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附近连个人影都没有,更别提花店。 她看了看四周,往山坡另一侧走去,那边树矮,地上有花儿。她捡黄的白的摘了一大把,用草捆成一束,再走回去时碑前站着个人。 他穿一件衬衫,一条深色西裤,但并不十分规整,衬衣的后腰皱了一点儿,头发倒是理得干净,颀长的脖子显出更高的个儿。 章玥愣住,心中的一口气直往上提。 她不看正脸都知道是他,也只能是他。 他动也不动站在那儿,像陷入沉思的静态画。忽然他裤兜里的手机响了,拿出来看了一眼后他挂掉了。 又站了几分钟,他一转身,和章玥迎面相逢。 这回换他愣住。 章玥看着他,瘦削的身材扎实许多,看上去似乎比从前更有力量,肩颈也比从前更加挺拔,眉宇间是青涩褪去后的成熟。 “回来了。”她开口时感觉喉咙有些发疼。 简昆好一会儿才应了一声:“嗯。” 他们互相看着,谁也不再开口说话。 四周弥散着草木味儿,章玥的掌心因为出汗逐渐滑腻,她换了只手拿着那束花儿,这才走向墓碑。 后来俩人走下山坡后简昆朝路边的汽车抬了抬下巴:“我送你。” 章玥看着那辆黑车,才知道追了汪梵一路的人竟然是他。 路的另一边忽然传来一声喇叭响,汪梵从车里探出颗头:“章玥。” 简昆怔了一下:“你朋友?” 章玥低声应着:“嗯。” 汪梵又从车上下来,不知他从哪搞了副金边茶色的墨镜,眼神被遮住了,但昂起的下巴能看出几分刻意的神气。 “嘛呢?”他指着简昆,“别动她啊我告你。” 他边说边耀武扬威地朝俩人走近,走到一半又不走了,冲章玥挥挥手:“章玥你快过来,他就是我刚在车上说的那人。” “男朋友?”简昆又问。 章玥并不回答,问他:“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顿了顿道:“去年。” 今天的阳光似乎格外强烈,刺得她眼皮痛。 “快过来啊。”汪梵又说。 她迟疑几秒:“我先走了。” 简昆还想说点儿什么,但她已走掉,只留给他个背影。 她留着长发,穿一双皮鞋,腰腿匀称肩颈秀美,连背影都出落得更有韵味。 她上了那辆明艳的小跑车,汪梵载着她,像载着个华美的礼物。 张扬的汽车轰鸣咆哮而过,四周恢复安静,连声鸟叫都没有,只剩弥漫着细微灰土的沉闷。 他从老板手里接下任务,跑够一万单就有一笔不菲的钱。他使出浑身解数也只完成一半,后来偶然在一饭桌上遇到汪梵,他说有门路替他销货,哪知隔天就翻脸不认账。 再后来汪梵就消失了,今天却巧得很,在路边碰上他了,更巧的是他追赶一路的车里竟然还坐着章玥。 半分钟后,刘岩从另一边的树林里出来。 “干嘛去了,打电话也不接。”他问简昆。 “你干嘛去了?”简昆问他。 “撒尿啊。” “尿怎么那么多,肾不好?” 刘岩:“我憋一路了好吗,刚想上厕所那会儿不是碰见汪梵那孙子了嘛。” “还得是我。”刘岩走去驾驶座开车,“开跑车又怎样,不照样被我追上。” 简昆也上了车,系着安全带:“要是我来开,早五公里就逮着他了。” 刘岩笑:“那咱这会儿得在交警大队开会了。” 重新飞驰在沙河桥上的小跑车里还放着来时的音乐。 怕章玥瞧不起他似的,汪梵仍在碎碎念:“我刚不是怕他知道么,我是不想跟他打。这人有病,你下车后没一会儿他居然跟疯子似的追上来了,还追着我绕那鸟不拉屎的地儿跑了能有二里地。” 章玥:“所以你给他签了字了?” 汪梵惊讶:“你怎么知道?” 她当然知道。人都让他逮住了,这事儿办不成他就不是简昆了。 作者有话说: 存稿用光了,之后的更新会不稳定,大家可以先存一存,感谢支持~
第28章 原点 许君莉和她老公在西郊办了晚宴, 章玥到时场子已经热起来。 别人穿着比基尼在泳池戏水,她还穿着白天的束脚裤和小皮鞋,肩上甚至挎着个通勤包。 中午的事儿让她没心情换衣服, 就近挑了把躺椅坐下了, 顺便拿了托盘上的酒来喝。 许君莉过来时她已经喝到第三杯。 “来了也不找我。”许君莉说。 “看你忙。”她道。 “那也不能坐这儿喝闷酒啊。”许君莉指指玻璃门里的大厅,“那都是我大学同学,还有好几个高中的, 你都认识,走吧。” “我就坐这儿吧。”她说, “这儿凉快。” “里面更凉快。” “空调吹多了会得空调病。” 许君莉无语:“你才多大,整的跟七老八十似的。”又才想起来, “汪梵呢, 不是陪你上坟去了么?” 章玥:“他没上。” 许君莉:“不是他送你去的吗, 他没上谁上了?” 章玥:“简昆。” 许君莉似被噎住, 表情不亚于撞见鬼。 愣了好一会儿她才问:“他回来了?” “嗯。”章玥没说他去年就回来了。 许君莉看着她:“我说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喝闷酒。你就是死心眼儿,以前的事儿都过去多久了啊, 咱又不是没找过他,那不是他自己玩儿神秘么,谁也不联系。” 章玥不说话。 许君莉在她伤口上撒盐:“这突然回来了, 也不找你, 要不是你今天碰见他,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碰见,依我看,人早把你忘了。”说着又想了想,“但他对章叔还算有良心, 还知道去看看他, 那会儿谁不讨厌他, 尤其那些家长,就你爸挺照顾他,还老请他喝水。” 章玥从服务生新换的托盘上又拿了一杯琥珀色的酒。 后来走时她的双脚已有些不听使唤,树下有辆车远远按了声喇叭。她抬头,又看见汪梵从车窗伸出脖子来。 “送你。”汪梵的热情像被冷水淋过的羽毛,已然蔫了大半。 下午他送她回学校,临了也没要上电话号码。后来又去门口接她,结果她从后门溜了。 “不用。”章玥指指另一边,“我有车。” “没喝酒啊?” “喝了。”她走过去拍了拍粉蓝的车脑袋,“没人查这。” 说罢掀开坐垫拿出一顶头盔往头上戴了去,然后骑着那辆小电动像只小鹿般轻巧又麻利地从汪梵旁边驶过,连句再见也不说。 汪梵一脸服气地坐了回去。 章玥骑着小电动倒是快活不少,夜风吹散了酒气,脑袋也不疼了,心情似乎也好了点儿。 刚毕业那会儿杨青霏让她出国,她拒绝了,潘锐让她进他公司上班,她也拒绝了。杨青霏问她怎么想的,她说她想离开兴市回这儿生活。 杨青霏说她是养不熟的白眼狼,还说她和她爸一样眼界小没出息。 俩人为此大吵一架,杨青霏指着她的鼻子说:“走了就别回来!” 她一走就是大半年,一点儿想念也没有,快活得很。 隔天早上六点,刘岩下楼时简昆已在树下抽完两支烟。 “这么早。”刘岩很意外,“你不是在这儿等了我一夜吧?” 简昆像看白痴似的看了他一眼。 他眼睛里有淡淡血丝,眼皮颇无力地充斥着困倦,眼下呈淡淡的青色。 “你看上去一夜没睡啊。”刘岩又说。 简昆:“睡了,没睡着。” 刘岩:“字儿都签了有什么睡不着的。” 他开车载他到路口的包子铺买了两屉小笼包。 “约的八点?”简昆边吃边问刘岩。 “嗯。”刘岩说,“人说点完货还要请咱吃午饭。”又补充,“可比汪梵那孙子靠谱。” 简昆忽然觉得包子不怎么香了,过了会儿他问:“老薛什么时候回来?” 刘岩:“昨儿刚和他联系了,下个月就回来,咱仨可算是凑齐了啊。” 薛恒在隔壁市上班,公司今年有外派任务,他专门申请了调回来。 刘岩读了个不知名的野鸡/大学,毕业后干过几样工作,不是和人起冲突就是被人骗,后来才跟着简昆干。 提到薛恒他想起什么,看一眼简昆,过一会儿又看一眼。 简昆:“有屁就放。” 刘岩咽了一口包子:“我听说许君莉结婚了啊。” 简昆顿了一下:“你后悔了?” “我后什么悔啊,我跟她又没什么,我是想说……算了……” 简昆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刘岩又开口:“其实……” “算了就别说了。”简昆道。 刘岩又把话都咽了回去。 他们赶去南市,销的是一批台式电话。这年头手机都玩不出新花样了,更别提座机,销货比登天还难。 但要是容易的话,老板也不会把这活儿给他了。 临近中午办完事,对方果然请他们吃饭。因为在南市,饭后俩人去了趟和平路。 和平路上有幢旧楼,一层窗户上摆了两盆君子兰的那间屋子就是牛沭仁在南市的新家。 他们到时是一留着寸头的年轻人开的门。 “鑫哥。”简昆叫他。 他叫牛鑫洲,虚长他们几岁,是牛沭仁儿子。 “来了。”牛鑫洲引他们进屋,“货都交了?” “交了。”刘岩边说边往屋里探,“我那敬爱的牛主任呢?” 牛鑫洲笑:“学校俩小屁孩儿老打架,牛主任家访去了。” 简昆:“都退了还家访呢?” 牛鑫洲:“你还不知道他,一辈子都爱管别人家小孩儿。” 简昆把一盒茶叶放桌上:“给牛主任的。” “也不是白管啊,还能收礼。”牛鑫洲问他,“单子全签了?” 简昆:“差不多了。” 牛鑫洲:“能耐啊,要么张总说就看中你身上的这股子劲儿。” 刘岩吐槽:“提这我就气,鑫哥你上哪儿认识的那汪梵,整个儿一无赖,昨天我们从新华路追到电厂才逮着他。” 牛鑫洲吃惊:“都追到电厂去了?” 刘岩:“是啊。” “他呀,家里挺有钱,我们领导朋友的儿子,之前我替领导去外地办事儿见过两回,就认识了。”牛鑫洲给他们一人倒了杯水。 “我说呢,还开一跑车。”刘岩拿起水杯,“但他跑车都开了,那些单子还搞不定么?为这么个事儿东躲西藏,忒让人瞧不起。” 牛鑫洲笑了笑:“干嘛非得瞧得起他,重要的是单子不都签了么。”又说,“他先前不签也是有原因的,他家虽然有钱,但拿主意的都是他老子,他就一花花公子,整天吃喝玩乐不上班,没权利决定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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