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之皓把豆浆油条放在桌上。 叶舟有眼力见,跟着取来筷子,帮着摆好桌子。 没想到三个人还能心平气和围着桌子把饭吃完。 江之皓擦擦嘴先把筷子放下,看着江过缓缓开口,“你妈,赵玉娟,应该不会回来了。走的时候,拿的护照,她恐怕没有带上你的意思。” 没称没呼,叶舟低头继续喝豆浆,听见江过的筷子也放了下来。 “小舟留下,我养得起。你呢?是一起留下?还是试着去找你妈?”这是在问江过的意思,压根儿没问叶舟。 江过没说话。叶舟也安安静静。 “不吭声,我就当你愿意留下。”江之皓多一句劝也没有。 转过脸,他看向叶舟。 “小舟,一直没给你过户口,要是愿意留在这儿,下周我跟你去办个领养关系?” 眼前的事儿,本来跟叶舟没什么直接关系,这次点名问到她,她应该有个反应才对。 理智告诉她,这是好事儿。 然而,叶舟还怔着,看上去好像被这家里突如其来的变化吓破了胆,始终没点头。 只有她自己知道,并不是单纯害怕。叶舟心慌地厉害,不知道是不是初潮的关系,总觉得坐立不安。 临出门前,江之皓站在玄关,跟叶舟说话的口气一直都很和气。 等门关上,叶舟额角上又是一头汗水。 江过看着她,“你怎么了?来那个玩意儿就这么难受?” 那个玩意儿?? 叶舟不可控地红起脸来,她抬起手腕试图遮住脸,但依然能感觉到,红润像泼墨一般染红她的脖颈。 “跟你没关系!”叶舟倔强地避开视线。 她不想跟一个几乎同龄的男生继续聊她自己都还没弄明白的事儿,她的所有知识来源都是书上那几页纸张,没人具体告诉过她,就连现在她都心里还揣着只小鹿。 江过虽然只比她大一岁,但开学就是初三,周围初中的女生们起初还遮遮掩掩,两年过去已经过了最开始那些新鲜时期。 不止一次,班级里女生裤子染上了颜色,羞羞答答跑过来跟江过借上衣。 他个子高,运动服大,刚好能遮住女生的臀部。 一个两个就算了,人一多,班里的女生开始不平衡,到了初二,几乎班上一半的女生,都跟他借过衣服。 其实,借衣服不过是借口,无非就是想找个机会,穿一下他的衣服才是女孩子们的小心思。 而穿上他运动服上衣的女生们,或多或少都看着有些娇柔,体育课蹲在一旁,闹肚子痛头痛的都有,似乎除了衣服,也想在他这儿借的一句慰藉和关怀。 所以,论月经这事儿,江过反而比初来乍到的叶舟某种意义上更熟悉些。 “小学生,没事儿躺着去。”他站起身,开始收拾桌子。 收拾桌子,平时在家里是叶舟帮着江婶做的事儿。 叶舟脑子里闪过从昨天到现在的画面,大脑皮层被一次次刺激,很乏,很困,根本没精力再去想江婶到底去了哪儿。 叶舟回到自己屋里,歪在床上,揉着额头,没关上门,透过门缝刚好能看见江过里里外外收拾桌子。 似乎比她平时的动作更麻利。 昨晚在教室里趴着,根本睡不踏实。 正浅浅做个好梦—— 突然,大门被拉开。 再关上门的同时,砰一声巨响。 叶舟惊厥,猛然坐直。 “你——”手里的筷子散落,江过错不及防,被身后突入袭来的一棒子击中。 从外面回来的江之皓,不知从哪里抡了个棒球棒子一样长的木棍子回来。 “你妈走得很洒脱,家里的存折没忘带走,怎么就忘了你呢?”他声音森然,一句话没说完,又是重重一棒子砸了下去。 叶舟太阳穴突突直跳,小时候在东北乡下,从来打架无她不成局,来到邺城这些年,差点儿都忘了怎么挥棍子。 画面血腥,小女生本来该捂着脸才是正常反应,也不知哪来的勇气让她扶着墙走了出来。 “我不打女人。”江之皓一条腿踩在江过后背上,木棍子扛在肩上,冲着叶舟阴冷一笑。 叶舟吸了口凉气,靠墙站着,垂眸瞥过被踩在地上的江过。肩膀上挨了一下,单手撑着,表情扭曲着,他还在试图爬起来。 “你妈效率挺高,家里积蓄尽数拿走,临走她还不忘提醒我,你是个杂种。”江之皓突然沉声笑起来,一向的斯文书生气,肺都炸了,声音在抖,嘴上竟然没什么脏字。 中年男人从斯文儒雅到斯文败类也只是一夜蜕变。 “你妈跑得可真快,你是不是也打算跑啊?嗯?”砰砰连着两棒子落下,都实实惠惠搭在江过肩膀上。 地上的男生只一声闷哼,鲜血已经顺着地板缝流淌到叶舟脚下。 叶舟眼看着江过挣扎着翻过身,拼尽浑身力气才把踩在他背上的脚扳倒。 趁着江之皓一个踉跄,他正扶着桌腿艰难地要站起来。 身后的江之皓,单眼皮眯着,眼底通红像个恶魔,阴森森连声冷笑,似乎就在等他站直的瞬间。 眼看着木棍子再次高高举起,“等等!”叶舟都不知道这尖锐一声是怎么从嗓子眼儿里挤出来的。 然而,没人等她。 江过闻声拖着左腿,勉强挪过半步,木棍子落在旁边一寸,一张四人木桌被打断了桌腿,劈碎的木板哗啦在地上散了架。 “滚屋里去。”男人的声音嘶哑,猩红眼睛对着扰乱他的叶舟,一时目光狠厉。 “不打女人”就像个伪装的口号,眼看着就要失效。 挥着棍棒打红了眼睛的江之皓,仿佛一头暴走的头狼,手里握紧木棒子对着叶舟举了起来。 就在木棒子朝着叶舟劈头盖脸要落下来的一瞬,江过猛然一喝,“滚!” 他拖着一条流着血的腿硬是一跃扑上了江之皓的腰。 木棍子落歪,然而并没脱手。 十四岁的江过还不是能扭打过四十岁老子的年龄。 父子俩都让她滚。 叶舟扶着墙一步步后退,她像头惊慌的小鹿,似乎退错了房间。 摸着门退到江叔江婶的卧室,她最后关上门的瞬间,门缝里江过一双炯然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绝望。 木棒子再一次砸在地板上,连着屋里的地面也跟着颤抖。 人摔在墙上,墙壁跟着振动。 辱骂声中,嘶哑的低吼声连连。 叶舟骨膜欲裂,咬紧下唇,重新睁开眼睛。 她熟悉的不只是阳台上的秘密基地,平时帮忙打扫,她熟知这屋子里所有摆设。 叶舟迅速拉开衣柜,握上了半年前江之皓买回来,一直放着落灰的高尔夫球杆。 这一刻,她什么都没想好,似乎又什么都想好了。 昂贵的金属球杆,闪着银光,从没碰过。 此时握着球杆的双手抖得厉害,她深吸口气,耳边响起儿时邻居奶奶的叮嘱:屏气凝神。 叶舟稳住气息,一把拉开卧室房门。 砰——一声闷响。 就在她眼前,这次木棍子没有落偏,狠狠打在江过腿上。 江过再咬不住牙关,闷声吟痛变成一声嘶哑低吟。 然而,江之皓并没因此手软,就在他又一次举起木棍子的同时。 叶舟身上的血肉好像被抽空,让她一下子想到昨晚在二中看到的那具骨头架子模型。 她仿佛也只剩下一副骨头架子在支撑着此时已浑然凝固的血液,冰冻的□□。 叶舟再次屏息,此时江过猛然的吸气声,仿佛一股热流毫无预兆地涌入四肢百骸,冰凉的身子一下子被热化。 咚,一声脆响。 叶舟的球杆抡起,不偏不斜落在江之皓的后颈。 当啷—— 木棍子脱手滑落在地上,又在地板上轱辘了几圈。 江之皓随即朝后一扬,好像冰箱一样直挺挺倒下去,地板又一次振动起来。 叶舟握着球杆,立在原地,眼前煞白,完全不会动了。 几秒钟过去,江过单手撑着,硬是扶着椅子爬着坐起来,“……给我。” 叶舟摇摇头后退一步,张了张嘴,几乎能咬到舌尖,却说不出话来,她又使劲儿摇摇头。 江过一条腿血肉模糊,根本站不起来。 满是鲜血的手抓住球杆的另一头,“松手。”他声音浑浊低哑。 叶舟不肯,却眼看着球杆上落下一个个红色的手印,越来越近。 她争不过他。 他的力气好大。 叶舟的手心里全是汗水,太滑,球杆从她手里被拽走。 “不。”不能再打了!叶舟只能摇摇头。 然而,他并没有抡起球杆,只是满把握住杆柄,撑着椅子,慢慢站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小叶舟的三脚猫功夫,长大之后家里家外也都有用武之地……!
第9章 惹他 ◎“你晚上一个人能行?”江过站在玄关◎ 许箐箐被兄妹二人邀请进屋。 她脱下高跟鞋的动作不算利索,哈腰把鞋子摆好,争取下时间来遮掩心中忐忑。 走廊里光线暗,看见地上的职业女性黑皮鞋,又难免平添几分来自女人直觉的遐想。 一进屋,白炽灯下再一看,眼前的运动服妹妹真的跟轻挑二字无缘,白皙的皮肤清冷端庄。 只是嘴唇泛白,脸颊微红,精神头不济,的确是生病的迹象。 许箐箐看着大大咧咧但从来不是莽撞的人,眼下对江过又是绝对的依赖,下周就是演唱会,她更会谨慎小心。 隐约想起来读技校的时候,好像听四胖提过江过有个妹妹,后来没见到人就没当回事儿。 现在当事人在眼前,话多了就像询问似的,她自知没有这个资格。 进门之后,她收敛几分平时在江过朋友面前的洒脱无拘无束。半低着头,并没往前多迈一步,一声江哥含在嘴边,还是咽下去,临时改口说:“那个,我真是过来送个图的。我其实也还有事儿,就不打扰了吧。” 从浴室回来的江过朝着门口丢过来一条干毛巾,“擦擦,换下鞋。” 挺大一条白毛巾,许箐箐愣怔着,差点儿没接住。 “她就是许箐箐,我女朋友。本来晚上也是约着她吃饭,你这一烧睡过去,没来得及跟你说。”江过只跟叶舟没头没尾地嘀咕这么一句,旁边看着还挺像家里人说句悄悄话,虽然并不悄声。 “啊,那嫂子快进来吧。我叫叶舟,上周才回来的。早上走的时候,江过还真跟我说了,要带女朋友来家,一起吃个饭的。突然这么一场雨、咳咳。”叶舟嗓子还哑着,一口气话说得多,没忍住,咳嗽两声。 她微微笑着,漂亮干净的眼睛里,笑容平易近人,除了这掩不住的病后虚脱,话语里都没丝毫娇柔做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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