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四胖妈人很朴实，不大识字，一个人养家，日子过得也不容易，叶舟每次去不但不收她钱，还总是多给她几个包子。这让叶舟也不好意思总去。 马上是期末考试，六月末连着几天，叶舟几次都被赵老师盯上，很难抽出时间离开学校。 这次期末，她的心思不在学习上，没怎么复习，成绩出来叶舟虽然还是年级第一，但已经不是遥遥领先，跟第二名比只高出一分。 叶舟坐在教室里愣着神，盯着分数，早已眼前放空。 还有两天就放暑假，一考完试，大家心中撒欢，哪还在教室里坐得住。 偶尔有人被老师单独叫到办公室，正好班主任不在，满教室撒欢，都在传着赵老师的爆炸消息。 “过来过来，姐儿可是现场目击人！” “快说说，咱赵哥怎么拒绝的？” 教室中间是三个最张扬爱八卦的女生。 “别提了，艾丽那鼻孔朝天的架势，哪里是表白，分明就是茶茶的施舍。” 郑艾丽是刚从澳洲回来的英语老师，听闻父亲是教育局的，母亲也是大学老师，整个学校里家境殷实数一数二。 艾丽对赵老师，惦记着小半年了，这已经是全校师生人人皆知的事儿。 一个戴着眼镜的小个子女生清了清嗓子：“傍晚日落美景中，就在教学楼顶层，我们的娇软傲慢富家女艾丽老师终于跟冷清赵老师表白了。”这是拉开帷幕的前情介绍。 接着，一个人模仿着艾丽的声音，“赵老师，跟我试试？我爸希望我们年底就结婚，跟我交往你赚大了。” 另一个声音清冷，在模仿着赵老师，“可是，我不想赚。” 艾丽模仿者：“怎么？赵老师不喜欢女人？” 赵老师模仿者：“郑老师是在说自己代表所有女人？” “行！那赵老师到底喜欢哪个？你要是反正也没有……” “我只喜欢数学。” 一片哄笑声中，从办公室回来，脸色煞白的小女生告诉叶舟，下一个是叫她，不是班主任，是赵老师找她。 正是话题中心人物的赵老师！ 叶舟竟然也会被叫到办公室？？ 在全班肃然安静的瞩目中，叶舟稳步离开。 虽然步履看着稳扎，但她心里并不安稳。 明明这次也是年级第一名，叶舟不记得自己哪里违纪，被这样叫到办公室还是头一回。 走进去，站哪儿都不得劲，总觉得别扭。 “叶舟坐吧，赵老师在教导主任那儿，再有一会儿就过来。”她是好学生里的尖子生，连体育老师都过来给她送两块糖，还给她搬来把折叠椅子。 等到快下班时，赵老师才夹着教案匆匆赶回来，身后还跟着头顶光亮的教导主任。 赵老师开门见山，“叶舟，这次的夏令营奥数集训，我们学校决定推荐你去。” “叶舟同学，不是学校决定，是你的数学老师，磨破嘴皮子跟我推荐你。这次集训竞争那可叫一个激烈，你这次期末数学单科不是第一，咱们学校可是很多人都盯着这个名额……” “赵老师，毛主任，我不去，让给别人吧。”叶舟站起来，拒绝地利索。 夏令营参加费用就是一千二，活动之精彩早就听说过，可这让她吐舌头的费用，叶舟想都不敢想。 “什么？！赵国坚！”老主任扶着眼镜，正瞪着赵老师，旁边的体育老师轻咳一嗓子。 在学生老师面前，老主任这才口气压下几分，“小赵老师，你是怎么跟我说的？！嗯？” 他摸着光亮的头顶，“不是说，叶舟同学也积极踊跃报名吗？” 赵老师跟叶舟使个眼色，“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他已经连推带拉，把老主任拖出办公室。 “小叶舟，这次奥数集训可是清华导师作为名誉导师，一起带队，不仅仅是奥数拿牌的较量，背后的意思，你自己细品品。”班主任回家之前也过来劝她一句。 这些道理，叶舟怎么会不明白，深夜醒来，她也会在宿舍悄悄看着夏令营介绍的小册子。 名师带队，金牌教练，京市郊区开营，游古迹学历史走进大自然，名企赞助价格合理……是所有初中生做梦都最想参加的夏令营。 可比这更明白的是，她手里连着生活费统共不到两千块，下半学期，连住宿费都交不起，她怎么可能参加这么昂贵的夏令营。 她不会犹豫，只等着赵老师回来，礼貌回绝。 等赵老师再赶回来，办公室里的老师们相序下班，只剩下洒在地上的一片紫色夕阳。 “老师，我不去。”叶舟没有废话。 办公室的门开着，赵老师也不着急，取来暖壶倒着自己的茶水，好像只顾着泡茶，也不转过身来。 “嗯。叶舟，你不去夏令营，暑假去哪儿住，想好了吗？” 叶舟这几天一直在想这件事，没地方去，反正夏天，外面也不冷。 “不会是打算露宿街头吧？”赵老师扶了扶镜框，隔着薄镜片，眼尾轻扬，眼光锐利。 叶舟咬着下唇，干脆不说话。 “夏令营三周。住宿吃饭问题都解决了。” “可是、” 赵老师打断她的拒绝，“钱，我可以资助。” “对不起，我不要！”叶舟坚定地摇摇头。 “还挺倔呢。其实，你家给我这儿送来两千块钱。” “我家？”叶舟睁圆眼睛，朝着赵老师走过来。 “你往后退退，我这手里是热暖壶，怕烫着。”赵老师一双瑞凤眼，半遮着褐色眼瞳，温和说着话，眼中仿佛也在微笑。 叶舟站在原地，隔着一米，一咬牙，一个字儿没含糊，“我没家，也没家里人，这不可能。”平时，在同学那里，她从不提自己的事儿。几句话一股脑说完，眼圈有些红，她把头慢慢垂下。 “你哥不是你家里人？你自己看看。”赵老师晃着手里的茶水瓶子，朝着他的办公桌上努努嘴。 还真有个茶色的袋子。 江过？！这绝不可能。 她找都没找见人，而且，她根本没提过奥数集训营的事儿——就算梦里，她都没敢想。 叶舟打开袋子，里面真的是钱，还有一张字条，也不知哪里撕下来的纸，落款署名江过。 活见了鬼么！？ 江过的字苍劲有力，她认得，的确是，如假包换。 没等叶舟开口，赵老师不卖关子，“你忘了？江过也是我的学生。你回头问他就知道了，这事儿哪能乱说。你自己算算，三个礼拜，是不是去夏令营比你风餐露宿更省钱，也安全？” 江过，怎么会有钱？怎么会有闲钱来管她的夏令营？他住在哪儿？他现在怎么样…… 赵老师仿佛看穿叶舟的心思，他温声告诉她，“江过挺有出息的，如今都知道照顾妹妹了。” 听见江过的事儿，她追问，“老师，江过去的是技校，您不是说过，考不上高中就没出息么。” “叶舟同学，带着老师这个肩衔，我只能这么告诉你们。但怎么说呢，我也没念高中，去的中等师范，也算中专。后来，被老主任硬挖过来的。有出息，也许不算。但对数学，我是认真的。我希望我的学生也能拿出干劲儿来……” 叶舟现在不想听这些，她根本听不进去，更急着知道江过的事儿。 赵老师垂下眼睑，仿佛能读到心声，温声劝她，“夏令营报上，你哥的事儿，等回来告诉你。” 赵老师这不是商量口气，是在跟她谈条件。 叶舟心底雀跃又疯狂，如果不是被贫穷绊住脚，她何尝是不想去。 她咬着唇没再犹豫，“回来我要见我哥！” “好啊。”赵老师从抽屉里拿出来一张报名表，笑吟吟递给叶舟。 等叶舟离开，赵国坚拉开最下面的抽屉，撕开贴着戒烟条子的铁盒子，从里面取出来半包红梅烟，揣进兜里。 半盒烟下去，他才打开门回家。 “你把家收拾了？”一屋一厨的小屋里干净的像是走错了门。 “嗯。”江过把一袋子钱放在桌上，“这是住宿费。” 赵国坚边换鞋边说，“我猜，叶舟夏令营一回来，就打算退掉学校宿舍。” “那你打算让她过来住？”江过眼睛里冒着冷冷凶光。 “不会。我是老师。只是爱才。”赵国坚目光柔和，似乎能以柔克刚的坚定。 “江过，你想多了，我有女朋友。年底就结婚了。”他握着保温杯，走过去看着桌子上的袋子，像是在自言自语。 “哦。是么。那恭喜赵老师。”江过撇了撇嘴角，改过称呼。 “所以，让我资助她吧，我工资有剩余。她需要上高中，不能像你这样。”赵国坚放下袋子没去数里面的钱，背对着江过，他低声提议。 “对不起，她不要！” 他们的回答如出一辙。 “我爸欠的钱，毁了的不只是他自己。我不希望我妹也欠别人的钱。”江过走到赵国坚面前，相差十岁，他抬起头，漆黑眸子里似乎能吸光，坚韧强劲。 “她是你妹吗？”赵国坚清冽声音里夹着一声冷笑。 “是。你是她的老师，我就是她哥。” 沉默在两个人中间停滞片刻。 赵国坚从兜里掏出来个银行卡。 “什么意思？”江过皱着眉，没去碰。 “里面只有一块钱。这都什么年代了。年轻人，你不能一直纸袋子装钱来回背。” 江过把银行卡捏在手里端详着。 赵国坚补充道，“初期密码四个九，你随便改。等你成人了，再去办自己的卡。” 江过从兜里掏出来一枚一元硬币放在桌子上，“这个我收了。你也把这个收下。” 赵国坚笑着捡起来硬币，“你可算的真清楚。” “江过，我提醒你，只拼体力，一百多万，你恐怕得还一辈子。” “放心。八月末我就成人了。到时候就不做这些了。” “成人？你不是属龙的么？上哪儿十八！” “我属虎了。”江过推开大门，嗓音沉着地蛮像个成年人，“赵老师，我妹这次能夺牌吗？” 属虎？！赵国坚还在寻味着江过的话，实在有些突然。 他没太听清江过问的话，敞着门只有一搭无一搭地叮嘱了句，“能。你最好小心点儿，别弄残自己。”拖累叶舟。 不远处，叶舟看见大门敞开，身子一侧躲进楼道里。 跟着江过，她几次都跟丢了。 但找到这里，她不会再走丢。 叶舟看着江过的背影，大步流星没几步已经消失在夜里。 她弯弯唇角，缓步走过去，抬起手臂敲门敲得很急，“赵老师，我是叶舟，能开开门吗？我害怕。” 大门打开。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29 首页 上一页 26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