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着哈欠开了瓶盖儿:“谢谢嫂子。” 盘起头发的许君莉穿了身简洁的白:“你就让他闹啊,大喜的日子让大家开心开心。” 刘岩睡眼惺忪:“你这么坏是怎么嫁出去的?” 许君莉:“你管呢, 又不是嫁给你。” 刘岩双手合十作揖:“感谢祖宗保佑,没让我娶上你,祖宗显灵祖宗显灵……” 今天是薛恒婚礼, 几天前一帮人就开始热闹, 头一天更是熬了通宵,到了最重要的这天刘岩已经透支了,后来在简昆的威逼利诱下他最终勉强完成了那支表演舞。 之后他说那身衣服憋得慌,就去休息室换衣服,等简昆进去的时候他已经摊在椅子里猛打呼噜。 简昆抬脚作势踹他, 又放了下去, 捡了刚扔在沙发上的外套撂在他身上, 之后就去卫生间洗手。 章玥举着相机走近时他正对着镜子整理头发。 “帅哥看这。” 简昆转头,对着相机比“耶”。 章玥却不放下相机。 他反应过来:“录像呢?” “嗯。”她笑着道,“这位帅哥对这场婚礼有什么看法?” 他认真回答:“场地不错,新郎新娘都不错,等我结婚会办一场比这更不错的婚礼。” 章玥转身贴近他,举高了胳膊把俩人一块儿录进去。 简昆弯腰和她头碰头,又转头去亲她,没亲一会儿就传来一阵手机铃声。 章玥推他:“你手机响了。” 他两手摸了摸裤袋:“不是我的。” 也不是章玥的:“那是谁的?” 那声音听着挺近,但好半天没人接听。 简昆忽然想起来,走去外间从盖在刘岩身上的外套兜里摸出手机,是严耀打来的。 一接通严耀就说:“老弟,你赶一点来一趟琳琅山庄。” 简昆看了看时间,已经十二点半:“哥啊,我这儿离琳琅山庄还挺远,我一哥们儿今天结婚,我在婚礼上呢,晚一会儿到行吗?” 严耀:“祁总两点有个会,会后飞巴黎,就这会儿有这么点儿时间,你确定不来?” 简昆立即说:“我马上到。” 他险些把汽车开飞了,快到时却因堵车明显慢下来,他打了个弯把车停在路边,一路跑了过去。 祁总挺年轻,戴一副眼镜,高瘦而寡言,有种不怒自威的距离感。简昆满头大汗,脖子上还戴着个领结,他有些意外地看了看他,朝着对面的椅子抬了抬手请他坐下。 简昆有些窘地摘了领结:“不好意思啊祁总,来得着急。” “没事儿,也没提前通知你。”他看了一眼旁边的严耀,“开发区有一项目需要人,是严经理推荐的你。” 严耀立即道:“开发区你知道么,那一片原来是一挺出名的电厂,后来因为改/革破产了,新区成立时祁总在那儿盘了块地,准备弄个五千平方的4S店,你不是很懂车么,来给祁总干吧。” 简昆感到震惊。 祁总道:“我会派人过去管理,你跟着他干,从建设到物料,包括后续的广告和公关,多学学,明年扩店还需要人。” 简昆傻掉了。 严耀:“你不谢谢祁总?” 简昆连忙说谢谢。 “不用。”祁总说,“大学生那事儿我对你还挺感兴趣,一直没机会见见你,今天碰巧和严经理聊起来,就趁这个机会见一见。”他眼睛露出几分放松的和善,“你知道么,和你一起从乌山进货的那人,前天被抓了。” 他说的是李佳融,简昆并不十分意外,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我挺看好你,希望我不会看走眼。”他看着他又说。 简昆忙说让他放心。 又过了半杯茶的时间,祁总准备开会了,简昆从山庄出来时觉得天地格外宽阔。 刘岩得知消息后,兴奋得直拍大腿,还觉得不够,便把桌子拍得咚咚响:“咱还为修车厂的钱算啊算的,这他妈来得也太是时候了,天降鸿运啊,哎你说我睡什么觉啊,这么重大的时刻我怎么能睡觉呢,你接电话时怎么也不叫醒我?”他说着一顿,“我去,昆儿,你去了我怎么办啊?”他干脆哭丧着脸,“我一个人可活不了……” 薛恒骂他:“你找个坑儿把自己埋了吧,拖油瓶。” 他还哭丧着脸。 简昆笑:“瓶子么,随便找个地儿都能放。” 刘岩:“你要把我放哪儿?” 简昆:“放办公室,当刘总,行不行?” 他认真思考了两秒:“也行的。” 薛恒踹他屁股:“要点儿脸。”又说,“我还真就想着当一回薛总来着,这下修车厂泡汤了,薛总也当不了了。” 简昆道:“把你那小金库先攒着,修车厂开不了还能开别的,到时候照样当薛总。” “那敢情好!” 这之后的简昆变得前所未有的忙,以前总能抽空去南市看看章玥,现在没时间了,换章玥一逮空就往回跑。 祁总派来的那人姓吴,简昆叫他吴哥,从挑选装修用的玻璃门到部门处室的规划,这位吴哥事无巨细全教给他。 他摸爬滚打走到现在,深知机会的重要,心存感激之下大小的活儿总是干到最好。 这天几个工人在架了高梯的室内装修顶棚。 他刚从楼上下来,一进去就质问:“怎么又不戴帽子?” 其中一人向他展示腰上的安全绳:“系着绳呢。” 另一个说:“系绳都多余,这才多高啊,我都能踩着梯子当腿使,根本用不着。” 简昆:“不行啊,该戴戴该系系,别的地儿我管不着,在这儿就得这么办。” 他四周看了一圈,看墙角的纸箱里没水了,又叫人搬来两箱矿泉水。 第三个工人正在墙面上装灯,说那螺丝型号不对,顺道又科普了几种螺丝的妙用。 他站窗户那儿听着,还往笔记本上记。 铺地板的老师傅看见他那粉红色封皮的笔记本就又笑了。 “笑什么。”他笑着道,“女朋友给的。” 老师傅说:“你这么用功,名牌大学毕业的吧?” 简昆:“像么?” “像啊,我跟了这么多年装修队,还没见过谁是带着笔和本儿来的,你是哪个大学毕业的?清华,还是北大?” 简昆抬头,嘴角挂着一抹笑:“这俩我都想上来着,分数差了点儿。” “是嘛,那你也不要灰心,虽然不是清华北大,但你现在不照样当了老板。” “我可不是老板。” 老师傅又说:“怎么不是,我们这些活儿不都是你在安排?” 简昆:“我就是一跑腿的,顺便学学本事。” 老师傅喝了一口矿泉水:“就算现在不是,将来也不远喽!” 他这一天就楼上楼下来回跑,中午和工人们一块儿吃的盒饭,到了傍晚,等刘岩浆从建材市场回来了才勉强能歇口气。 他穿着件灰蓝的工服,衣摆和裤腿上都沾着白色的腻子粉,脚上一双驼色短靴,也沾了乱七八糟的染料。 他走出围着绿色安全网的工地,从前胸的口袋里掏出一支口香糖,剥了包装纸后塞进嘴巴,又摘了头顶的安全帽,挂在食指上,绕着指头打着圈地玩儿。 他不经意间一抬头,看见坐在路边的建筑废料上的姑娘。 章玥穿一件牛仔衣配连衣裙,正歪脖子笑盈盈地看着他。 他立即唇边一展露出个笑:“什么时候来的?” “早来了。”章玥指了指安全网,“施工重地禁止靠近,我就在这儿等你。” 他从兜里摸出手机看了看:“三点发的微信,我都没看见,那么早就来了?” 他跑过去挨着她坐,“你最近的课不是很多吗,怎么有空过来?” “今天周末。”章玥边说边从穿了钢筋的废石上拿起塑料袋,“我给你带了水果,还有面包。” 他兴冲冲地要伸手接,一垂眼看见自己的手:“诶哟喂,够脏的啊,这么吃多不卫生啊,你喂我吧。” 章玥笑了一下,往他嘴里塞了块苹果:“你这工程还得干多久啊?” 他把苹果咬得脆响:“两三个月吧,再收收尾准备准备什么的,下半年就开业了。” “还挺快。”章玥又说,“没想到你比我还先回来。” “是啊。”简昆顿了两三秒,“又回来了。” 他看了看周围,在建的工地和拆除的电厂如出一辙,四处散落着钢筋碎石,半块天空弥漫着灰土。 几年前他由此结束,如今却由此开始。 他笑了一下,章玥问他怎么了,他说没什么,抬手去捏她的脸,被她躲开:“脏。” 他停止伸手,继续笑着,满面春风得意。
第55章 新芽 简营死了, 就在新店剪彩的当天。 那天天气晴朗,万里无云。阔气的店门两旁摆了若干花篮,店里一早就为祁总的到来准备着, 最后这位老总却因为抽不开身没能来了。 礼仪小姐已端着盖了流苏缎布的托盘上前, 吴哥从盘里拿剪刀时严耀一把拽了简昆的胳膊,把他拽进剪彩的队伍。 几人一块儿剪了彩。 来庆贺的人很多,剪彩之后吴哥带简昆认识品牌方的负责人。几人正聊着, 简昆的手机忽然响了,是星云街的房东打来的, 说屋里有味儿,又不敢找简营, 怕他蛮不讲理瞎胡闹, 就打给他了。 他给简营打了好几个电话, 没人接。自从上回他下了最后通牒, 简营除了喝完酒跑去楼道里谩骂,没敢闹出别的动静。 每骂一回也总要安宁一阵, 因为房东会通知简昆,简昆不常去看他,但每去一趟他总能收敛许多。 一礼拜前简昆刚去过一趟, 这才几天他就又开始折腾。 简昆挂了电话继续应酬, 直到忙完才赶过去。 人是倒在卫生间的,脑门上的血都凝固了,尸身浮肿,臭气熏天。 简昆心中波澜轻微,死亡带给他的冲击还不如那惨不忍睹的场面来得震撼, 尔后只剩大片的舒心, 仿佛被束缚的蝉蛹终于化蝶飞向了广阔空间。 他不觉得自己冷酷, 也不回忆过往,只有平静。 简营没被催债的打死,还带着一身病痛躲过了疫情,却死在了简昆站稳脚跟的这一天,他魂牵梦萦的发财梦终于跟随他一起被埋进了坟墓。 简昆简单地处理了丧事,晚上睡觉时却梦见早年的简营,仍是他醉酒后的样子,他疯疯癫癫拎了把菜刀在屋中乱砍,梦里的简昆四处躲,躲进卫生间时却发现自己满脚的血。 他梦中吃痛,皱着眉抽搐了一下。 章玥一声声叫着他的名字哄着,他醒来,眼中透着迷茫。 章玥拍拍他的胸膛:“风吹不动泰山,雨打不弯青松。” 简昆:“……” 章玥:“百个懦夫百回头,一个勇夫照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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