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舟够过来帮忙系,应该是闻到了,后背有片刻僵直。 白栀也僵住。 他没有刻意靠近,但是灼热的鼻息还是扑到白栀小腿,后颈利落的曲线发了点亮晶晶的汗。 手臂的肌肉好像比之前还充血。 “好了。”陈舟顺便捡起掉落的发圈,递给白栀。 白栀不敢接,甚至往后退了一步。 她前世确实暗恋过陈舟,可有时候,人暗恋的不过是青春的投射,并非真的是喜欢那个人。 她从未了解过陈舟。 这几年,特别是这几天的接触,让白栀感到害怕。 他如此光明磊落,又如此擅长织造天罗地网,每一步,都埋伏下一步,每一个眼神和动作,都早有预谋。 怎么能有人如此擅长算计? 如果是其他小女生早就沦陷了。 白栀活过两世,却只觉得胆战心惊,至少以她过往的经验来看,太聪明的人都不会太善良,聪明人之所以聪明,就是摒弃了大多数人类通用的情感。 白栀飞快思索,盯着发圈说道:“扔了吧,皮筋没弹性了。” 陈舟将发圈收回掌心,站起身时不动声色放进裤包。 白栀轻颤。 不知道他装起来做什么。 他侧身笑:“干嘛露出一副小白兔的表情?” 白栀心一横,冷道:“当然是因为遇到大灰狼,你跟你堂弟陈辰……某些地方蛮像的。” 帅气沉稳的外表下藏着虎狼之性。 陈舟竟没生气,还附和道:“毕竟是亲戚啊,像还是像的,但我不是陈辰。” 白栀闷头进去。 陈舟紧随其后,没入门洞时转身看了一眼对面建筑。 …… 团体活动楼对面是一栋重新改造的老建筑,一楼分了几个展厅,供学生自由办展。 机器人、油画、手工艺品……什么都有。 夏天,外间参天的橡树下撑两把遮阳伞,放两副桌椅,便是一处颇受学生欢迎的咖啡厅。 篮球校队队员跟教练开完会在此小聚。 江燃躺在蓝白条纹的沙滩椅,头盖帽子睡觉。 高翰拍他肩膀,“阿燃,张同他们叫去吃饭,你去吗?” 江燃一动不动。 高翰从京大校队队长张同的冰淇淋碗里,挑了颗樱桃,摘掉白色鸭舌帽,送到江燃面前钓他起床。 江燃闻到了甜香,但还是不动。 高翰见他眉头紧皱,腮帮也是紧的,眼角还有些发红,声音便大了点,“阿燃你做噩梦了?” 张同笑起来,“才睡半个小时就能做噩梦吗?” 江燃猛地坐起来,拇指揩过鼻尖,三白眼隐隐充血,一副要杀人的表情。 有的人太过深藏不露,而有的人,脸上根本藏不住东西。 在座的都愣住。 大家勉强又聊两句,见江燃面色不好,便提出先走。 张同有校队教练的发的任务,务必要好好招待这位国外回来的大球星,让他以最好的状态上场,磨蹭半天,只得硬着头皮留下。 高翰勾住他肩膀,“怎么了?” 江燃不说话,冷冷看了眼身后的团体活动楼。 高翰随即看向张同。 张同偏过身望一眼,见二楼窗户装饰了气球,还有些奇装异服的人花枝招展地飘来飘去,好笑道:“今晚在办假面舞会吧,学生会和舞蹈社就爱搞这种‘上流’活动,没意思得很,我大一的时候去过,跟男人结对跳舞,脚都被踩肿了。” 高翰笑了声,拍拍江燃肩膀。 “我后天要走了,还没感受过京大的氛围,那边学生挺多的,同哥,怎么,带个路呗?” 张同比两人大一岁,一声“同哥”喊得心花怒放,立马拨通电话。 没多久小学弟骑着单瓶车赶过来送票。 见到江燃嘴巴跟塞了鸡蛋一样,回过神来,磕磕绊绊要签名,没带纸,索性弯腰请他签在后背。 江燃两笔写完,把笔扔回桌子。 帽子一戴,抬脚往团体活动中心去。 走得那叫一个嚣张,方圆两米无人敢接近。 高翰和张同跟在后面,张同一脸不可思议,悄声说道:“兄弟,不瞒你说,我跟他相处也有两天了,从没见 Caesar 主动去哪,不是在睡觉就是在训练……” 就连漂亮学妹过来搭话都一脸棺材铺的死尸表情。 高翰望着江燃的背影,回道:“那里或许有他要见的人。” “谁啊?” “白栀,听过这个名字吗?” “看不起谁?不是我夸张,你就算到隔壁清大随便抓个人问也肯定听过……状元集中营经管学院的院花,说校花都行,教授的最爱,去哪参加活动都爱揣着她,不是校报见就是宣传片见,哎,不是……Caesar 喜欢她啊?” 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两个人,要不要这么惊悚。 高翰只是笑笑。 张同的八卦魂熊熊燃烧,兴奋过后,拐弯抹角说了一堆白栀如何如何高贵冷艳,莽撞搭讪,可是要丢脸的。 江燃忍无可忍:“我进来找乐子,不是找白栀,你们捧她当校花……那是你们瞎。” 冗长的队伍尽头是挂满气球的大厅。 主持人已经结束开场词了。 第一个助兴节目正上演,现代舞,男男女女跳得很有力量感。 白栀坐在钢琴后面,手指翻飞,一袭丝质吊带白裙,外搭深灰色无扣短西装,颈间没戴翡翠戒指,而是配了根铂金锁骨链,正中缀颗泪似的海水珍珠,头发绑成松散的斜麻花。 温柔、静谧,叫人屏息。 惊艳这个词用在白栀身上是不合适的。 曾经的她是花骨朵,清纯、稚嫩,需要人呵护才能安然生长,总透出让人心疼的气质。 现在的她脱出藩篱,悠然绽放。 因为不再需要人遮风挡雨,于是,无论是洁白的花瓣还是窒人的花香,都不为惊艳任何人。 她坐在那里,毫无造作,坦然做一个叫白栀的女孩。 江燃手心发凉,目光发灰,仿佛一具死尸。 离开她,叫他痛不欲生、五脏俱焚,看到她果真不再需要他,那天足球场恶语相向后一次都没有再来纠缠,竟让江燃当场就死了—— 他忽然明白,就算奋斗到死,真的进入名人堂,变成普罗大众可望不可及的天上星,都再也不是小缠人精非纠缠不可的对象了。 白栀不再需要救世主。 于是,江燃再也不是白栀的神明。 他早该明白,早该明白:世上不是先有神明后有信徒,而是有了信徒,神才存在。
第135章 假面 群体现代舞、单人拉丁……最后一个节目是双人国标舞,男女舞者是情侣,跳起来何止动作孟浪,贴胸、摸大腿、吻脖子,就连眼神都拉丝了。 新生们脸皮薄,不敢细看。 前排围观的几人,甚至在舞者跳过来时落荒而逃,生怕感染爱情这场重病。 现场抖出一小阵促狭的笑声。 大家的脸,清澈又闪亮。 这支舞不用钢琴配乐,白栀在舞者身后,静静打量参加舞会的学生。 有人按照要求,乖乖穿了西装和小礼服。有人估计是没有,穿的便装,拘束站在角落,只有眼睛像两只关不住的鸟,到处飞。还有性格古怪又爱参加集体活动的留校 7 年老学长,一把胡子、一双拖鞋,大咧咧站在人群当中品鉴舞蹈。 两年,白栀头次感到轻松。 她微笑坐着,眼耳鼻舌身意通通回来,仿佛枯木重生,鲜亮的嫩芽争先抽出。 灯光掠过她的皮肤、音乐流进她的耳朵、同龄人的笑声飞进心窝,一张张各不相同的脸,无论美丑,搞怪或嫌弃,都叫她愉悦。 原来,学会放下后,生活也是有滋有味的。 她调皮地加入琴音,一连串清脆的乐声如同她的笑声,两位舞者同时回望,朝白栀扬起惊讶的笑脸,随后舞步更加轻快。 曲终,舞止。 灯光也暗下来。 白栀抚摸冰凉的琴键,轻声叹气,余光扫到角落突兀的人影,转头,却空无一人。 “是错觉吗?”女孩唇边微笑不减,“就当是错觉吧。” 她当然可以继续对江燃死缠烂打、不死不休,但是现在他很好,她也还不赖,再去勉强,结果就真的只能勉强。 何况继母刘丽和江燃爸爸江卫东的烂事也是一颗定时炸弹。 保持距离,很快,一辈子也就瞒住了。 曾经年纪小,白栀什么都要求个明白,于是总对父亲的窝囊和母亲的强势看不惯,后来长大学会虚与委蛇、口是心非,竟然也觉得儿时的自己可恶,看似乖巧懂事,其实像根刺,落在谁手里都要扎一滩血。 白栀还是那根刺。 只是不再扎别人。 她知道对别人有所求,不如跟自己下棋,输也好,赢也好,都挺好。 …… 团体活动楼,一楼卫生间。 这个卫生间位置比较偏,又靠近出口,成了男老师和同学轻松一刻的好去处。 【吸烟处】三个字钉在红墙。 白发男生坐在垃圾桶旁的台阶,沐浴月光,手肘搭在膝盖,食指和拇指夹着一根发皱的香烟。 橘红的光点猛地一亮,又黯淡。 如此反复。 尼古丁随着呼吸进入肺腑,用辛辣抚慰辛酸。 高翰被喷了一身彩带,不停拍衣服。 走过来,瞧到江燃手里的烟,声音骤然变轻,“不是戒了吗?” 江燃吐出烟雾,慢道:“我也以为戒了。” “你是职业球员,阿燃,不能放纵自己。” “我知道。” “舞会开始了,你不回去吗?” “回去……看癞蛤蟆求偶?” 高翰失笑,停顿片刻,又说:“白栀在,你们高中以前的学神也在,阿燃,你不回去,她可能就和别人跳舞了。” 江燃在垃圾桶中间的烟灰缸用食指戳了戳烟身,一截白灰落下,他笑起来,“跳她的。” “你干嘛这样?” “我怎样了?” “……为什么要伤害自己?”高翰难过道,“装什么无所谓,这么大的人了,还指望女孩子来哄你吗?” “她不该哄我吗?” 江燃抓抓白发,脖子弯到膝间,晃两下。 说实话,他也搞不懂自己。 既想白栀滚远点,又想她死皮赖脸滚进怀里。看她声嘶力竭说爱他、在乎他,他活着好像才有点滋味。 哪怕那些话,不一定是真的。 他感觉生活到处都是谎言。 几个京大学生结伴走过,留下一连串话音和笑声,月光如霜,染白了他们黑色的发。 曾有一夜,花也染白了他和她的发。 那时只是互相取笑,不懂白头偕老是多壮烈的奢望,尤其对还在念书的学生来说,几乎是道诅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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