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个身形从我们身后冲了进来,仿佛鱼群中闯进一只白鲨。白鲨身形壮硕,擦过小魔女身边,把她没有稳住的身体带倒。 “谁啊!”陆娅气愤地喊,顾不上牛皮纸袋里散落出的五颜六色点心了。 季一冲小跑几步去搀扶她,忽然又一个身形冲了过去,凶猛地撞在了他的后背上。 他控制不住重心,扑了出去,双手却死死按在了粗糙不平的路面上,没有撞着小魔女。 “谁啊!”他转身咆哮,手掌上是细密殷红的血道,那是手和路面摩擦划出来的。 “什么情况?”唐小堂如梦初醒又眼神迷离。 我倒是看清了,第一个撞过去的是一个黑色衣服的男人,慌乱得像是落荒而逃的野狗。第二个是一个女人,同样慌乱不堪,一边撞着人,一边还不忘回头张望。 我顺着她的目光转头去看,隔着三四十米的距离,几个男人拨开拥挤的行人向这里追赶而来。 那几个男人动作敏捷,却隔了太远的距离,一副很焦急的样子。我是见过他们的,那天晚上在郁锦香新亚的走廊里,表哥叶明在房门口叮嘱的几个人,就是他们。 我的脑海中忽然如同有一股电流穿过。 潘纳! 隐藏在黑暗中的那根毒刺,随时会破土而出扎进人的脚掌。男人还是女人?我不知道,但如果放跑了潘纳,再想抓到他就如同海底捞针林中寻木。 “你们呆着别动!”我一瞬间冲了出去,朝着不远处那两个慌张的身影去追。 手中的点心被我甩在了地上,我管不着了。 街道上人真是太多了,慢悠悠地朝着同一个方向闲逛。手中提着购物袋的,横亘在路上排队买奶茶的,推着小车打扫路面的……还有一些打着雨伞的,用来遮挡初秋淅沥的、清凉的小雨。 我尽可能地闪避开来,一边腾挪,一边朝着前方逃窜的身影奔跑。 “侍其!怎么了?”唐小堂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了起来。我转脸去看,他也奋力奔跑。 “抓人!”我喊了一声,顾不上多解释了。 转回头的一瞬间,我看见了他身后紧紧跟着的陆娅和季一冲。他们表情茫然又坚定,如同铁制的三角。 前面两个人搅得路人埋怨声四起,我跑过去的时候,还能听到一个大妈昂扬地骂小赤佬。 我在人群拥挤的时候左右躲闪,在短暂的空旷路段拼命狂奔。衣角在风中急振,仿佛抖动的黑色战旗。汽车喇叭声忽然刺耳又密集,“嘀嘀”的像是战场上破空而来的箭雨,让人焦躁不安。 我冲到了路口,看见黑衣男人已经窜到了路对面,几个刹车急停的汽车横亘在我们中间。 女人朝着我左侧的方向跑了,两个人分成了两路。 “堂堂左边!”季一冲的喊声从身后传了过来,迅速靠近,“陆娅跟着侍其!” 我一瞬间明白了他的打算,小魔女跟着我,他和唐小堂去追那个女人。 他在简短的时间里做出了分兵两路的安排。 “要小心!”我转脸叮嘱他们,然后穿过还未启动的数辆汽车,追击那个男人。 我沿着新闸路紧追,身旁无数的汽车疾驰而过,不时传来呼啸声和引擎轰鸣的声音。 小魔女的速度也不慢,跟在我身后一个身形的距离。她本身就是是田径队中的王牌,学校运动会上光彩夺目的选手。 她那款黑金的包已经扔了,估计是跑起来总会擦碰到人群,让她难受。 “我是不是快能拿好市民奖了?”小魔女一边奔跑,一边问。 “你知道追的是谁么?”我说。 “不知道,”陆娅笑,她的白色运动鞋上沾满了泥点,“你追总有道理的。再说我们不是一直要去拯救世界么?哪怕是小偷也要抓啊……” “很危险的!” “本姑娘不怕!”小魔女像是一只小老虎,“撞翻了我的东西还想跑?哪有这种好事!” 我心想她真是黑森林里走出来的魔女,难说她到底心里想的是什么。她曾经为了一罐雪碧而怒砸自动售货机,也曾经为了一只右腿骨折的流浪犬而寝食难安。 “有事躲我后面。”我说。 “说了你这人骨子里很强势,从不商量,”她笑笑,“放心,我可不是来给你添乱的。” 前方逃窜的中年男人忽然转进了巷子里。 我们紧跟着向前,没有拥挤的人群阻挡了,巷子却里混乱又泥泞。雨点飘零,落在脸上带着一丝凉意。 小巷很狭窄,两个人并肩都困难。忽而又开始宽阔,路边摆着还没收进去的煤堆,任由雨水浸湿。 我们在宽窄交错的巷子里追赶,如同一场不知道结局的狩猎。 我感觉心脏猛跳,像是血液要四散着冲出来。小魔女却一如往常,她的体力让我有点惊讶了。 不远处的巷子间横放着一个细长竹竿,靛青的床单挂在竹竿上,垂下来快要蹭到地面了。 男人猛地掀开柔软的床单,冲了过去。 而后细密的青布回落,挡住了我和小魔女的视线。我没有任何犹豫,左臂横在胸前,刹那间穿过。 死胡同,又是一个死胡同。 最深处是一个紧锁的双开漆木红门,大理石的台阶上长满青苔。受惊的短尾猫炸开黄毛,忽地从石墙上跃了出去,消失在视线里。 男人走投无路了,退后两步转过身来。 他的黑色T恤潮湿不堪,不像是细密的雨水浸湿的,应该是他的汗水。我和小魔女与他隔着数米对峙着,直视他凌厉如刀的目光。 忽然陆娅拿出了一个丝质发带,在轻风微雨中去扎她瀑布一样柔顺的长发。 三个人浓重的喘息声于她来说仿若无物,她荷叶般站立着,用手把头发束紧,认认真真扎成了马尾。 “要不要给你打束光?”我盯紧了面容狰狞的男人,用手背抹着嘴角。 “等我领好市民奖的时候再打吧。” “说了站我后面。”我调整呼吸。 “说了不给你添乱。” “小朋友,”男人忽然开口了,声音浑厚,“我们认识么?” “不认识。”我说。 “那你们追着我是想做什么?” “想问你认识潘纳么?” 男人忽然面色一凛,眼神中散发着奇异的光芒,锋利得如同锯齿般的刀刃。 “你是还是她是?”我问。 “谁?你们后面那个么?”男人的目光掠过了我们。 我心脏猛地一紧,感觉像是有人忽然用力握住了一样。我侧过身子,看见女人从青色床单后冲了进来。 我想我真是太过紧张了,没听到身后的脚步声。 忽而又是一阵凌乱急促的脚步声,如同舞台幕布一样的靛青碎花床单再次掀开,两个身影闯入。 是唐小堂和季一冲。 狭窄细长的巷子里忽然填满了人,从漆木门到竹竿上的床单,我们几个人在斑驳的墙体间互相分隔开来,仿佛打点器纸带上间断的、均匀的点。 “陆娅,侍其,没事吧?”唐小堂和季一冲喘着粗气,异口同声地说。 “没事,放心。”我说。 没人说话了,空气仿佛一瞬间凝固了下来。不远处房檐上的白鸽忽然“扑棱棱”振翅飞走,远离了巷子。 我和小魔女背靠着背,各自盯着自己对面的人。 “害怕么?”陆娅问,“四打二有什么好怕的?” “哪里看出来我怕了?”我轻声说。 “你心跳太快了。”小魔女笑声很轻。 “我是担心你们三个。” “那这样,里边的男人交给你,女的我们三个应付。” “你……”我话还没说完,陆娅忽然冲了出去,绑好的马尾扫过了我的后颈,却很绵柔。 我一瞬间想转头去看,可我忽然分不了心了。 男人从身后掏出了一把□□,通体漆黑。他甩了一下,刀身弹开,被他紧紧握在了手里。 寒冷森严的光从钢质刀刃上一闪而过。 他忽然如猎豹一样冲过来,斑驳的石板上留下他站立时的脚印,转瞬又被雨水打湿。 我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身后传来小魔女的暴喝声,我不能让路,只能迎上去。 我赤手空拳,仿佛变成了虎口下的绵羊。 男人忽然振臂划出,刀刃在空中划出凄厉的、转瞬即逝的弧。这一瞬间我感觉自己心脏似乎停跳,将要迸发的血在心口猛地收紧。 我紧急刹住脚步,看见刀锋从我的颈前划过。 划到了么?一瞬间似乎时间都变得缓慢了,雨滴在眼前悬而不落,利刃自左而右出现在我的视野里,刃上沾了些微的、刺目的红。 我下意识地猛踏在他的胸口上,用出了我全部的力气。我们像是两个同极贴近的磁铁,刹那间分开。 我和他跌跌撞撞地退了几步,在带着凉意的秋雨中站定。 雨滴落在了刀刃那点醒目的血色上,晕了开来,仿佛画纸上稀释过的鲜红颜料。 我摸了一下自己的颈口。
第13章 颈上传来轻微的、细密的疼痛。 如同钢针贴着皮肤划过一样的刺痛感,难以察觉,却又渐渐传到了心口。 我看着右手上的血丝,仿佛是一根细长的红线。 我想我可能太过轻敌了,这个男人和那天暴雨里的两个人不太一样。哪怕再进一点,我的喉咙便会撕裂开来,溅出温热的血。 他再次冲了过来,将刀尖对准了我。我屏气凝神,死死盯住他的身影。 男人急促的身体带着刀刃突刺,穿过了空中落下的雨滴。我右转闪过,雷电般攥紧了他的手腕。 刹那间我贴近他的身体,顶出左腿膝盖,直捣他黑衣下的小腹。男人却不慌乱,空出的右手一瞬间抵住我的大腿,挡下了我的攻势。 他忽然猛地抽紧右手,想要从我的手掌中挣脱。我感觉手心和他的皮肤猛烈摩擦了一下,雨和汗似乎都要蒸发。 我没有给他挣脱的机会,我用力按住他的胸口,顶着他急退。他的后背在急退中撞上了墙壁,墙体剥蚀的白色石灰簌簌掉落。 我抓紧他的右手朝着坚硬的墙壁猛砸,想要震开他的刀刃。 男人却丝毫不松,忽然用身体撞击我的胸口,如同发了疯的公牛。胸口仿佛挨了一记闷锤,我不由得咳嗽了一下。他右手再次用力,忽然一瞬间挣脱开来。 他却没有丝毫停滞,右手带着摄人的刀锋上扬,贴着我的身体划过。我一瞬间抬起下巴,与利刃交错而过。 那一刻我看见了天空中急速流动的乌云,粗糙的手掌攥着刀锋扎下,仿佛黑色的雷电。 我将双臂交叉,奋力举起,挡住了他粗壮的小臂。刀尖在我眉心三公分外颤抖着,如同我一起颤动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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