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人说:“他还指着我呢,锦市那么小他也指着我,可笑不?” “你们懂个屁,我这叫战略,把友军部署在每个地方。”简昆说。 “还友军,跟谁打仗去啊?” “跟你打,敢不敢单挑?”他抬了下巴问这人,不料腿上被人踢了一脚。 牛沭仁满面威风站在教室后门:“跟谁单挑?你想跟谁单挑?”他指指走廊外因为挖掘机而四处飞扬的尘土,“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跟人单挑?这么能耐,你怎么不去少林寺学武去?” 简昆:“我考虑考虑。” “考虑个屁,跟我来!” 他跟过去了,到办公室时牛沭仁递给他一张表:“填好了给我,下周三有比赛,你去跑步。” 简昆:“这时候跑步?” “不跑也行,别人都走了你就待在这儿,和这些建筑垃圾待在一块儿!”牛沭仁怒气冲冲地说,“到时候你就跟石头单挑、跟空气单挑,谁也不拦你!” 简昆不怎么在乎道:“待这儿干嘛,不都定好了么。我知道,就他那德性,去不了什么好地方,我认了。” 牛沭仁看着他:“是定好了,别人都知道去哪儿,你知道吗?有人通知你吗?”他越说越气,“你还认了,认什么?不上学了,出去打工替他还债?” 简昆没说话。 牛沭仁:“他这性质,早就名声在外了,没有单位愿意接收他,厂子在做分流研究时就以严重违反用人单位规章制度的理由把他开除了。” 简昆陷入长久的沉默。 “你去跑步。”牛沭仁道,“南市七中有名额,跑出成绩就以特长生的身份转过去。” 简昆愣了一下。 牛沭仁接着发怒:“愣着干嘛?还不快填!” 他于是填写,写好之后问牛沭仁:“你去哪儿?” 牛沭仁透过镜片瞪着他:“干嘛?还想给我轮胎放气?” 简昆笑:“我也得知道您去哪儿才能放啊。” 说完就挨了牛沭仁一脚,他知道他会踹过来,也没躲。 牛沭仁扶了扶眼镜:“厂里研究了一通,你还要上学,赔偿他的那笔钱先不给他,暂由我保管,等去了新学校,你开个户,我再把钱给你。” 简昆点了点头。 牛沭仁又说:“南市不比这儿,去了就好好儿学习,把你这逃课打架的臭毛病改了!” 简昆吊儿郎当道:“还没去呢。” “我是说去了以后!”牛沭仁越看他越心烦,“滚滚滚,滚回去上课去!” 简昆往办公室门口走去,刚走了两步又转头:“你去哪儿啊?” “你管不着!” “不放气。”简昆说,“看看你去。” 牛沭仁咳了一声:“南市,七中。” 简昆笑了一下:“得嘞,又得满园子追不上一个人。” 牛沭仁抓了桌上的笔扔过去,他赶紧跑了出去。 一切看上去都挺好,坏就坏在地方小,芝麻大的事儿都能传便各个角落,更别说简营被开除但被分了一笔钱这么大的事儿。
第26章 灰烬 简营闯进牛家时牛沭仁正和老婆吃早饭, 他儿子在外地上大学,平时家里就两口人。 简营这回没带工具,但进屋就砸了摆在墙边的花盆。 “草你妈的!当你妈逼老师, 有脸当老师!贪污家长的钱, 那是老子后半辈子的钱!” 他就像头失心疯的牛,看见什么砸什么。 牛沭仁让老婆回屋躲着,一边阻挡他一边说:“你的钱我一分不要, 都是给简昆留着上学用的,你别跟这儿发疯!” “给简昆留着?简昆是你儿子?他是老子的种, 你操几吧的心!想要老子的钱就明说,说了老子也不可能给你!那是厂里给我发的钱, 什么几吧玩意儿, 贪的什么心!” 他提了椅子砸桌子, 被牛沭仁挡住, 他又推开牛沭仁,举了椅子朝窗户砸去, 窗玻璃“哗啦”一声碎了。 牛沭仁仍然试图讲道理:“这是厂里的决定,立有字据,不然这钱也不会交给我管!” 事实是他极力争取的, 且不说厂里没工夫揽这事儿, 就算揽下了,也没有人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冒这个头,更何况对方还是简营这种无赖。 “立他狗日的字据!这钱是给我简营的,你们他妈凭什么做主!今天你要是不把钱拿出来,我就把你打残废!” 他说完就动起手来。 牛沭仁哪是他的对手, 边躲边喊:“钱给你你都拿去赌了, 你为简昆想想吧!” “那是老子的事儿, 是死是活他都是老子的种,轮不着你个不要逼脸的操心!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妈的你就想要这钱!他妈的,你们一个个有工资拿有饭吃,还惦记我的钱,我弄不死你!” 他追着牛沭仁猛打。 简昆到时牛家已经变成一间破屋子,台风刮过一般乱而残,连天花板上的杯状吊灯都只剩个摇摇欲坠的破壳儿。 牛沭仁斜靠在沙发上,支在茶几上的那条腿被划了老长一道子,还往外浸着血。他的颧骨肿着,眼睛也青了,看见简昆后道:“钱全让他拿走了,我不给,他就拿刀砍,我没辙。” 简昆看着牛沭仁的脸,眼睛似乎泛起猩红的怒意,他又看了看四周,抄起墙边的笤帚就往外冲。 “简昆!”牛沭仁连忙叫住他,“简昆你站住!” 牛沭仁嘶哑的喊叫掺杂压抑的恳求。 他到底站住了。 “你不能去。”牛沭仁说,“无论怎样你都不能对他动手,知道吗。” “你不懂。”简昆手里还抓着笤帚,“他这种人,不动真格他永远不知悔改。” “别去!”牛沭仁站起来,但因为重心不稳又栽下去,脚磕着茶几“咚”地一响,痛得他眉头紧锁。 简昆立即跑去扶他。 牛沭仁顺势抓住他的胳膊:“你不能去。” 他不作声,那样子还打算去。 牛沭仁语重心长:“孩子啊,你就听我的吧,你还要上学,你的未来还很长,一旦动手就没有机会了。” 简昆喉头涌过一层烫意,他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这个上午他待在牛家尽可能地修补破损的家具,快中午时牛沭仁老婆还煮了碗面请他吃。 与此同时,章玥也在许家吃着饭。这顿饭她吃得百味陈杂,因为是在电厂的最后一顿饭。学校的手续前两天就已经办完,杨青霏和她约好傍晚就来接她去兴市。 许茂和刘珊包了饺子,许君莉给她夹了块热腾腾的饺子:“玥儿,我以后去兴市看你,咱俩一块儿去兴市的海洋公园玩儿。” 章玥点头说好。 刘珊训许君莉:“就知道玩儿,在这儿我就不说你了,等去了中市你给我好好儿学习!” 许君莉不耐烦地应着:“知道了知道了。” 刘珊又冲着章玥:“你许叔今天刚做了饼,我给你装几个,你带着路上吃。” 许君莉笑话她:“什么年代了,又不是上京赶考,还带着路上吃,人小玥有车,去兴市都用不了一个小时,吃什么饼啊。” 刘珊尴尬地笑:“我倒忘了。” 章玥:“好的阿姨,我就喜欢吃许叔做的饼。” 许君莉“啧啧”两声:“拍马屁哟。” 惹一桌人直笑。 饭后许茂给章玥红包,她不收,许茂硬塞给她:“就当今年的压岁钱了,以前咱们都在一块儿过年,这几年光景不好,叔也没给你发过压岁钱,以后的日子就好过了。” 一句话说得章玥百感交集。 饭前她给简昆发了条微信,简昆饭后才回【你几点走】 章玥【五六点】 简昆【好】 简昆【到时候见】 章玥问他【你在哪儿】 他回【牛老师家】 章玥看着屏幕上的“牛老师”愣了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牛沭仁。 章玥【竟然能听到你叫老师】 简昆【我没叫】 章玥【打字也算,你怎么去他家了】 简昆没回。 不过没过一会儿简营大闹牛家的事儿就传开了,章玥知道原委后并没有再发消息追问。她能捕捉到他和简营之间的某种微妙,就像泥沼里的螺旋桨,飞速运转只为挣脱,可似胶的泥泞却像一座推不倒的大山,越挣扎越沉湎。 他不愿意剖开赖赖巴巴的表面直面内里的残血和腐肉,彼时年少,她更无计可施。 杨青霏到的时候比约定的时间晚了一些,她给章玥带来一条刚买的裙子。章玥知道她是为了迈进俩人间的关系而刻意讨好,但她实在不喜欢那连衣裙上的卡通兔子图案,实在幼稚得可以,她初中就不穿这种了。 但她扛不住许茂和刘珊充当和事佬,最终还是换上了新裙子。 杨青霏照旧不喝许茂泡的茶,勉强坐一会儿就推脱有事要走。 章玥看了看时间,已经快七点了。她给简昆发微信,问他在哪儿。 因为牛沭仁腿上的伤口不止血,那会儿的简昆已经陪着他在最近的医院输上液,看到微信时他才骑上车又飞奔回去。 他一路骑回家,两三步跨上楼梯,进屋时简营在地上坐着,腿边放着一箱酒,除此之外是满地的刮刮/乐和彩/票。 简营拿着一瓶打开的酒往嘴里灌着,正用另一只手上糙而布满污垢的指甲刮着票上的涂层。 “他妈的,老子还不信了,这么邪门,一个都没中!”他骂着,斜睨简昆一眼,“小畜生还知道回来!你不是认那个姓牛的当爹嘛,还回来干什么?” 简昆没理他,径直走去房间,但是柜子不在了,只剩孤零零的一张床。两天前,那张旧衣柜最靠里的位置放着精美的彩色积木,是一座拼接好的小城堡。 那是他用半个月的馒头当晚餐,和去二手车市场打工的钱换来的,是给章玥的礼物。 他冲去客厅质问简营。 简营满不在乎:“我本来想赚个大的,但最近点儿背,不过无所谓。”他指指地上那堆废纸,“还有这么多没开的,肯定有大奖!” 那意思就是柜子已经被他卖了。 简昆来不及顾虑上午刚到手的钱就被他赌得精光,他惦记着那堆积木,匆匆跑了出去。 废品站的老头儿在砖房里透出的橘黄灯光下踩扁了纸箱,他跟简昆说那柜子在下午已经转手卖了出去,并且没见过什么积木。 简昆问他卖去哪儿了,他说家具回收市场。 “别问我要钱啊,你爸自己卖给我的,我都跟他说了回收价更高,是他自己着急变现。”老头儿一脸防备地看着他。 他又问回收市场在哪儿。 “老远了。”老头儿道,“这个点儿人也关门了,而且你去干什么,要回来吗?人每天回收量巨大,就算给你开门专门让你去找,你都不知道从哪儿找起,还要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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