发雪白,脊背挺直,到去世前一天都很体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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